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稽扭曲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父親竟然.....」

  聽到沈裕話的胡叢眼睛輕輕眯起，對著身後的乙西說，「你先回去。」

  而乙西卻仿佛沒有聽見胡叢的話，依舊站在原地，只是眼神沒有了之前對於沈裕深夜出現在這兒的疑惑不解，漸漸鎮定下來。

  胡叢見她不走，又冷冷催促道：「快點走。」往事的傷口歷歷在目，她絕對不能看著乙西再痛苦一分，

  乙西卻搖頭，皺著眉，嗓音哽咽，「胡姨，我和他說幾句話可以麼，」

  雨下的越來越大，她和他都沒有撐傘，隔著距離遙遙相對，雨水自空中飄下，讓人覺得透不過氣，喘不過聲，她的視線慢慢低下去，隱隱可見沈裕指尖泛白，「來這裡做什麼？」

  「我想見你，乙西，我想見你。」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情緒要怎麼發泄。他不顧一切的瞞著所有人乙西就是沈如初遺腹子的事實，早就下定決心要一輩子護著她，竭盡全力的護著她，答應娶楚然是迫於沈老太太施加的壓力，也是為了保護乙西，

  沈震淼已經發現了乙西就是當初那個救下了自己的人，他勢必不會放過乙西。對沈裕來說，一直以為當年那場事故只是意外，卻沒想到時隔多年才知道，原來救了自己的根本不是楚然，而是乙西。

  以為楚然救了自己的這些年，多麼可笑。他曾經以為自己是楚然心中的唯一。沈裕得知真相的時候想要發笑，笑著笑著，臉上的淚就滾了下來。

  他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乙西，想到自己對她的所作所為，心臟瞬間仿佛被利刃捅過，鮮血四濺，「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沈裕拉住她的胳膊，手指死死的扣在她的腕間。

  

  乙西怔在原地，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他要拋棄一切，和她一起離開，就這麼自私的只想著自己和她，

  她幾乎就要心動了，一起走，多好的一句話啊，她真的很想和沈裕在一起，可是，現在她和他之間隔著太多的仇恨了，

  沈裕一直看著她，可乙西最後只是笑了笑。他從沒有見過她這樣的笑容，他甚至沒有見過她這麼輕鬆的神態，就像是徹底的釋懷了的表情。

  她看了看他的眼睛，目光有幾分溫柔，她輕聲對他說：「沈裕，我喜歡你是真的，可是你的父親害死了我的父母是真的，我恨你們沈家也是真的，我和你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沈裕站在陰影里，看著站在路燈下的乙西——

  她故作冷靜的看著沈裕，十指握拳，指尖都握的發白起來，她再也不能自私的考慮自己，從胡叢受傷之後，她開始害怕，她害怕的時候，第一反應還是去找沈裕，可是她又清楚的知道沈裕也是沈家的人，她好像又被重新困在黑暗之中，不得翻身。最難過最煎熬的時候是沈裕

  陪她熬過來，可是她終於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她對著沈裕開口，「你以後不要再找我了，我們下一次再見面應該是在庭審現場，」

  她這些話對於沈裕來說，無異於再次在他的心上割刀子，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站穩，力氣幾乎就要被抽離，他的淚已經順著臉頰滑落，「乙西，不管你要做什麼，都往前走，我從來都不會辜負你。」他淡淡的開口，

  乙西本來要離開的步子卻停住了，她一動不動，仿佛聽不懂他的這句話。

  他將自己一直拿在手中的袋子交給了她，

  乙西伸手接過了，打開袋子拿出裡面的文件的剎那，她臉上的最後一絲血色褪去了，霎那間蒼白如紙。

  是胡叢之前一直找尋的沈氏使用劣質材料導致建築坍塌的證據。

  他看著她惶然間抬起的眼神，笑了笑：「乙西，我說過我永遠站在你的身後。這是我們沈家欠你的，也是我沈裕欠你的，」他的手慢慢鬆開，「你要好好的，」

  他用盡全力，走到這裡，本來不打算把這些材料給她的，或許，真的是天意如此吧。好像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的，想要的得不到，想在一起的人走著走著就走散了，他竭盡全力，到了乙西的面前，給了她這些，就這樣吧，算了吧。

  乙西慢慢閉上了眼睛，面如死灰。她眼睜睜的看著沈裕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跟他一起走那個瞬間，這個念頭如同蔓草般瘋狂在乙西的心中生長起。到底還是停在了原地，以後，自己的生活里再也不會有他，

  沈裕迅速離開，這是沈家欠沈如初的也是他欠乙西的。他走的每一步手指尖都在顫抖。眼角，忽然顫落了，淚水。好想，重新認識她。好想，和她在一起。

  乙西淋了雨，又入了冷風，一回到家裡就劇烈地咳了起來，滿身的冰冷。昏倒前聽見肖婭的聲音，她慌張到了極點，「乙西，你怎麼了，怎麼了，」

  怎麼了？

  失去了愛的人，再也不能愛人了，

  肖婭看著乙西流淚，那目光是絕望。

  胡叢的手裡是打開的文件袋，裡面一直是她調查了那麼多年迫切想要得到的，可是現在，為什麼心裡這樣痛，她站在廊下，看遠處駛來的救護車，沒了表情。她說，肖婭，你和乙西一起離開南川吧。

  然後，拿出了手機撥打了那三個數字。

  乙西終於閉了眼。結束了，到底還是算了。現實為什麼這樣滑稽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