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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二女,宮宴開始

2024-06-05 23:35:30 作者: 尤知遇

  梅香宮。

  胡媚兒一通脾氣發完,宮女太監跪了一地,個個匍匐趴著,戰戰兢兢的祈求這場災難儘快散去。

  左相府二小姐胡嬋兒等她消了氣,揮揮手示意明珠把人都帶下去,明珠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捂著紅腫不堪的臉,逃命般帶著人退了下去。

  殿內,胡媚兒一屁股坐在榻上,剛端起紫檀小桌上的茶水就被胡嬋兒攔住。

  「娘娘,這茶涼了」,話落,已經重新給她倒了杯熱茶。

  胡媚兒橫了她一眼,忽而重新端起那杯涼茶,狠狠朝地上砸去,茶盞一落地,應聲而碎,濺起遍地水花。

  

  「是啊,涼了,本宮這個貴妃娘娘也快涼了!」

  摔完依舊覺得不解氣,又端起那杯熱茶砸到地上,瞪著胡嬋兒恨聲道:

  「本宮涼了,你們是不是特別高興!」

  胡嬋兒朝地上狼藉瞧了一眼,然後重新給她倒了杯茶,溫溫笑道:

  「娘娘這是什麼話,娘娘與左相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左相府只會盼娘娘越來越好」

  胡媚兒冷哼了一聲,貝齒輕咬,旋即又憤聲道:「既然知道,那為何本宮的要求,爹爹不肯答應,還特意讓你來勸本宮?」

  胡嬋兒微微沉吟,輕嘆了口氣,低聲道:「因為娘娘要走的,是一條死路」

  她表情嚴肅,胡媚兒卻是不以為然,冷著臉道:

  「不試試怎知是死路,本宮就是要容青煙的命,那賤人三年前就該死了,縱容她活到現在,已經是本宮最大的仁慈」

  言此,她臉上帶著明顯的責備和怨恨。

  「三年前那賤人進冷宮時,本宮就讓爹爹除掉她,偏派去的殺手沒一次成功的,都是些沒用的蠢貨,爹爹也是,人殺不了就算了,若是早點逼皇上廢后,本宮又何須整日寢食難安」

  聽著她的控訴和怨懟,胡嬋兒眼波盈盈,把冒著熱氣的茶水遞到她手邊,勸道:

  「縱然長寧宮那位回來又如何,這後宮的美人奼紫嫣紅,娘娘容色冠後宮,皇上專寵的也還是娘娘,再者,鎮國公府已不是當年盛景,怎可與我左相府相比」

  言此,見她臉上帶著被誇贊的孤傲和得意,胡嬋兒稍稍壓低了聲音。

  「娘娘來信,要在宮中守衛被撤換前殺了容青煙,這豈不是自惹麻煩,就算要動手,也得大哥的人撤出去之後再動手,否則,大哥如何擺脫嫌疑?」

  胡媚兒聽她這麼一說,也知自己衝動之下沒顧後果,臉色微變,卻還是氣惱道:

  「本宮知道急躁了些,可如今你看,若非今日本宮無意間聽到消息,皇上今晚就歇在長寧宮了,容青煙那賤人詭計多端最會蠱惑人心,若是讓她爬上龍床,指不定要怎麼勾住皇上的心呢」

  胡嬋兒握著她的手,眉頭微鎖,忍不住道:

  「長寧宮那位是皇后,雨露之恩是早晚的事,娘娘既然忍得了滿後宮的女人,為何要因為賭長寧宮這口氣,自亂陣腳呢?」

  胡媚兒被問的微微一滯,旋即想到什麼,神色又冷冰冰的夾雜著恨意和嫉妒,言語間更帶著戾氣。

  「本宮忍得了這後宮的其他女人,是因為皇上對她們只有雨露恩寵,沒有情,沒有念,可容青煙不同」

  她攥緊了手裡的帕子,眼睛裡冒著駭人的火花,呼吸漸漸凝重,渾身充滿戾氣,胡嬋兒驚疑,試探著道:

  「長寧宮那位出冷宮已有數日,娘娘忍了幾日,為何突然就忍不住了,莫不是為了宮中換守衛的事?」

  聞言,胡媚兒銀牙緊咬,搖搖頭,臉色微微猙獰,帶著扭曲的鐵青色,聲音極為尖銳,完全失了腔調。

  「昨夜皇上歇在本宮這裡,紅羅繡帳鴛鴦交頸時,皇上嘴裡喊的,竟是那賤人的名字!本宮不能對皇上生氣,自然要把這筆帳算在那賤人頭上,這等奇恥大辱,你讓本宮如何容她!」

  一想到昨夜,皇上情動之時嘴裡喊著的是「煙兒」,胡媚兒簡直如剜心一般,渾身的血液倒轉,那難受勁,簡直要把她折磨死。

  胡嬋兒瞧著她臉上的恨,眉心一跳,這話倒是不知該如何接了,只能等她喝了口茶消了些火氣後,方小心翼翼的勸道:

  「其實,便是皇上歇在了長寧宮,只要左相府聖寵依舊,娘娘就不會失去皇上的專寵,況且,爹爹已經去見了皇上,皇上今晚是絕對不會去長寧宮的」

  胡媚兒緩了口氣,杏眼依舊含怒,姣好的芙蓉面猙獰扭曲,煩心道:

  「可即便今晚不去,還有明晚,還有以後,本宮總不能天天去皇上跟前鬧,只要那賤人還在,皇上總有寵幸她的一天,本宮只是想想就嘔血,恨不能立刻殺了那賤人」

  胡嬋兒抿了口茶,瞧著她怒不可遏的猙獰模樣,眸光一閃,繼而放下茶盞,又握著她的手道:

  「娘娘,其實有時候,殺人不一定要用刀用劍」

  胡媚兒聽她如此說,狐疑的側頭看她,「你有辦法?」

  胡嬋兒勾起唇角,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笑容忽明忽暗,刻意放緩了語調,似不經意道:

  「聽說,晉王從并州回來了,明晚的宮宴晉王也會參加,是真的嗎?」

  胡媚兒下意識蹙眉,嫌惡似的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好端端的,你提晉王做什麼?」

  說完,突然想起什麼,冷笑道:

  「說起來,晉王還是那賤人的老情人呢,想當初那賤人進冷宮,晉王為了她差點跟皇上翻臉,哼,不知所謂的廢物,自不量力」

  似想到什麼有趣的事,她蜷著手指撥弄了下鬢前的頭髮。

  「本宮倒是有些期待明日的宴席了,嘖,老情人相見,不知道會發生怎樣的趣事呢」

  胡嬋兒低著頭給她添滿茶,眼皮半垂著,瞧不見眸底的神色,再抬頭時,唇角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意。

  「娘娘想看怎樣的趣事?」

  胡媚兒知道自己這個妹妹向來是有主意的,聽出她話裡有話,立刻道:「嬋兒,你是不是有辦法?」

  胡嬋兒轉身,從貼身婢女蘇荷手裡接過一個白色瓷瓶放在桌上。

  「爹娘知道娘娘著急,雖然不能如娘娘所願用刀殺人,但是,也不能看著娘娘寢食難安」

  她把瓷瓶推給胡媚兒。

  「娘娘方才說了,晉王是長寧宮那位的舊情人,若是明晚的宮宴後,晉王和那位在長寧宮顛龍倒鳳,恰好被皇上看見」

  她頓一頓,笑的詭異,「娘娘覺得,這事有趣嗎?」

  胡媚兒會意,眼睛亮起來,拿起那白色瓷瓶看了又看,笑容明媚。

  「自然有趣,若是成了,本宮就是除了心腹大患,那賤人必定萬劫不復!」

  說完,又雙眉緊鎖,臉上再添愁容,不放心道:「只是,這可不是簡單的事」

  胡嬋兒姣好的長眉半挑,笑望著她。

  「自然不是簡單的事,但是,只要手段使的到位,自然也有簡單的法」

  夜半,雨還未停。

  胡嬋兒從梅香宮出來,婢女蘇荷小心翼翼的為她撐著傘,漫天的大雨中,兩人走的無聲無息。

  胡媚兒身邊的嬤嬤把兩人送出宮,一直到了左相府的馬車上,蘇荷才忍不住問道:

  「小姐,您不是喜歡晉王嗎,為何還要給貴妃娘娘出那樣的主意,若是晉王真與皇后……您不傷心嗎?」

  蘇荷問的小心翼翼,胡嬋兒撥了撥沾了水的衣擺,眸中凝著一縷嘲諷和算計。

  「傷心?我自然不會傷心,因為明晚在容青煙床上的男人,會是皇上」

  「皇上?」

  蘇荷驚愕的看著她,「可是方才,您跟貴妃娘娘說的計劃,都是……」

  「胡媚兒那個蠢貨,一味衝動只會害了左相府,若是不幫她,爹爹會不高興,我原是想了別的法子,後來想想,這恰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胡嬋兒打斷她的話,臉色變得有些陰沉,笑容似有若無,頗為詭異。

  「晉王對皇后念念不忘,若是讓他親眼目睹他的心上人承歡侍寢,就算他還是忘不了,心裡也會留下陰影,傷心欲絕的男人,都喜歡借酒消愁,這個時候,最脆弱了」

  蘇荷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所以,小姐明晚還有別的計劃?」

  胡嬋兒理了理鬢髮,笑而不語,蘇荷也不敢再多問,見她心情不錯,又忍不住道:

  「小姐,奴婢知不該勸你,可還是要提醒你,若是相爺知道你對晉王有心思,怕是……一場災禍」

  胡嬋兒眼波流轉,拿過蘇荷手中的團扇輕輕慢慢的扇著,掩去眸中愈發清晰的寒意,冷笑道:

  「這也是他們逼我的,在他們眼裡,胡成海和胡媚兒是寶貝,我不過是一個腦子好使的物品而已,他們讓我做的我做了,能幫忙的我也幫了,也算忠孝恩情三全了」

  「如今晉王終於回來了,我自然得好好把握住這次機會,災禍?哼,他們錯把真龍當泥鰍,便是要阻攔,也攔不住我,我且等著他們後悔的時候」

  胡嬋兒自小就發誓,這輩子,她要麼嫁給天下最尊貴的男人,成為蕭國最尊貴的女人。

  要麼,就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得不到至尊的地位,就得到最愛的人。

  當初新帝登基,爹爹選了她入宮,讓她進宮對付容青煙,可胡媚兒見過皇上一面後,便吵著要進宮,胡媚兒的一句哭鬧,直接斷送了她的皇后夢。

  做不了皇后,她便選擇自己鍾情的男人,晉王,是她三年前一眼就看上的男人。

  若說之前是因為那張臉一眼萬年,那麼後來,她無意中從太后那得知一個天大的秘密後,她對晉王,是勢在必得!

  她相信以她的手段,終有一天,她會嫁給晉王,同時,成為蕭國最尊貴的女人……

  御前當差的小公公來傳話,說左相與皇上在商議要事,恐時間還久些,讓二姑娘胡嬋兒先行回府。

  胡嬋兒並無意外,辭別了來傳話的公公,揮手示意車夫先行離開。

  雨,足足下了一夜。

  次日,雨過天晴,天空格外藍,空氣格外清新,眾嬪妃一大早來長寧宮請安,被容青煙以身體不適打發了。

  午膳的時候,蕭明煜來了,頂著沉沉的黑眼圈,特意解釋了昨晚被左相纏住的事情,言語間隱有埋怨,對上容青煙寬容諒解的笑容,頗為愧疚和惋惜。

  「雖然昨晚朕沒過來,但是朕沒讓你失望,任免戶部侍郎的聖旨,此刻應該已經到了鎮國公府」

  容青煙笑盈盈的謝恩,也不多話,陪著他用了午膳後,便催他回去休息,蕭明煜也實在是疲憊,午膳後就歇下了,卻是歇在了長寧宮。

  容青煙等他睡著了,便在旁邊的美人榻躺著看書,聽著蕭明煜沉穩的呼吸聲,思緒難以集中,忍不住歪頭朝床上看去。

  恍惚中,透過那張臉,她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瞧著看著,想著念著,也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蕭明煜已經走了,姜裳把她從床上扶起來,「主子,該起來準備了,時辰差不多了」

  容青煙拍了拍昏沉的腦袋,「我怎麼在床上?」

  姜裳輕聲道:「皇上醒的時候,把您抱到床上了,說是榻上睡著不舒服」

  容青煙瞬間清醒,冷了冷神色,嫌惡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更衣吧」

  宮宴設在了青荔殿,如今正值六月,天氣悶熱,青荔殿是宮中最適避暑的園子。

  臨湖不遠,殿宇精緻,絲竹管弦之聲繞水而過,嘈雜之聲消匿。

  平日款待別國來使或者宮中大宴才會來此,淑貴妃胡媚兒把地點選在這個地方,明顯是有心機的。

  蕭國宮規嚴謹,非重大節慶宴會,親貴男子不得與妃嬪見面同席。

  威猛大將軍胡成海是淑貴妃的親哥哥,淑貴妃以家宴為名,巧設家宴之禮,便不用拘宮規之禮。

  如此,既顯得皇上重視左相府,又能讓所有人,包括眾妃嬪在內,知道她胡媚兒在後宮的地位和榮耀。

  更深層的心思,聰明人都瞧得出來,今晚這場宮宴,是淑貴妃故意針對皇后而設。

  太監高唱著皇帝、皇后、貴妃駕到,青荔殿內,眾人已經早早起身叩拜迎接。

  容青煙走在簫明煜右側,入了殿,胡媚兒故意擠開她緊挨著簫明煜站著,左手挽著簫明煜的胳膊,動作親昵無比,端的是盛寵貴妃的架子。

  簫明煜察覺後,只是轉頭看了容青煙一眼,並未反對,像是默認了胡媚兒的驕縱。

  對此,容青煙只是安安靜靜的跟在兩人後面,臉上沒有任何不悅,甚至掛著雍容大氣的笑容。

  「都起來吧」

  簫明煜大手一揮,君威立現。

  殿中眾人謝了恩站起身,瞧見三人的站位,皆面面相覷,然後眼觀鼻鼻觀心,似乎對此番景象見怪不怪,或是早已在預料之內。

  皇后雖然出了冷宮重掌鳳印,但鎮國公府已經大不如前,如今這滿朝勢力,左相府獨占鰲頭。

  淑貴妃雖不是皇后,地位卻位同副後,甚至比皇后的待遇更尊貴。

  皇后之位留至今日,不過是先皇的聖旨和容老國公的命,便是當今聖上,也不敢隨意變動。

  否則,如今這中宮之位姓容還是姓胡,且未說得准呢。

  青荔殿內,正中擺放著金龍大宴桌,位置西北朝南,胡媚兒再任性驕縱,落座的時候也未敢真的取代容青煙,畢竟,有御史諫官在下面坐著。

  容青煙與簫明煜並肩而坐,察覺胡媚兒哀怨和嫉恨的目光,她略一挑眉,臉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清冽的目光在所有人臉上一閃而過,只在瞧見晉王蕭明澤的時候,不著痕跡的停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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