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猜中誰的心事2

  楚然從手機屏幕上抬起眼，起身走了兩步，在他跟前停住步，輕聲喚道：「明析。」

  他抬起眼。

  「我們當盟友吧，不管你是喜歡乙西的那張臉緬懷過去，還是真的喜歡乙西，你去追求乙西吧，讓她把沈裕還給我，」她笑了一笑。

  去老宅的路上，楚然望著主治醫生發來的那條簡訊發呆。計程車師傅是個慢性子，一路上慢慢地開著車，轉過了一個又一個街口，她頭貼在車窗玻璃上，往外看過去，天已經黑下來，無窮無盡的璀璨燈火耀眼又奪目，南川的夜晚有著川流不息的風景和人群。

  她並不太喜歡這個城市，快節奏高消費，這一切都讓她覺得有些吃力，收回視線低著頭，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屏幕。好半晌，才回主治醫生的簡訊——「好，我會按時複查的。」

  楚然緩緩閉上眼，按下簡訊的發送鍵。手機鈴聲再次響起，重新睜開眼時，她已平復了心情：「奶奶，我在回去的路上了，大概十分鐘吧。」

  車停在沈家院子門口的時候，乙西忽然有些緊張，她第一次和沈奶奶見面的記憶好像就是昨天，那次其實並不愉快，她不傻當然看的出來，沈奶奶不喜歡自己。

  他看著她，看出她的猶豫和膽怯，靜靜的問：「如果你不想進去，那我現在帶你走？」

  乙西的眸色突然加深，緊接著搖搖頭，「如果你不是沈裕，如果這不是你的爺爺奶奶，我或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過分在意，但我現在既然和你已經結婚了，我就要學會試著讓你的家人接受我，至於喜歡我還是不喜歡我，我會努力的，我不會讓你在我和他們之間為難。」

  

  她一串話快速說完，轉頭看著沈裕，就看見他臉上的笑容無比的溫潤，

  他信誓旦旦開口，「他們會喜歡你的，乙西，因為你值得」

  乙西扭過頭眼角悄悄紅起來，說不感動是假的，這是第一次，有人告訴她，你值得，從小到大，她幾乎一直在被別人否定的路上踽踽獨行，原來被人肯定的滋味是這樣的。

  她深呼吸給自己打氣，跟著沈裕往裡走，客廳很大，古色古香是乙西的第一感受，越往裡走越覺得裡面似乎很熱鬧，乙西徹底站在一片明亮里的時候，微微愣住，楚然一身簡單裝扮，坐在沈老太太的身側，沈奶奶的手緊緊的牽著楚然，聽見腳步聲，楚然素淨的臉微微仰起，

  「阿裕，乙醫生，」朝他們打了一個招呼。

  老太太的笑容和楚然的笑臉，瞬間亂了乙西故作鎮定的偽裝。

  好友久安曾經告訴她：「西西，你知道麼，有時候，無論你怎麼努力的試圖表現得很好，讓別人喜歡你，都是徒勞，知道為什麼麼，因為你出現的時機不對，因為人家就是不喜歡你，討厭你的理由千千萬，人生在世，不要為了遷就被人，活的那麼累，你就儘管按著你的喜好來。」

  她大可以隨意而為，不管沈奶奶多喜歡楚然，大可以驕縱任性的說自己現在已經是沈裕的合法妻子，無視這一切，但是她借著沈裕的力量，第一次擺脫乙家所有人的桎梏，他保護她，他給她安穩的力量，她得知道感恩，她得表現的好一些，證明沈裕選擇自己其實也沒那麼糟糕，這是一種貪念，也是較真。

  她想證明自己，其實乙西也不是一無是處，也不是那麼糟糕。

  「奶奶，乙西給您帶了禮物，」沈裕開口，將手中拎著的袋子放在桌子上，老太太表情淡淡，似乎沒什麼興趣看看袋子裡到底是什麼，只是對著楚然笑笑，「孩子，待會和我一起包餃子吧，」

  乙西手心微汗，「奶奶，我也幫您。」

  老太太置若罔聞，直到沈裕又重複看一邊，老太太才說，「嗯，」

  沈裕跟著沈爺爺去了樓上書房，

  乙西則有些忐忑的跟著去了廚房，手腳都伸展不開，生怕自己惹得老太太更加不快，楚然一直在切馬蹄，乙西要幫她分擔，被拒絕了：「我來就好。」

  她訕訕，看看楚然又看看老太太，偌大的廚房自己顯得特別多餘。

  還是一旁的胡叢看出她的尷尬，對著她笑笑，「西西，來幫我洗點玉米粒，」，胡叢年紀雖然不大，但卻是沈老太太的遠房表妹，一直在沈家，因為輩分比較高，說話做事都很有分量，眼下，她當然看出乙西想要討好老太太，但是擺明老太太不滿意這個孫媳婦。

  沈老太太和楚然有說有笑，說的還基本都是沈裕以前的事情，最主要的是每件事中幾乎都有楚然的出現，

  乙西越聽越覺得心裡彆扭，倒是胡叢拍拍她的肩膀，小聲說了句，「你有阿裕的以後，何必在意過去的事情，你是年輕人，竟然不知道要往前看的道理，」

  胡叢的話一說完，乙西咧嘴就笑了，沒心沒肺的燦爛無比的笑。

  這雖然是胡叢第一次見到乙西，但是她挺喜歡這姑娘的，大概是一種吸引力，磁場？就像討厭一個人不需要理由，那麼喜歡一個人也不需要理由。

  飯桌上，老爺子看了眼沈裕，打算什麼時候辦婚宴？還是之前的時間麼？

  「推遲了幾天，日子已經重新定好，我和乙西都是不喜熱鬧的人，賓客名單正在重新擬定。」關於婚宴的事情，沈裕已經和乙西提前討論過，他表示自己完全尊重她的意思，既然有他這個話，乙西大膽的表明自己的想法，她其實不喜歡人太多，

  胡叢看著乙西溫聲笑著說：「西西一定要想好，女人的婚禮可就這一次，有什麼想法一定要多跟阿裕提出來……」

  「嗯，」

  楚然一直沒說話，靜靜的看著沈裕，倒是沈裕的目光幾乎一直釘在乙西的身上，老太太掃了幾眼，心裡有數。想起楚然的奶奶，陪在自己身邊那麼多年的一個好姐妹，不由得有些心酸，怎麼沈裕就不定聲色的娶了乙西呢，楚然在他身邊那麼多年，竟然不是近水樓台先得月，著實令人有些費解，

  吃完飯，沈奶奶讓沈裕順路把楚然送回去，天晚了她一個姑娘家不安全。沈裕說了句讓司機送，立馬被瞪了一眼，只好點頭答應。

  沈裕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楚然立刻進去，留下乙西站在原地無比尷尬，沈裕微微蹙眉，看著乙西，她一直低著頭，楚然卻又出來，說，「不好意思，沈裕送我的時候，我一直都是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乙醫生，你來吧，」

  老太太卻擋住了要下來挪到後排的楚然，「不就是個座位，都一樣的，」

  胡叢看出這氣氛的尷尬，戳戳乙西，對著乙西道，快上車吧。

  在場的誰看不出來楚然是故意的，故意讓乙西心裡不痛快，好吧，她成功了，乙西現在心裡的確很不痛快，心裡嘖嘖。

  從楚然上車以來，沈裕就注意到她似乎很疲憊的樣子，一直捂著眼睛，靠在后座位置里，難得如此沉默，沉默到像是沒有她這個人的存在。

  「怎麼了？很累？」他眼睛望著前方，手指輕扣著方向般，聲音輕輕的，溫和的，

  「嗯，」她應了一聲。

  「是不是不擅長包餃子，」他繼續搭話 ，

  「嗯，」她閉著眼睛，似乎應付性的開口，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轉過頭去，之後不再開口。

  「那以後你還是多練習練習吧，乙醫生，阿裕很喜歡吃餃子，」

  乙西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默不作聲的時候，

  沈裕開口，淡淡道，「其實也沒那麼喜歡，」

  「啊？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餃子麼，你怎麼忽然不喜歡了，什麼時候開始不喜歡的，」楚然明顯意外，反問道，

  他打轉向燈，「現在，」

  楚然不傻，當然不會繼續追問下去，惹得自己處境尷尬，趕緊換了下一個話題，楚然下車之後，車內還有她留下的香水味，乙西有些頭痛，只想睡覺，倒在車子后座，有些昏頭昏腦。

  「……今天很累？」沉悶的空間內，響起輕悠的聲音，

  她蹙眉，微睜開眼。

  車裡燈光很暗，沈裕的側臉有些模糊不清。

  「很累，真的很累……」同樣輕微的聲音，乙西這一次回答的很快，沒有半分遲疑，「努力的表現的好一點，卻發現自己真的手忙腳亂，」

  「以後不會讓你為難了，」他回頭看著她，眼裡有些愧疚和歉意，

  她忙擺手，「也沒那麼誇張，」乙西看著已經到了醫院，伸手想要開車門，卻被前面的人鎖住了車門，頭開始痛，她的胃也有些疼，「什麼意思？」

  「我…和楚然不會有任何讓你不舒服的事情發生，你要信我，」有些壓抑的男聲。

  然後，她感覺到有絲冷風竄進來，乙西靠在后座上，沒有說話。

  他的口氣平淡：「乙西，我們現在是夫妻，坦誠彼此的想法才能更好的溝通。」

  「好，」她平淡開口，「我先說，其實我今天真的很不高興，誰都看得出來，你奶奶一直都在試圖把你和楚然繼續捆綁在一起，你的十五歲，你的二十歲，你的二十五歲，你的每一步似乎都有楚然的陪伴和出現，

  她們的每句話都在告訴我，乙西，你的出現很多餘，乙西，你一點也不了解沈裕，乙西，沈裕其實娶你只是迫於壓力，他並不喜歡你。」

  「好了，我說完了，牢騷不滿全部發泄出來了，現在，我要下車。」她打開車門，迅速往住院部的方向走。

  他看著她的背影，思緒漸漸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