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他們是什麼關係?
2024-06-05 16:45:47
作者: 西柚啵啵
「可這兩年我總寫不下去日記了,關於你的記憶好像也越來越模糊……我好像做了一件特別對不起你的事情……我發現我好像已經慢慢記不清你的臉了。前些日子我把秋山別墅上下都翻遍了,可總找不到有關我們的合照。」
「我甚至去找以前的報紙,想從報紙上面的緋聞尋找我們曾同過框的照片……可能老天是在故意懲罰我,它把與你有關的一點一滴都不想讓我得到……所以我仍沒有找到我們兩個同過框的照片。」
楚庭的話音越來越悲涼,身形也似一下佝僂下去,但仍抱著石碑不肯鬆手。
夜幕如黑漆,尋不到一點光亮。
今年沒有月亮星辰的日子實在太多太多了。可我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每一天的日子對楚庭來說會顯得那麼漫長,那麼黑暗。
「我在索馬利亞遇到了一個很像你的人……可是我知道,她不會是你。」
「陳嬌。」
楚庭絮絮叨叨了那麼多,沒有一句話提到過「想念」的字眼,可卻句句不離想念。
如果名字後面的話能被他坦然說出,我猜他想說的是:「陳嬌,我很想你。」
真的很想很想。
以前的老一輩里,大多數夫妻也許都會被問到這樣的一個問題:「你希望你和對方誰先走?」
可現在我終於明白這個問題原來是有標準答案的,活下來的人不一定是最幸福的。
楚庭抱著墓碑,在墓園裡睡了一晚。
他睫毛顫動,總睡不安穩,一晚上重複念叨了一個名字上十次。
直到露水沾濕了他的衣服,直到天邊出現了曙光,他方從混沌的睡夢中清醒過來。
他蒼勁如慫的身影繼續佝僂,步伐變得蹣跚,像是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
等他離開後,我走到那個墓碑前,恍然似有一滴淚落。
墓碑上沒有圖片,只鐫刻著一行清秀小字,「愛妻陳嬌之墓。」一字一字,入碑三分。
後來我問過楚庭,他生命中女人來往皆過客,我何以對他獨特殊?
他在我額頭上落下輕輕一吻,似要將所有隱晦、難見天日的愛意都封緘於這個吻中。
元旦過後,公司上下開始進入到正常運轉狀態中。
資金鍊充足、人才也夠。真正讓我惆悵的卻是,我應該如何在風投界立穩腳跟。
季氏企業被遠水集團併購,風投界中遠水集團一家獨大。再往下數著,還有趙創明投、同杉資本占著巨頭位置。
小型風投公司在市場上自然也能混得風生水起,偶爾接到個大項目甚至還能如雨後春筍蹭地一下把公司拔高了個。
可我一開始就把目光放在了大市場上,且我若與楚庭爭高低,便不會委屈自己龜縮在一家小型創投公司中。
所以如何打出公司現在的品牌和聲譽,變成了一件讓我吃不好睡不飽的棘手事。
顧柬為了讓我開心,特意約我去桂安海散散心、放鬆放鬆。
四年前,「陳嬌」就葬身於這片海域,如今故地重遊,我又要如何才能開心起來?
海面上有輪船駛過,破開海面,也發出鳴笛聲陣陣;甲板上衣香鬢影,人們或欣賞夜景或高談闊論。
我赤腳走在沙灘上,白沙細碎,卻刺得腳板生疼。我的腳踝也像被看不見但囂張猖狂的海藻纏上,連帶呼吸一同被縛住。
顧柬甫一轉過頭,就發現我臉色蒼白得不對勁,低聲詢問著我身體是不是不舒服。
我呼吸急促,整個人踉蹌著步子摔倒在地上,胸口開始劇烈起伏著。
我的喉嚨像被一隻大手緊緊掐住,隔著人山人海的狂歡,我像看到了季佳芮步子款款朝我走來。
她手上戴著一條鑲著細鑽的手鍊,寶石被打磨成北斗七星的形狀,墜了下來。她的手指細長如蔥段,指甲上戴了甲片,透出淡淡的櫻花粉色。
這樣一雙極美的手,卻莫名和當初輪船上推我入深海的手重疊在了一起。我連忙搖頭,試圖把腦海中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甩掉。
紅色高跟鞋停留在我面前,話語清脆若流水激石:「她怎麼了麼?你們需要幫助嗎?」
季佳芮問的對象雖然是我,但視線一直落在顧柬身上。
她的口吻也自帶一種親昵與熟稔,讓我產生一種她與顧柬本就相熟的錯覺。
「不用了。」兩人的語氣形成鮮明的對比,顧柬的口吻生硬。
與此同時,他的手也撫上了我的背,幫我順著氣。
「顧柬,好久不見。」話語一頓,季佳芮開門見山地問道,「她是你的新女友嗎?」
因為身子向前傾著,我及耳的頭髮垂了下來,剛好遮住面容,要不然,我估計季佳芮也不會愚蠢到問出這句話。
我突然間有了幾分好奇,這兩人究竟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我和顧柬認識近兩年,他卻從未和我提及過季佳芮這人。
而且顧柬身上也像埋藏著巨大秘密。
他的老家既然在這兒,可他之前回A市的次數卻屈指可數,而且對A市的一切,在異國他鄉時,他似總不想提起。
「與你何干?季小姐現在自身都忙得焦頭爛額,為什麼還要多管別人的閒事?」顧柬冷冷開口,帶了懟人意味。
與他認識兩年來,我都不曾看見他以如此口吻和他人說過話。
這讓我愈發好奇這二人曾經的關係來。
季佳芮似忍無可忍:「顧柬,你一定要這樣和我說話嗎?我們足足五年沒見面了……」好好敘敘舊,不比現在兩人都難堪的局面好嗎?
「我覺得我們沒有好好說話的必要性。對了……」顧柬的目光終於有一瞬落在了季佳芮身上,只是那目光中摻雜的情緒太多,厭嫌與不耐占比最大,「你不知道,我得知季氏企業破產的消息有多高興。」
顧柬終於注意到了季佳芮手上的戒指,原先說話的思路突然被打斷,了無下文。
他乾脆扶起了我,要帶我離開。
從季佳芮身邊擦肩而過時,顧柬的胳膊被牢牢抓住。
季佳芮突然撲入了顧柬的懷抱中,淚水從眼尾擠出來,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顧柬,我真的知道錯了……你不要再記恨我了好不好……」
顧柬動作乾脆地把季佳芮推開:「你對哪個男人都用的是這招嗎?無論是對顧裴晟還是對季佳宴,亦或者是我,你都是用的這招嗎?」
他嘲諷地笑笑,把視線收了回來,又穩穩地落在了我身上。
可我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手腳也漸漸冰冷,從心臟處傳來一陣密密麻麻的疼痛,整個人開始劇烈咳嗽。
顧柬是醫生,立刻緊張了起來,二話不說把我背在了身上,打車送我去醫院。
明明是一年新年將近,可我又躺在了醫院裡。
打了吊針後,我頭腦還是昏昏脹脹的,但到底沒再暈倒過去了。
我和顧柬開著玩笑,想放鬆病房裡沉悶的氣氛:「都四年了,每一年的新年我都住在醫院裡。我想不出來天底下還有什麼比這更悲傷的事情了。」
顧柬拍著我的肩,給予我朋友間的安慰:「好好休息,慢慢調理身子,總能好起來的。」
「平時我們也總勸你,別一工作起來就加班到沒完沒了,要注意休息。你都不拿自己身體當回事,我們這些旁觀者再如何苦口婆心地勸你,也無濟於事。」
我正要說話,醫生剛好拿了檢查報告單過來,基本核對了些信息後,才把我這次突感身體不適的原因告訴我:「之前你是不是有過患胃癌的病史?」
我點點頭。但黎涼也告訴過我,那是良性胃癌,還是有避免惡化的可能性的。
一股不良的預感從我心頭升起,又被醫生冰冷的話語核實了確切性:「但你應該也知道吧,癌症就是惡性腫瘤。臨床上可沒有良性癌症的說法。估計那個醫生要麼是不專業要麼就是在故意誆騙你。」
「今天要告訴你的是一個壞消息,患者和家屬都要做好心理準備……癌症因子擴散了,胃癌惡化,患者最多只有三年的時間了。」
三年還是最樂觀的一種情況。
胃癌無法根治,如果癌症因子擴散得快的話,我甚至可能只剩下三個月的壽命。
可我明明……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回到A市,上天何以對我如此殘忍?!
顧柬的手緊握成拳,脖子上有青筋暴起。他雖然在努力壓著聲音里的異樣情緒,但嗓音還是不可避免帶上了沙啞:「醫生,這個診斷……有沒有誤診的可能性?」
他想起第一次見我時,天台上獵獵的風和我飄揚的裙擺,想起這兩年他花了那麼多時間陪在我身邊,才好不容易看到今日似脫胎換骨的Sofia,可無疑這個診斷又把我推向了深淵。
報告單就在醫生手上,醫生能體察患者和家屬的心態,但從醫這麼多年來畢竟早已看慣了生死,他的話語裡到底沒沾上多少的人情味:「根據報告單,確實就是這個診斷結果。難道我們還能睜眼說瞎話不成?」
醫生又照常地說了一些建議,讓我積極調整心態、按時吃藥;顧柬等人也多花些時間陪我,避免讓我獨身一人咬牙去熬難關。
醫生走後,病房裡的氣氛像一下降至了冰點。
顧柬的嘴角向下耷拉著,卻偏偏還要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