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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從福利院帶來的孩子

2024-06-05 16:45:51 作者: 西柚啵啵

  我想了想,到底把那杯奶茶接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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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頭上淡淡道著謝,但我沒有回答他的上一個問題。同時我心中又升起了幾分微妙,這幾分微妙不僅是因為今天撞破了楚庭多年的一個秘密,更是因為元旦那日看見了他在墓碑前失聲痛哭。

  我手腕上黑色蝴蝶振翅欲飛,像要飛到我腦海里驅散那些不合時宜的想法。

  對呀,楚庭當初把陳家害的家破人亡,我憑什麼因為那麼幾樁小事輕而易舉對他心軟?!

  楚庭自顧地充當起了導遊,為我詳細地介紹起了周邊景點。

  他還說自己每年新年都會來這邊散散心,這邊的景色令人心曠神怡。

  只是他的話音突然一滯,視線開始往回眺,落在姻緣橋上。

  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離他好遠。可分明,我就站在他身邊。

  楚庭突然輕飄飄地落下了一句:「現在,我很想一個人。」

  他說話的聲音太輕,讓我恍惚以為自己聽岔了。

  可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我只覺得自己發心臟像被人狠狠揉捏了一把。我好像隱約知道,他此刻想念的人是誰。

  夜幕里突然綻放出煙花,如同花團錦簇。

  細細數來,我和楚庭一共看過那麼多場煙花,可我總品不出幾分浪漫,倒是多了幾分煙花易冷的感傷。

  楚庭手上提著一瓶紅酒,黑色的圍巾圈住下巴。他唇畔突然綻放了一抹清淺的笑意,又問我要不要喝酒。

  我下意識想點頭同意,可胃癌晚期的身體狀況又把我的思緒拉回了現實中,最終我選擇了婉拒。

  走不了幾步路,我喘息聲已經加重。從病情惡化後,我經常會沒來由地感覺到累。

  楚庭突然提議道,停下來休息會兒。他還找到了一張長椅,用手帕擦去了落在凳上的雪。而後我倆各占長椅的一端。

  我之前一直以為冬夜的雪是髒的,可今日仔細看,才發現雪粒晶瑩剔透,有著這世上最乾淨的純粹。

  楚庭喝著酒,話題拐到了我身上:「Sofia小姐以後是想留在鹽城發展?」

  「不是。」

  「那,在索馬利亞的戰地醫院裡,Sofia小姐消失的那一周……是去了哪裡?」

  「回倫敦。」我的回答言簡意賅。

  但,倒不是我不願和楚庭多聊,只是我擔憂自己會露餡。楚庭是那麼精明的一個人,我怕他發現Sofia和陳嬌身上那麼多的相似性。

  楚庭大概也聽出了我話語裡的抗拒,只淡淡和我道了一句恭喜。

  而我知道,他所說的恭喜,是指我搶占了他的項目,半路截胡,又回到倫敦憑此升職加薪。

  「楚總可真大度。我還以為楚總最起碼也會惱怒一陣子。」

  「那如果我說,這個項目我本來就不想要呢?」楚庭臉上的笑容輕鬆,倒是沒有虛情假意的成分。

  我正要搭話,卻突然感覺胸口一陣沉悶,呼吸緊接著一窒,整個人倉惶地摔在地上。

  我耳邊的助聽器沒掛穩,摔在了雪地里。我眼前的視線模糊,看到的所有東西僅剩下了黑白兩色。

  鹹濕的血腥味席捲了我的口腔,又被我嘔吐出來。各種污物、未消化的流質食物夾雜在血液中,帶來的味道刺鼻。

  我的發尾也沾上了食物,眼眶裡不知為何盈潤了水光。由心口處散發的疼意,讓我下意識想把自己蜷縮起來。

  可即使這個時候了,我居然還分散了心思去在想楚庭現在到底是什麼態度。

  他會不會覺得我太恐怖?有潔癖的他,是不是腳步早往後退,冷眼旁觀著躺在地上狼狽不堪的我?

  但我沒想到,下一刻我會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楚庭的嘴唇開開合合,神情焦灼而緊張。

  丟失了助聽器的我,什麼聲音都聽不清楚,只能茫然無助地搖著頭。

  我的意識迷迷糊糊,整個人如墜霧裡。我的手扒拉上楚庭的衣袖的那一瞬,我恍然發現自己竟想和他說,能不能放棄我。

  不要再救我了。

  若他以後發現我究竟是誰、我回A市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我費盡心思接近他又是為了什麼,楚庭還會願意……握住我那麼髒的手嗎?

  我好像聽到了縹緲虛無的歌聲,歌詞一字一句唱道:「還有多遠才能進入你的心,還有多久才能和你接近,咫尺遠近卻無法靠近的那個人,要怎麼找尋……」

  楚庭握住了我冰冷的手,他有一瞬間的愣怔。

  可下一刻,我的意識徹底喪失,暈倒了過去。

  這一年的新年,我還是在醫院裡度過。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似與我融為一體,我的血脈里流的究竟是血液還是吊針打的藥水,我慢慢也分不清楚。

  在病房裡,我的日子總百無聊賴。但我醒來的時間開始越來越少,眼皮總沉重地耷拉下來,眼下一圈黑黛。

  因為吃不下,胃腸道又經常反流,我開始瘦的形銷骨立。胖胖的麵包服包裹在我身上,都像是一個癟了氣的氣球。

  我清醒的時候,病房裡陪在我身邊的人總是楚庭。按理說他明明很忙,可他卻能一整天一整天把時間耗在我身上。

  而這間病房裡,不知何時開始貼起了照片牆,很多照片都是近段時間拍了,再沖洗出來的。

  我曾細細看過那上面的照片,有我仰頭望向窗外橘粉色天空和瑰紅色日落的,有我閉目小憩的,更多的居然還是楚庭和我的合照。

  可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知道我之前辦理住院手續的是哪家醫院,他又是怎麼把我送回了A市,而且……顧柬在哪裡?

  日曆一頁頁被撕掉,不知不覺間,我又在醫院裡住了一個月的院。我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整個人的氣質肉眼可見地萎靡、消沉下去。

  我曾暢想過回A市的日子——我要讓楚庭自食惡果,要讓遠水集團屢屢在我手上碰壁與敗北,要讓黑岩集團的分公司做大做強,直到能在A市的風投界占有一席之地。

  可所有的這些暢想,最終都因為了我的病情惡化,變成了陽光下一戳就破的泡沫。

  我甚至連自己的生命,都時日無多了。

  楚庭每天和我的交流也很少,他像是一個隱形人。

  可我沒想到,就是這樣的他,居然會抱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來哄我開心。

  病房裡沉悶冰冷的氣氛被女娃娃軟萌奶呼的聲音驅散,她試圖用懷抱溫暖我,用笑容治癒我。

  她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問我為什麼不開心,問我為什麼不多笑笑。

  我的目光從她身上移到了楚庭處,輕聲詢問著楚庭:「這孩子你是從哪兒帶來的?」

  可不知為何,我心裡卻泛起一陣苦楚,如果當年我沒有流產的話,我的孩子應該也是這般年紀了吧?

  楚庭嗓音淡淡:「從福利院帶來的……」

  他也似突然陷入了沉默中,突然道:「我的孩子,應該也有這般大了。」

  我的嗓音乾澀,像糊了一口痰般:「楚總……原來還有過孩子?」

  楚庭笑容勉強,不知如何作答。

  他最後說:「都怪我、都怪我……是我錯了。」

  春雨知時節,淅淅瀝瀝地落下。醫院的青石板路上都鋪蓋著被雨打落的綠葉嬌花,殘香猶存。

  小女孩眼眸清澈,視線滴溜滴溜地在和我和楚庭之間打轉。她的年紀雖小,但能感覺到病房裡的氣氛僵硬,於是一隻手牽著我,另一隻手的尾指和楚庭的小指圈勾在了一塊兒。

  她給我們唱歌,給我們講故事,飽含嬰兒肥的臉頰上笑意滿滿,我知道,她在盡力哄我們開心。

  主治醫生不知何時進來了,手機里抓拍到我們三人剛才相處的畫面。他還同我打趣,說我們看起來像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

  我笑了笑,並未把這句話往心裡去。

  可這句話又實在曖昧不已,把我和楚庭的關係都定義為了夫妻。

  醫生照舊給我做著檢查,問我最近有沒有察覺到身體還有其他的異樣。

  我的手按在心口的位置,如實說著症狀:「心口很悶,經常呼吸不過氣。其他情況仍和之前一樣,吃不下東西又常吐。嘔吐物包括血、流食與黃水。」

  我能感覺到自己生命的流逝,我對自己身體所抱的樂觀值也一降再降,到最後,我乾脆自暴自棄,每天枯坐在病房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可醫生卻皺了皺眉:「報告上顯示這一個月你身體一些指標都有轉好的跡象了……我還在想著,你之前不是詢問過我,你什麼時候才可以出院嗎?」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心中突然升起了一小簇期冀的小火苗。

  「你要是覺得自己身體沒有太大問題的話,下一周就可以出院了。這幾個月來你一直住在醫院裡,也不多走動走動,這本來對你身體就不好。所以如果能考慮出院的話,你還是履行一下相關手續。」

  「只是醜話說在前頭啊,你要是再忙到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那到時候突發什麼情況,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都不一定能救得了你。還有,出院後每周你還是要來醫院做複查、拿藥並記得按時服用。」

  我還有一瞬沒晃過神來,並未完全消化醫生的話,也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真的能出院了。

  真正出院的那天,淅淅瀝瀝下了一個月的春雨終於停了,天空放晴,太陽光線溫暖。

  我皮膚透露出病態的蒼白,已經很久沒有曬過太陽了。

  走在街上,我心裡突然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我沒讓楚庭陪我,一個人回到了別墅里。那天,我一個人在樓頂吹了很久的風,慢慢看著日落,看著夜幕一點點把湛亮的天空掩蓋。

  分公司開業大吉,公司高層另給它取了一個名字——「明順」。

  囊括破舟進海、貧苦逆惡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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