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試探，王爺來了

  回長寧宮的路上，簫明煜一直牽著容青煙的手，沉默了一路，卻步履輕快，心情明顯不錯。

  他不言，容青煙也不語，兩人就這麼走回了長寧宮，連轎輦都沒坐。

  烏牙的屍體已經被侍衛抬走了，容青煙的意思是直接埋了，簫明煜只笑著說他會讓人處理，如此，容青煙也沒多問。

  回到長寧宮，簫明煜大手一揮，很快，殿內只剩了他和容青煙，他正欲開口，容青煙已經跪下。

  「臣妾今日鬧出這樣大的動靜，驚擾了皇上，臣妾有罪，請皇上責罰」

  她乖巧恭順的模樣讓簫明煜眯起了眸子，他並沒有扶她，也未曾讓她起來，只在她跟前負手而立，似不經意道：

  「朕今日，確實被皇后嚇了一跳，只是不知，皇后這場局裡，有幾句真話，朕是否也是其中一個跳樑小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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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青煙抬起頭，眼波盈盈的看著他，臉上染起一抹紅暈。

  「昨晚臣妾一直跟皇上在一起，皇上卯時醒來倒是輕鬆，臣妾卻累極了，沐浴更衣後就讓人去請坐胎藥，然後才見到了烏牙」

  她臉上帶著隱忍的委屈，眼睛裡冒出淚光。

  「這麼短的功夫，皇上以為臣妾能算計什麼，臣妾縱然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只用了半個時辰便事事考慮周全，臣妾又不是事先知道寢殿裡有催情香」

  簫明煜眼底的質疑和探究散去，彎身把她從地上扶起來，牽著她走到榻上坐下，喊來高成上茶。

  「朕只是隨口一問，你瞧瞧你，今日只顧著哭了，這眼睛都哭腫了」

  簫明煜抬手摸了摸她的眼睛，容青煙強忍著心底的厭惡，淚盈盈的看著他。

  「皇上欠臣妾的洞房花燭夜，雖然成了，但這不是臣妾期盼的，所以臣妾才會鬧這麼大，臣妾已經這樣難過，皇上方才還冤枉臣妾」

  簫明煜的神色有些動容，伸手把她抱在懷裡，語氣里有心疼和自責，「是朕的錯，煙兒，別哭了」

  容青煙伸手推開他，低聲道：「臣妾知道，皇上心中有疑，所以臣妾跟皇上說實話，小福子和喜鵲說的都是真的，唯獨一件事，是臣妾安排的」

  簫明煜臉上沒有驚訝，只是溫柔的捏了捏她的臉，笑道：

  「催情香，那個叫烏牙的宮女，其實沒供出淑貴妃對嗎？」

  容青煙眨眨眼，十分驚訝的看著他，「皇上怎麼知道？」

  簫明煜低笑道：「若是那宮女真供出了淑貴妃，以你的脾氣，不會殺了她，而是會把她帶到壽康宮對峙，這樣豈不是更有說服力」

  容青煙目光一閃，含情脈脈的看著他。

  「皇上果然是最了解臣妾的人，若是烏牙肯交代，臣妾何須冒這麼大風險，現在，太后怕是恨死臣妾了」

  簫明煜凝視著她，「既然知道太后會惱你，為何不找朕幫忙？」

  容青煙沉默片刻，低嘆道：「縱然烏牙不說，臣妾也知道，她背後之人肯定是淑貴妃，自臣妾出了冷宮，淑貴妃就一直針對臣妾，這次更離譜，所以，臣妾不想再忍了，這次也算警告」

  聽她如此說，簫明煜漆黑的眸子亮了亮，旋即又恢復如常，握著她的手道：

  「煙兒想怎麼做？」

  容青煙搖搖頭，臉上帶著明顯的試探，小心翼翼道：

  「還沒想好，只是，臣妾要先請示皇上，若臣妾不小心傷害了淑貴妃，皇上會不會心疼？若是皇上心疼淑貴妃，臣妾會手下留情」

  簫明煜默然片刻，繼而長長嘆了口氣，看向她的目光中，帶著深深的無奈。

  「煙兒，到了此刻，你還不肯與朕敞開心扉嗎，旁人不知，你最該知道，朕一直忌憚左相府，朕與太后的關係也非表面如此平和」

  他摸著她鬢角的頭髮，溫柔道：「煙兒，朕想要的，一直都只有你，朕奪回權利，也是為了保護你」

  最後一句話，容青煙幾乎要冷笑出聲，簫明煜，要的從來都只有權利，一個利慾薰心只看得見龍椅的人，何來的真情？

  她不動聲色的低下頭又抬起，唇角浮現感動和羞澀。

  「臣妾知道皇上心裡有臣妾，臣妾也明白皇上的忌憚，皇上，這後宮，臣妾會幫你壓著，你只管在前朝應付左相即可，臣妾一定會幫皇上奪回太后和淑貴妃手裡的權利」

  簫明煜臉上閃過滿意，同她聊了幾句後，突然想起什麼，似不經意道：

  「朕今日瞧著，小福子對你倒是真心，往日在御前伺候，就屬他最要臉皮，這次為了你，倒是完全不顧及顏面了」

  聞言，容青煙唇角含了一抹縹緲的笑意，嬌嗔的瞪了他一眼，「皇上還說呢，臣妾真是後悔跟皇上要了他」

  簫明煜挑眉，滿臉好奇：「嗯？怎麼了？他惹你生氣了？」

  容青煙臉上染了紅暈。

  「倒也不是，只是那小福子，委實太囉嗦，整日在臣妾耳邊念叨皇上，臣妾喝個涼茶，他說皇上知道了肯定擔心臣妾喝壞肚子，臣妾吃盞酒，他說皇上知道了肯定不許臣妾喝」

  她抱著簫明煜的胳膊晃了晃。

  「臣妾真是被他煩死了，姜裳都沒他這麼囉嗦，臣妾昨日還跟他說，今日就把他還給皇上，他偏說被退回去丟人」

  小福子一直跟著高成在外面守著，聽到這話，一溜煙跑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高成攔都沒攔住。

  「皇上，您可得為奴才做主啊，奴才雖然一張嘴比較欠，但奴才真是一心為著皇上和娘娘著想，奴才今日舍了臉面站出來，就是怕娘娘傷心，皇上跟著難過」

  說完，他抬頭看看容青煙，微微躊躇，然後摸著腦袋嘀咕道：

  「再說了，娘娘您還說奴才，您不也是天天把皇上掛在嘴邊，好吃的好喝的都給皇上留著，奴才是看您心疼皇上，所以才嘮叨了兩句，娘娘怎麼還嫌棄奴才了」

  容青煙瞪了他一眼，「就你話多！」

  說完，看向簫明煜道：「皇上，原本今天小福子的表現，臣妾是十分歡喜的，由此可見，在御前當過差的就是能讓人省心些，不過皇上您也看到了，他話太多了，皇上今日就把他帶走吧，臣妾自己再挑一個」

  簫明煜眼睛裡含著溫情，似愉悅和滿意，拍拍她的手，笑聲爽朗。

  「煙兒，朕現在覺得，你這宮裡，還非小福子不可了，姜裳話少，這裡缺個樂呵的，小福子正合適」

  容青煙駁了兩句，最後似無奈笑道：「皇上說是便是，不過臣妾先說好了，若是日後臣妾真煩了他，還是要把他還給皇上」

  簫明煜沒留下用午膳就走了，說是有要事處理，容青煙也沒留他。

  待他一走，臉上一直維持的端莊笑容瞬間消失不見。

  她厭惡他身上的龍涎香味，所以先讓人伺候了沐浴更衣，用午膳的時候，姜裳帶著蒙靈來了。

  容青煙很早就知道蒙羽有個妹妹，但一直未曾見過。

  蒙羽沉穩老練，長相算不得英俊，但貴在英氣方正，她以為蒙羽的親妹妹應該跟他長得差不多。

  卻沒想到，兩人的樣貌天差地別，連身形也完全不同，蒙羽魁梧硬朗，蒙靈卻是十分瘦小，個頭僅在姜裳的脖子處，甚顯玲瓏嬌俏。

  算不得傾國傾城，但是清麗可人，尤其是那一雙眸子，亮晶晶的燦若繁星，很乾淨，像是從未被世俗侵擾。

  蒙靈跟著姜裳進來，穿了宮女裝，備顯乖巧可愛，滴溜溜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容青煙，帶著好奇和審視。

  她欲跪下行禮，容青煙朝她招招手，「這裡沒有旁人，不用拘禮，蒙靈，過來」

  蒙靈倒也不怯，直接朝她走了過去，容青煙拉著她坐下，聲音柔和，「餓不餓？」

  蒙靈摸了摸肚子，點點頭，容青煙讓姜裳給她拿了一雙筷子，蒙靈剛接到手裡，突然想起什麼，趕緊放下筷子站起來。

  「皇后娘娘，這不合規矩」

  容青煙又拉著她坐下，笑道：「你喊本宮皇后娘娘，這裡本宮說的算，本宮就是規矩，讓你吃你就吃」

  蒙靈吃飽喝足後，對她的好感直線上升，眼巴巴的看著她，「皇后娘娘，王爺說的果然沒錯，娘娘是天下最好看的姑娘」

  容青煙一愣，眼波輕顫，「王爺？」

  姜裳見容青煙表情不對，趕緊給了蒙靈一個眼神，然後挖了一勺甜棗粥餵給容青煙，慢慢轉移了話題。

  「主子為何不讓喜鵲直接告訴太后，是左相府的二小姐胡嬋兒出的主意？」

  容青煙咽下嘴裡的粥，拿著帕子給蒙靈擦去唇角的米粒。

  「若是說了，太后就會惱了她，胡嬋兒就進不了宮了，本宮的目的，是把她弄進宮」

  蒙靈撲閃著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容青煙，姜裳遲疑道：

  「可是，淑貴妃不會告訴太后嗎？」

  容青煙似笑非笑道：「這不是咱們該擔心的事，胡嬋兒敢設這個局，自然是已經想好了萬全之策，她不會讓胡媚兒亂說的」

  姜裳點點頭，少許，又輕聲道：「主子，皇上那邊真的沒問題嗎？奴婢覺得，皇上越發難懂了」

  提起蕭明煜，容青煙頓收了唇角的笑容，聲音裡帶著幾分嘲諷。

  「自然沒問題，因為他的目的達到了，如他所願，本宮已經正面跟太后和胡媚兒起了衝突，他現在唯一的猜忌，應該是本宮對晉王……」

  她頓住，臉上蒙了一層灰暗，蒙靈滴溜溜的眼睛一轉，忽而湊近她，道：「娘娘，你想不想見王爺？」

  容青煙愣住，卻是還沒來得及說話，小福子已經從外面跑進來。

  「娘娘，您猜皇上如何處理的烏牙？」

  他神神秘秘的壓低了聲音，容青煙的思緒沉浸在蒙靈的那句話里，一時沒注意他說了什麼。

  姜裳踹了小福子一腳，「趕緊說」

  小福子摸了摸腦袋上已經包紮好的傷口，見容青煙的情緒低落，也不敢再故弄玄虛，低聲道：

  「烏牙被剁成餡了，然後在鍋里煮，煮熟之後拿出宮餵狗了」

  蒙靈瞪直了眼，「哎呀，這麼狠嗎！」

  容青煙只是愣了一下，繼而冷笑道：「那你是沒見過他更狠的時候」

  簫明煜剛上位的時候，身邊有個太后安插的宮女，他得知後，尋了個錯處，直接讓人剝了那宮女的皮，一個活生生的人，被剝了皮後撒上鹽，然後當柴火燒了。

  這也是為何，太后沒有逼他太緊，真正了解簫明煜的人都知道，他是個瘋子。

  蒙靈好奇的看著她，容青煙卻沒有解釋的意思，只笑問，「你會不會覺得，烏牙如今的悲劇，是本宮造成的？」

  蒙靈沉吟少許，「自然不會，只是，她本不該死，就因為是宮女，必須得聽主子的話，如今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有些可憐」

  姜裳正要開口，容青煙以眼神制止，笑望著蒙靈道：

  「母狗產下一隻狗崽子，被一隻狼惦記，母狗為了護崽子，與狼廝殺，最後，母狗死了，小狗崽子被狼叼走，你說，狼可惡嗎」

  蒙靈點頭：「自然可惡」

  容青煙又道：「那，若是那隻狼，身後還有幾個狼崽子在等著它送食呢，如果狼不殺狗，幾個狼崽子就會被餓死，這樣，你還覺得狼可惡嗎」

  蒙靈又搖搖頭：「不可惡」

  容青煙看著她那雙乾淨純粹的眼睛，嘆聲道：

  「這世上，哪有天生該死的人，重要的無愧，人不害我，我必不害人，且奉之君子仁心，人若害我，必不能心軟」

  她握一握蒙靈的手，認真道：「若是昨晚，烏牙成功了，如今萬劫不復的，就是本宮和王爺，蒙靈，切記，對敵人的一時心軟，就是給自己留的萬丈深淵」

  折騰了半響，容青煙累了，把人都打發出去後，躺在榻上睡了一覺，半夢半醒間，察覺有人進來了。

  她的警覺性一直很高，雖然腳步聲極輕，但她還是醒了，睜開眼，見是小福子，她愣了一下，趕緊扯了扯鬆散的寢衣，眉頭緊蹙。

  正欲開口訓斥，突然意識到不對勁，這雙眼睛……不對！這不是小福子！

  「你……」

  她眼睛一亮，卻是話還沒說完，那人已經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走過來抱住她，她有些晃神，腦中一片空白，眼角的笑意卻泄露了心中的喜悅。

  「王爺，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