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分開2

  楚然伸手隔著一層薄的羊毛衫感知那一塊疤痕，眼神慢慢冷下來，除了沈裕，大概沒有人會覺得這塊疤痕有意義，大多覺得醜陋而已。

  乙西這邊有個術前家屬諮詢，一直忙到晚上八點多才稍微閒下來，手機上有個沈裕的未接來電，他之前說讓她忙好聯繫他，想到這裡，乙西重新撥回去，那邊接的很快，

  他到的時候，辦公室沒人，倒是洗手間有隱約的水聲，他站在外面等著乙西，好一會，水聲也沒了，她依舊沒動靜，他稍稍往裡面走一些，這才看的清楚，她一直站在洗手台前面發呆，

  

  很累的時候，精神疲憊的時候，乙西喜歡暫時放空自己的思想，稍微休息一會，想到沈裕，她只覺得心裡沒來由的糾結，她努力的對著鏡子練習微笑，不到兩秒，笑容消失，她覺得不應該繼續為難自己了，慢吞吞的轉過頭就看見他站在那，環抱雙臂，微微帶著笑。

  乙西趕緊甩了甩手，抽出幾張紙巾擦手，「你什麼時候來的，我都沒聽見聲音，」

  「來好一會兒了，你在想事情，當然沒聽見我的腳步聲，」聽語氣，帶著微微的寵溺，

  「是你走路的聲音太輕了，我的聽覺一向很好，」乙西說著，微微眯眼。

  他笑笑，「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罷了，」垂眸看著她，"餓不餓。"。

  「餓了，」

  「想吃什麼，」

  「火鍋怎麼樣，」

  「隨你，我都可以，」沈裕眼裡有一絲笑意，

  乙西直覺上直接忽視了，她心裡藏著事情，之前沈奶奶說的那些話像是一塊又一塊的大石頭壓在她心裡，她又偏偏是那種心裡藏不住事情，沒有城府的脾氣，哪有關注沈裕的心思。聽見他說，隨便自己，他都可以，乙西一愣。

  仔細向來，好像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都是他在遷就自己的喜好，她嘆口氣，說好，她找不到他這樣遷就自己的理由。如果她說，他一直這樣對自己，她很有壓力，別人大概會罵她不識抬舉，作精本精，別人對你好，你還嫌有壓力，

  可是乙西真的覺得，不想沈裕這樣遷就她。

  從之前所了解的沈裕看來，這個男人只是習慣了這樣紳士和溫和。唯一的可能就是——在自己之前，他一直都是對別人這樣，這只是個習慣，

  之前，別人，大概只剩下楚然了，想到這裡，乙西揉揉眉心，強制自己不能繼續胡思亂想。

  根據乙西這段時間的觀察，沈裕其實是個比較挑剔的人，雖然每次都說她喜歡的菜他也喜歡，但她發現，其實他不是很喜歡，每一道菜都不會吃超過三口，他也不喜歡辣椒，她是故意的，選在一個魔鬼辣湯底的火鍋店。

  看見面前這紅彤彤滿是辣椒油的鍋底，沈裕好看的眉慢慢垮下去，她繼續當做自己沒看見，開始涮毛肚，往他碗裡放，「嘗嘗吧，這家比較有名的就是毛肚，」

  他平常很少吃辣，不知道這些都是什麼名堂。單從顏色來看，簡直就是毫無食慾，他並不喜歡這樣重鹽重油重辣的食物，但是他覺得乙西似乎比較偏好這類食物，只好笑著將她的好心，吃下去，舌尖只是觸及了一點點，卻已經覺得喉嚨都有火辣感。他只好迅速咽下，不給自己反應的機會，

  她當然把他的反應全部收進眼底，看，他分明是在勉強自己，何必呢，乙西又開始涮牛肉，放進他碗裡。

  「你也吃啊，我自己可以來的，」他忍不住，終於開口。

  「我看著你多吃點，比我自己吃更高興。」

  沈裕差點因為這話彈起來，一時琢磨不透面前這姑娘的心思，怯怯地點了下頭：「那好，」然後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小碗要堆成一座小山。

  到後面，她把筷子放在一邊，背靠在椅子上靜靜的看著他十分勉強吃下去的樣子，她真的不高興了，明明不喜歡，還要勉強自己，看著他這樣子就會想起沈奶奶說，以前他是如何遷就楚然的話，

  他何必這樣？遷就別人難道成為習慣了嗎，他以為所有人都會像楚然一樣需要他無條件滿足？

  「吃飽了嗎，」她終於還是沒狠下心，

  他放下筷子，點點頭，慌忙拿起一邊的白水咽下去，

  「那我去付帳，」她剛站起來，

  沈裕就按住自己的胃，然後往洗手間的方向過去，他白天的時候並沒有吃什麼，眼下忽然吃這麼多的辣，一時間胃就疼起來，控制不住地想吐，頭也疼了起來。

  乙西回來的時候座位上沒人了，問服務員才知道他去洗手間了，她站在洗手間外的走廊聽著裡面的乾嘔聲，忍耐也已經到了頂點。

  他簡直連膽汁都要吐了出來。但心底還是挺慶幸，還好剛才一直忍耐的很好，沒被乙西看出來，吐得差不多時，一支礦泉水遞過來：「漱漱口，先生，會好一點。」是一位男服務員，見他疑惑的表情，

  服務生解釋，「是門口的一位女士拜託我送進來給您的，」

  沈裕接過礦泉水，漱了漱口，感覺好了許多：「謝謝。」

  他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她站在那，「那我們走吧，」

  她沒說話，只是點點頭，走在他稍微靠後一些的位置，不知道他吐完是不是好多了，看他

  的背影似乎還算鎮定。

  乙西覺得自己今天這樣的做法實在任性，從包里掏出中成藥，液遞給他，「喝吧，吃不慣辣喝這個胃會舒服很多，」

  「謝謝。我……你說吃不慣辣？」她難道看出來了？沈裕一時間有些不明白她的心思了，

  「嗯，之前就大概知道你不吃辣，」

  「可是你剛才給我夾很多菜，」

  「沈裕，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沒必要遷就別人，你有你自己的喜好，何必來遷就我的喜好，如果你說你不吃辣椒，那我們今天可以不來火鍋店，可以去別的地方，」

  「可是你想吃火鍋啊，你喜歡辣椒啊，如果我連吃飯和你都吃不到一起，我怕你會討厭我。」

  「我吃辣，你不吃，我們可以去一家有辣椒也沒有辣椒的店，為什麼一定要一個人去遷就另外一個人呢，說實話，我並不覺得這叫對我好，我只覺得有壓力，如果需要在一段關係中喪失自我，那這根本就是一段不健全的關係，」

  「我只是想對你好一些，」沈裕解釋的手足無措。

  她聽得怒火中燒，「你這根本不是對我好，你只是習慣了，你被楚然養出來的潛移默化的習慣，因為你一直習慣遷就她，你就覺得你也需要遷就我，沈裕，這該死的遷就我不需要。就像我討厭看見你身上有任何關於楚然留下的痕跡一樣，我現在也很討厭你奶奶找到我說的那些話，她說什麼你知道嗎。

  她說不管是我這個人還是我的家庭，她統統不滿意，我的個性，我的職業，我的長相，我的一切她都不滿意。

  為什麼，我為什麼要聽這些話，我為什麼要受到這樣的對待，如果我喜歡你，需要把自己放在這樣卑微的位置上的話，那我不要繼續再喜歡你了，我也很珍貴，不是你奶奶說的，只有楚然珍貴，只有你珍貴，我也很珍貴，

  就算沒有父母的疼愛，就算很多人不喜歡我，就算別人覺得我害死了嘉立，我還是咬著牙走到了現在，我靠著我自己一直活得很好，我也一直過得很開心，可是，現在，因為想要留在你身邊的這顆心，我開始變得很累。

  我看的出來，你也很累，處於這段關係之中。」

  她後退一大步，和他拉開距離，「沈裕…咱們以後還是保持些距離的好。你知道的，我沒辦法放棄自我。」她說的很明白，不是衝動也不是矯情，只是她不想因為喜歡沈裕，把自己變得可憐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