願為你盡心力

2024-06-06 01:10:31 作者: 長亭落雪

  賀南風也沒那麼氣,因為知曉此刻最手足無措的,應該是李昭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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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況其實叫對方無意撞見這麼一幕,也非是全然不好,萬一她看後心生好奇,哪日就拉著小皇子欲試一試,正好功德圓滿。

  便拍了凌釋的肩頭叫他放自己下來,又默默把衣裙牽好,這才重新抬頭看著夫君,見對方依舊臉色發紅,情慾未散,全然沒了平素溫和自持的模樣,不由心中好笑,面上半分不顯,悶悶道:「還好是昭玉姐姐,要是旁人撞見,你叫我以後怎麼見人。」

  女子還好,若是方才雲寒或穆洛宸站在門口,她有口皆碑的溫柔端莊怕再不復存在了。

  凌釋一面暗自通過深呼吸吐氣自我調整,一面老實認錯:「是我不好,一時間也不知怎的,什麼都忘了……」

  這就叫意亂情迷,賀南風暗道,見夫君神色有愧,便又心軟下來,溫柔抬手替他整理有些許凌亂的衣襟,一面放低了聲音說:「這樣也非不好。只下次,要顧及外人在。」

  少女手如柔荑膚若凝脂,語氣溫柔眼眸含情,頓了頓,臉上微微升起紅霞,繼續道:「等你我成親後日日同處一室,恁時你想怎麼,我都任你。」

  凌釋心中柔軟似水,握住她的手,含笑點了點頭。

  「或者,今晚再說。」賀南風又補充了句,臉色更紅了。

  他的南風,真是又溫柔端莊,又聰慧美麗,還與他心有靈犀體貼萬般,更給他一人風情萬種。人生得此良妻,夫復何求?

  凌釋情不自禁,抬起她的手又親一口:「好,我晚上來找你。」

  「你先做飯,」賀南風羞赧地抽回手來,「他們還等著吃飯呢。」

  凌釋一笑:「好。」在賀南風額頭輕啄一口,滿目寵愛。

  雖各自忙活,但又是花了許久,兩人才真正平靜下來。賀南風便一面添火,一面看了看夫君,遲疑道:「阿釋,我其實還有件事,想與你說。」

  凌釋正將菜下鍋,聞言抬眸:「怎麼了?」

  「雖你我二人,都喜歡這宅院菜田。」賀南風道,「不過范蠡泛舟五湖前,也曾躋身朝堂多年,才選擇離開。」

  以儒家學說入世建功立業,再於功成名就後,以道家學說出世尋求歸宿,是從古至今許多文人的必經之路。

  凌釋一聽便懂,她是指雖願夫妻攜手隱居,但在此前風華正茂之際,還是想先有一番作為。

  其實凌釋前塵今時,自幼渴望與世無爭的生活,大抵因從小與父母親人疏遠,在算計爭鬥中心力疲累罷了。便如魏晉時的竹林七子,哪個不是遁世求安,以保存心中方圓?

  現下有心愛的妻子左右相陪,從性格行事上也較前塵有了不少變化,心境自然也比往昔積極許多。所以先前送出世子之位後,便告訴賀南風要靠自己給她,別人能有的一切。

  他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道:「那南風你,有什麼打算。」

  賀南風微微默然,隨後道:「阿釋,你對盛元長公主怎麼看?」

  「長公主?」

  「嗯。」

  凌釋些許思量後,回答:「長公主素有賢德之名,溫和聰慧不爭不搶,卻也曾為皇上皇后提出許多建樹之言。朝堂內外不少人,將她比為唐時的鎮國太平公主。」

  「那阿釋認為呢?」

  凌釋頓了頓,道:「其實長公主與我,還算有救命之恩。」

  賀南風微微一頓,隨即立刻明白過來:「當初襄助於逸王和紫微宮主的人,是長公主?」

  那時紫微宮主人察覺懷孕用,故意犯錯打入冷宮,又裝瘋賣傻叫人輕視,才能安全生下凌釋,可惜自己難產而死。

  然即便裝瘋得以保全,一個失寵的妃子要在冷宮裡,完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從懷孕到生產,再偷偷將孩子送出皇宮,也絕不可能。所以,賀南風一早便猜測,當初宮內必定有旁人襄助。至於那人是誰,則畢竟時日久遠,故而並不敢確信。

  原來,竟是盛元。

  凌釋點頭,繼續道:「我也是,近來才得知。」

  「逸王爺告訴你的?」

  「嗯。」他道,「我父王一向不喜朝堂之事,卻多年來都暗自牽扯其中,私下與不少官員來往,直到最近,才告訴我,是報當初長公主襄助之情,替她做事。」

  原來如此。逸王爺以寄情山水盛名,從來不參與朝政,反而成為暗自籌謀的好工具。盛元果真深謀遠慮,一早便用上了旁人完全忽視的棋子,十多年前就開始布局。

  賀南風沉吟片刻,道:「那逸王爺,可有告訴你公主所求之事?」

  凌釋微微默然,隨後回答:「父王未直言,但我已明白。」

  「那阿釋你,如何看待?」

  凌釋又頓了頓,方抬眸道:「有些詫異罷了。」

  賀南風道:「只是詫異,便不覺可笑麼?」

  凌釋看著她,緩緩道:「人各有志,沒什麼可笑的。」

  果然,還是那個天生一顆溫柔心,認為「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不過是先賢偶爾狹隘之語的美好少年。賀南風不由勾唇,繼續道:「逸王爺也這般想麼?」

  「我父王認為,公主所求或早或晚,」凌釋道,「但卻對其一定實現,深信不疑。」

  逸王凌騫竟這般相信盛元的謀求會實現?賀南風聞言倒是微微一怔,隨即道:「為何?」

  「我父王說,公主才智謀略,不輸任何一個皇子。至於心狠,則更甚之。」凌釋一笑,分不清何種語氣,「這般女子數十年如一日謀劃著名一件事,必定可成。」

  謀略智慧,再加上殺伐果斷,是歷來帝王成事的要訣。或許前塵她死後,風雨飄搖的北燕真會最終落入盛元公主之手。

  但令賀南風詫異的是,她目前並未覺出盛元心狠之處,不過還是點了點頭,沉吟道:「那阿釋認為,若欲依附公主,而建從龍之功,可算良計?」

  眼下時機里,她絕不會對父兄甚至盟友王守明說出這樣的話來,因為以這些男兒脾性行事,必定驚愕萬分後,認為此舉異想天開,是故只能逐漸在過程里緩緩叫其理解。

  但凌釋不一樣,一是既為夫妻,賀南風絕不願對他欺瞞,畢竟擁立新君之事大有不定之數,她絕不可能讓凌釋不知真相情況下,就與她一同冒險;第二是,她知曉凌釋素來溫柔善良,又心地開闊,這件事若能立即與男子商議,則非他莫屬。

  凌釋果然之事微微一愣後,便回過神來,靜靜看著未來妻子陷入沉默,半晌,緩緩道:「我父王是不得已,參與其中。」

  逸王不僅受盛元相助,也自然有此把柄在對方手中,為了逸王府上下安全,不得不暗自替公主做事。她卻本可以完全置身事外的,便只有侯府嫡女和北燕雙姝的頭銜,也夠叫天下女子艷羨不已了。

  賀南風聞言,沒有動作,也沒有接話。

  「南風,」凌釋站起身來,凝望著她,繼續道,「就算此事可行,也要比尋常難上許多。你真的,想這樣做麼?」

  歷來世道主男輕女,太子和三皇子爭奪,尚且多年打得不可開交,盛元身為女兒,要登上帝位則難上加難。就算最後能成,其間需要付出的時間和精力,必定是皇子數倍,她何必,要卷這趟渾水。

  賀南風沉吟道:「世間大事,自然都不可一蹴而就。但以公主籌謀,想來不過錦上添花,不會十分疲乏。」

  畢竟前塵,她只是滿城笑話,李昭玉也早已南嫁,反做了北燕威脅,但依照逸王爺看法,這燕國天下還是早晚會落入長公主手中。

  凌釋默然,片刻,道:「那南風你想要的,是什麼?」

  賀南風微微思量,隨後回答:「南風想要,天下女子能與男兒同處學堂,各家小姐能和父兄同朝為官。」

  「皇上已封了你為翰林,也有心再升李昭玉為都督同知。就算不是女帝繼位,離天下女子為官,也並不遠。」

  意思是,只要有真才實學,便如古來花木蘭、荀灌娘、冼夫人,還有唐高祖之女平陽昭公主等等一般,總會有施展時機。何必偏執於,定要女子登上大位?

  然也正是女子為官的開啟,天下女兒無不引以為傲的開始,也才如盛唐般,有了女帝為帝的可能。

  賀南風蹙眉,道:「可你方才也說了,長公主才智不輸任何皇子,為何不能爭奪?」

  凌釋再次默然,沉寂片刻後,抬眸道:「你我是夫妻,既然南風想要如此,我必定願盡心力。」

  哪怕知曉父王被迫在為公主做事後,他心中最想的,依舊是有朝一日能與所愛之人攜手隱居,但為了妻子的謀求,他卻願意為了她,而傾盡才智心力。

  賀南風心中柔軟,繞過灶頭在對方臉頰輕輕一喙,親昵道:「阿釋,我們成親後,每年都來這裡住上一兩個月。」

  這樣哪怕不必歸隱,也能過上他想要的隱居生活。儒家入世與道家脫塵,各不相耽誤。

  凌釋溫和一笑,點了點頭:「那我便日日為夫人親手煮粥燒菜,烹茶讀書,好不好。」

  「好!」

  不久飯菜完備,雖簡單幾樣,眾人卻都吃得津津有味。不消片刻一掃而空,連夸賀南風手藝好。

  後者便一面微笑點頭,一面向夫君送去媚眼,看得凌釋暗自搖頭。

  其中只李昭玉一路神情怪誕動作小心,尤其每當與賀南風對視,再看向穆洛宸時,便不由唰地紅了臉,看得一眾莫名其妙,只有賀南風心中又是忍笑又是無奈,只好換了衣裳,打算回去路上替姐姐心緒疏導疏導時。

  誰知臨行前卻聽對方說她坐車疲乏,想騎馬,竟將穆洛宸趕到了賀南風的車上,也不等旁人反應,便騎著他的馬一聲輕叱揚長而去……

  世上無人不知定是騎馬比坐車更疲乏,然統領大人從來異於尋常,也不定正相反。且好在城郊人少,男女同車不會被人瞧見,是故幾人也沒再說什麼,便各自上路。只有賀南風知曉她昭玉姐姐這是,還未從方才震驚與羞赧中回過神來,至於怕面對她時依舊不自在,而選擇躲避。

  果然不諳情事,竟刺激如此之大。賀南風霎時更加哭笑不得,向著白馬上的阿釋露出一個無奈笑容,讓紅箋放下了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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