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來訪

2024-06-06 01:03:48 作者: 蘇小北

  「什麼?」張月霞驚異道。意識到自己聲音過大,她連忙降低音量,悄聲道:「誰幹的?自殺還是……」

  「他殺。屍體已經被其他人處理掉了,估計是仇殺。」

  「是不是跟那些嬰兒有關?」張月霞緊張地猜測道。

  「不清楚。」夏應物微微皺眉,道:「不過可能性很大。」

  「那研究所怎麼辦?」張月霞追問道。

  「目前研究所在內鬥,不過不出意外的話,穆月雁會接替他父母的工作。」

  「穆月雁?」張月霞更加驚訝了,「他才九歲!」

  「自然會有人扶持。」夏應物低聲道:「穆氏夫婦留下了一大筆遺產,若干企業,還有這研究所。肯定是親兒子繼承最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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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穆月雁並不是獨生……」

  「只要大家都說是,那他就是。」夏應物斬釘截鐵道:「以後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這事。」

  「放心吧。」張月霞道:「既然離開了這裡,我自然不會再提起這裡的事。」

  「那就好。」夏應物點點頭,道:「你也算運氣好,要不是所里出了這事,你還真走不掉。」

  那是張月霞記憶里最後一次和夏應物的對話。在那之後,她與研究所再無聯繫。她在提心弔膽中撫養夏螢安全長大,就在她以為這輩子就會這麼平穩過下去的時候,廖雲天的事讓她內心一驚。

  縱使她知道廖雲天殺人一案與她無關,但她明白廖雲天為什麼選擇在夏螢面前自殺。

  他恨她。

  他曾經如此信任研究所,如此信任她,把基因改變當做他的信仰,但卻在他的一次小手術中,張月霞小小失誤了一下。

  不是嚴重的失誤,卻嚴重毀掉了廖雲天心中的信仰。後來那個小小的失誤隨著他年齡的發展而越滾越大,最終毀掉了他的歌唱生涯。

  她沒辦法。她對此是愧疚的,可她真沒辦法。

  「難怪他對我說了那些話。」夏螢道:「難怪他選擇死在我面前。」

  「他想刺激你查案吧,或許還有其他的目的,但我不得而知了。」母親道:「不過你說你在遊輪上收到過歌劇魅影的海報?查出來是誰幹的了麼。」

  「沒,不過能猜到。」夏螢道:「媽,你們跟X組織有交集嗎?」

  母親聽到這個名字,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X組織啊,聽過。據說穆月雁的父母,就是他們殺害的。」

  「為什麼?」

  「哪有為什麼。他們那批人,最喜歡以正義使者的身份自居。大概覺得穆氏夫婦做的事不人道,便動手了吧。X組織殺人,哪需要理由,套上個『正義』的帽子就行了。」母親笑了笑,道:「最好笑的是,還真有人覺得他們是救世主。」

  「您剛剛說,穆月雁不是獨生子?」夏螢敏銳道:「他還有其他兄弟姐妹?」

  「據說他有個弟弟,但所里大部分人都沒見過。雖是兄弟,但同根不同命。穆氏夫婦為了拿出科研的誠意,貢獻了自己的孩子來做實驗。」

  夏螢聽了這話,感覺大腦都有些暈眩,「用自己的孩子?」

  「是的。」張月霞淒涼一笑,道:「當時所里流言四起,穆氏夫婦為了穩固人心,就做了這件事。這一舉措效果極好,所里的工作人員立刻比之前更加忠心耿耿,相信他們所謂的『信仰』。」末了,她又補充一句道:「就像你爸那樣。」

  「那,那個孩子呢?」夏螢追問道:「死了嗎?」

  「實驗失敗,命垂一線。穆氏夫婦不願留下一個失敗品,據說把他給埋在地下,活活悶死了。」

  「活活悶死——」夏螢感到有些呼吸急促,「那可是他們的親生兒子!」

  「所以我才說,所里的人都瘋了。」過了這麼久,張月霞回憶起來還是覺得震驚,「據說X組織的人就是知道了這件事,才選擇對穆氏夫婦下手。當然了,這些都是傳言。這傳言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那就不得而知了。」

  「穆月雁的弟弟叫什麼,您知道嗎?」

  「叫什麼雲、雲什麼。」張月霞想了半天,記不起來名字,便搖了搖頭,道:「太久遠了,記不清了。」

  空蕩的辦公室里,穆月雁躺在柔軟的沙發上,盯著對面的牆壁看著。

  那裡懸掛了一幅梅花十字繡,被裱在相框裡。很多人都以為這幅十字繡他如此珍惜,是他母親生前留下來的遺物。的確,他很珍愛這幅紅梅十字繡。但相框裡還藏了另一個秘密。

  一幅書法作品,就貼在十字繡背後,翻過來就能看見。它是父親親手寫的,寫的是一首杜甫的古詩,叫《宿青草湖》。

  洞庭猶在目,青草續為名。

  宿槳依農事,郵簽報水程。

  寫這幅字的時候,是他站在小板凳上,一板一眼地給父親磨墨的。他記得父親在寫字的時候跟他說,他會在詩中選兩個字給弟弟起名。

  他不記得最終父親選了哪兩個字,但這個畫面卻深深刻在他的腦海里。所以當身邊所有人都再騙他,說他並沒有弟弟,是他自己記錯了的時候,他很確定他沒有。

  他有個弟弟,但是不知道他去哪裡了,是活著,還是死了。

  寒冰爭倚薄,雲月遞微明。

  湖雁雙雙起,人來故北征。

  最終上戶口的時候,父母給他登記的是「穆寒冰」這個名字,但研究所里較為親近的人,都喚他「穆月雁」。

  這也是他父母一開始準備給他起的名字。至於為什麼換了名字,穆月雁不得而知,也沒來得及得知。

  他不知道弟弟在哪,但夏應物也許知道,沒準張月霞也知道,所以他才好吃好喝伺候著張月霞這麼久,當然也有為了夏螢的成分在。所以他要怎麼樣才能從他們口中撬出這一消息呢?

  穆月雁陷入沉思之中,桌上的電話響了,是內部通話。

  「穆總,稅務局的人來了。」

  「又來?」穆月雁微微蹙眉道:「楊總的對家還沒舉報夠?」

  「商業紛爭,沒辦法。據說楊總也一直在舉報對家,所以最近檢察機關和稅務局的人都在到處跑。」小秘書的語氣里也全是無奈。

  「讓他們進來吧。」穆月雁語氣不耐煩道。

  一行人從會客電梯裡走了出來,在秘書的帶領下進了穆月雁的辦公室。穆月雁一掃剛剛不耐煩的神情,笑容真摯地站起身,道:「辛苦你們了,又要跑一趟。」

  「沒辦法,工作嘛。」站在最前方的中年西裝男子微笑道:「打擾你工作了。」

  「沒事沒事,不打擾。」穆月雁伸出手,兩人握了握手,穆月雁又道:「需要的資料我已經讓手下去整理了,各位先喝口茶水,稍作休息片刻?放心,我司從未有過偷稅漏稅行為,各位大可放心。」

  西裝男子呵呵一笑,道:「又不是第一次見面了,我們當然放心。既然如此,我們就在會客室休息一下吧,今兒忙了一天,哥幾個都挺累的。」

  穆月雁微笑著點頭表示贊同。就在走向會客室的過程中,穆月雁注意到末尾站了一個面生的男子,神情嚴肅,正在偷偷打量著他的辦公間。

  穆月雁腦筋一轉,很快就想起了青田與北城支隊的刑警來往密切。他表面不動聲色,微笑著將眾人帶進會客室。就在大家都陸續入座的時候,他攔住最末尾的一名男子,親切微笑道:「這個小哥看著面生,似乎從來沒見過啊。」

  男子似乎是沒想到穆月雁會來這一出,原本就壓得很低的帽子又往下落了幾分,恨不得能蓋住整張臉。

  穆月雁見狀,臉上的笑意又增長了幾分,他知道自己猜對了。在第一次發現青田和警方聯繫的時候,他便猜到警察會考慮採取行動。即使他們將範圍放在了萬象大廈和自己身上,他也有自信,他們查不出任何東西。

  他不知道青田手上具體掌握著研究所多少信息,但如果他提供的信息內容足夠真實可靠的話,警方的確可能採取下一步行動。

  那就是派警察找個理由靠近他,近距離觀察他。

  由此看來,這個人就是了。

  「在稅務局上班能戴帽子嗎?」穆月雁佯裝訝異道:「貴局作為政府機構之一,外出時對於辦公人員的穿著應該還是有著起碼的要求吧?」

  已經落座的西裝男子剛端起茶杯準備喝口熱茶,聽了這話又忙不迭地放下茶杯,打圓場道:「他是新人,下周一才正式上班。領導器重他,讓我們這幾天先帶帶他,讓他早點入門。」

  「原來還沒正式入職啊。」穆月雁微笑道:「非正式員工就能接觸到我司財務明細,這不太合適吧。」

  「是是,穆總放心,稅務方面的是也沒準備讓他過目,主要是帶他出來見見世面,多認識些人。穆總要是介意,我讓他在樓下等著便是。」西裝男子抹了把冷汗道。

  「沒事,不介意。不過我對別人戴著帽子進入我的會客室,倒是稍稍有些介意。」穆月雁抱歉地笑笑,道:「不好意思啊,個人習慣,見笑了。」

  「沒事沒事,能理解。」西裝男子見狀,便道:「小趙啊,趕緊把帽子摘了吧,別讓穆總不高興哈。」

  小趙?

  穆月雁微微蹙眉,又很快舒展開來。這應該是化名吧,有哪個警察會用真名當臥底?

  北城支隊的主要刑警成員他早就調查清楚,沈復、蕭夙、白子洛、孫秋等人的模樣他早就銘記於心,防的就是這一天。就連海城支隊的葉文暉和辛翼的信息他也調查清楚了。如果真的是警察上門,那他有一百出好戲可以供其觀賞。

  尤其是蕭夙和辛翼,這兩人他早就想會會了。若真自己送上門來,他敢說他們絕對走不出這個會客室。

  絕對。

  穆月雁的笑容愈發猖狂。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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