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希望大家善待這個苦命的孩子
2024-06-05 07:20:15
作者: 哈尼歌者
跨過一條蜿蜒流淌的青溪,走進一戶竹林遮掩的村舍,囡囡的外婆家就到了。
這間村舍,是一間有些古舊的木屋,房頂的青瓦因為多年雨水的侵淋,顯得陳舊破敗。
屋檐下長著一些密生的青苔,令地面非常濕滑。
院落很小,雜亂地堆放著一些柴火。
一個七十多歲的婦人,正在院落里拾掇著剛從玉米地里背回來的苞米。
看見李占魁帶著兩大一小三個人朝她家進來,老婦人一時有些蒙圈。
看穿扮這三個人是城裡人,她們還拎著大袋小包的東西,就連那個小女孩也不閒著,手裡拿著一些顏色鮮艷的物品。
村里人見她們就像躲避瘟神一樣,這幾個人卻朝著自己家走來。
她們和我非親非故,來我家幹什麼?老婦人嘀咕著。
安朵她們進了院落,老婦人歇下手裡的活計,衝著裡屋喊道:
「囡囡,家裡來客人了,快把凳子拿出來,讓客人坐。」
裡屋傳來一個小女孩清脆的聲音:
「婆婆,來囉。」
話音剛落,一個六七歲大、扎著兩條羊角辮,有著黑黑亮亮大眼睛的女孩拿著四個小凳子從裡屋出來。
小女孩把那些小凳子一次性抱在懷裡,走起路來那兩條小辮子左右搖擺著,就像水田裡隨風搖擺的秧苗。
安朵發現,這個小女孩就是那天去縣殯儀館接媽媽回家的囡囡。
安朵趕緊跑過去幫囡囡的忙,她把囡囡那些椅子接過來放在地上,就勢把囡囡抱了起來。
看著面前這些人穿著漂亮的衣裳,囡囡顯得有些自卑,她本想掙脫安朵,又覺得被面前這位阿姨抱著十分的舒服。
但她還是扭捏道:
「阿姨,放我下來吧,小心我把你漂亮的衣服弄髒了。」
看著衣服破破爛爛、髒兮兮的囡囡,安朵心裡十分難受,但她極力控制住內心的波瀾,伸出右手輕輕捏了捏囡囡的鼻子,溫和地說道:
「囡囡,你好可愛,快讓姨媽看看。」
囡囡聽到抱著自己的漂亮阿姨是姨媽,天真好奇地問安朵:
「姨媽,我怎麼不認識你這個姨媽?」
囡囡突然冒出來一個姨媽,不但囡囡覺得奇怪,就連囡囡的外婆也覺得詫異萬分。
安朵把囡囡放下來,摟著她坐在凳子上,對囡囡點頭道:
「對呀,我是你的姨媽呀,因為我是你媽媽的好姐妹呢。」
安朵又指著莊小兵和莊妍對囡囡說:
「這位是你姨爹,這位是你的姐姐。」
囡囡奮力掙脫安朵的懷抱,警惕地四下張望著:
「媽媽是壞媽媽,你就是壞姨媽!」
李占魁大聲呵斥囡囡:
「囡囡,不得無禮,這個姨媽可是你們家的貴人吶。」
安朵再次把囡囡抱住,溫和地說:
「囡囡,不要說自己的媽媽是壞媽媽,媽媽生前一直在為你掙錢,好讓你長大了上學。」
囡囡可憐兮兮地看著安朵,眼淚也在眼眶中打轉,她委屈地說道:
「你撒謊,因為媽媽是壞媽媽,所以我現在連學都上不了,小朋友們見到我都躲。」
安朵把囡囡摟得更緊,還拿出紙巾為她擦拭眼淚,安慰道:
「囡囡,從今天起,姨媽保證你可以去上學了,那些小朋友也都願意和你一塊玩了。」
囡囡有些疑惑地看著安朵。
「囡囡,我們可不能說自己的媽媽是壞媽媽,你的媽媽是天底下最好的媽媽,你看,這些都是你的媽媽給你買的。」
安朵驚奇地發現,說出剛才一席話的,正是自己的女兒莊妍。
莊妍說完剛才的話,還把自己精心準備好的見面禮——書包和文具遞給了囡囡。
本來是要以自己的名義送給囡囡的,可是為了證明囡囡的媽媽是天底下最好的媽媽,莊妍就把自己準備的禮物說成是囡囡媽媽買的。
小小年紀就懂得贈人玫瑰,女兒的做法讓安朵和莊小兵非常欣慰。
囡囡拿著書包仔細地瞅著,顯得愛不釋手,生怕弄髒了這麼漂亮的書包。
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麼漂亮的書包真是媽媽買的,有些懷疑地問莊妍:
「姐姐,這個書包真是媽媽買的?」
莊妍點點頭。
安朵接著說道:
「媽媽離開你也是為了賺錢供你讀書,可惜媽媽生病了,她也是累病的。」
囡囡點點頭,又搖搖頭,怯怯地說:
「可是,人家說媽媽生的是髒病,還會傳染給我們。」
安朵做了個噓的手勢,對囡囡說:
「別人說媽媽的壞話是別人說的,姨媽可不允許囡囡說媽媽的壞話。」
囡囡看著漂亮的書包,沖安朵點了點頭:
「我也相信媽媽是好媽媽,今後囡囡也不允許別人說媽媽是壞媽媽。」
安朵沖囡囡溫和地笑笑,還用手輕輕颳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囡囡,這就對囉。」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外婆開口了,她鬱郁地說道:
「阿麗她可真是苦命人吶,她住院期間,做娘的何嘗不想去看看自己的女兒,可是我連車費錢都沒有,兒子她又不給我錢,我想去也去不了呀。」
安朵這才知道,阿麗住院一年來,為什麼她的娘一直沒有去看望她,原來是沒有車費錢進城去看自己的女兒。
可憐這個七十老婦,因為幾十元錢的車費拿不出來,竟然連女兒至死都沒能看上一眼。
阿麗的娘說完,忍不住難過地抽泣起來。
囡囡懂事地走到外婆的面前,摸著外婆的臉一個勁地安慰婆婆。
安朵看向李占魁道:
「李主任,下午我在囡囡家安排兩桌飯菜,你把村委會、小學校還有村里阿家的執事人喊過來吃飯,我有話和大家講。」
李占魁為難地道:
「安主任,這大周末的,估計我也喊不來人。」
安朵一聽這個李占魁又想敷衍了事,就阻止他道:
「李主任,你們村委的人應該都是本村的吧,即使是周末,他們除了家裡,還能去哪裡?
「還有村小學校的,除了個別年輕人周末去了鄉上,去了城裡,我看大多數成家的教師還是住在學校吧?
「只要是在校的、在家的,你都給我請來,我和他們談談。」
李占魁是腦子轉得極快之人,他暗揣著,如果這個縣防艾辦的主任能和大家疏導疏導,也可以省去他平時做不通工作的麻煩,於是就欣然同意,馬上挨家上門通知去了。
見李占魁走了,安朵就對囡囡的外婆說:
「嬸子,我們現在就動手做飯吧,主要是我對你家的鍋灶還不熟,你就在旁邊指點著我,飯菜我來做。」
安朵說完就走進廚房,手腳麻利地開始生火做飯。
莊小兵、莊妍也興致勃勃地加入了「煮吃」隊伍,囡囡更是高興地穿梭於姨媽和姐姐之間,抱柴火、洗菜,還把灶窩火捅得旺旺的。
太陽偏西,來吃飯的人也陸陸續續地到了,安朵把做好的飯菜擺上桌,招呼大家圍桌而坐。
安朵從李占魁帶來的塑料壺中向大家添了酒,端起酒杯舉向大家,沉聲道:
「各位父老鄉親,大家下午好,非常感謝大家能夠來到嬸子家,這個家過去只生活著囡囡和嬸子,一直都顯得冷冷清清,今天大家的到來,讓這個家第一次有了煙火氣。
「為此,我敬大家一杯,希望今後大家常來嬸子家,和嬸子、囡囡做做伴,她們孤兒寡婆的,我們怎能夠對她們生分呢。」
安朵說完就把滿滿的一杯酒喝了個底朝天,接著說道:
「也許大家並不認識我,那麼我就做個自我介紹,我叫安朵,是縣防艾辦主任,專門從事愛滋病防治工作。」
安朵又指著莊小兵和莊妍,對大家介紹道:
「這位是我的丈夫莊小兵,這位是我的女兒莊妍,下面我給大家看幾張照片。」
大家這才恍然大悟,今天這個縣上下來的防艾辦主任就是為了死去的阿麗來的,更是為了囡囡而來。
安朵翻出的幾張照片,裡面都是自己、丈夫還有女兒莊妍和阿麗生前的合影。
照片裡的阿麗和安朵一家,親熱地交談,愉快地共同進餐,一起手拉手地互動,一點也不把阿麗當成是愛滋病病人。
看到大家輪流傳看照片,安朵趁熱打鐵,繼續說道:
「對,不瞞大家說,阿麗的確是因為愛滋病而離世的,但她住院期間,我們一家人一直和她有著生活接觸,因為愛滋病除了那三種大家知道的傳播途徑外,正常的生活接觸並不會傳染。」
因為大家已經看到了安朵一家和阿麗生前的合影,還聽聞阿麗的後事就是這位素昧平生的城裡幹部一手置辦的。
加上聽了剛才安朵對於和愛滋病病人正常接觸的正解,大家開始議論紛紛。
安朵接著說道:
「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就沒有理由歧視囡囡,囡囡也有著和其他孩子一樣上學的平等權利。」
安朵看向那幾位村小學校的老師,沉聲道:
「我想請問在座的幾位老師,根據《國家義務教育法》規定,我們家囡囡有沒有權利享受到上學的權利?」
那位小學校長尷尬的回答:
「當然有權利啦。」
安朵點點頭,又看向那幾位阿姓人家的執事者:
「當初阿麗死後差點不能回家入土為安,都是大家對愛滋病的誤解導致的,這讓阿麗的娘和今後長大的囡囡情何以堪!
「阿麗的事已經過去了,她最終得以魂歸故里,我們在這裡就姑且不提。
「但是,囡囡今後無論讀書還是生活,我希望大家對這個苦命的孩子給予多多的善待,給她和其他孩子一樣平等的機會。」
那些阿姓人家的執事者靜靜地聽著,有幾位年長者還偷偷地擦拭著眼淚。
這時,一位八十多歲的老者顫巍巍地走到安朵的面前,羞愧難當地檢討道:
「姑娘,你一個和我們阿家不沾親不帶故的人都對阿麗那樣好,想到我們當初對阿麗的做法實在有點下作,和你相比可就差遠了。
「當初不讓阿麗回來是我的主意,都怪我老糊塗了,我向死去的阿麗賠罪了。」
安朵扶著老者,語氣溫和地說:
「爺爺,阿麗的事情都過去了,希望我們今後不要再把囡囡見外了,這個娃兒理應得到我們更多的關懷才對。」
老者連連點頭,沖那些阿家的執事人喊道:
「大家都給我記著了,今後,我們不能再讓囡囡和阿麗的娘受委屈了。」
安朵覺得事情基本辦妥當了,就向大家告辭準備趕回縣城。
囡囡一直跟著安朵她們走出老遠,一口一個「姨媽」「姐姐」地喚著。
安朵對囡囡說:
「乖囡囡,快回吧,姨媽和姐姐會經常來看你的,你馬上就要上學了,可得努力學習吶,將來像姨媽一樣當幹部。」
囡囡哭著向安朵一家揮動著可愛的雙手。
坐在車裡的安朵,心裡泛起一股酸澀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