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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優勢在我

2024-06-04 12:07:04 作者: 十年臥雪

  太平社眨眼間就亂成了一團,到處是打殺聲,有的屋子裡,還冒出熊熊烈焰來。

  「狠狠地揍他們,務必讓他們知曉,投靠狗官,坑害渠帥的下場。」苗二十七郎舉著大棒,不時地給幾個已經被打倒的農人身上來幾下。

  「交田!我交田啊!」有個佃戶抱著腦袋叫道,「沒地契,小的這就滾,這就滾!」

  「砰」苗二十七郎一棍敲在這人頭上:「之前不是很硬嗎?給狗官種地都不給我們納糧!」

  苗二十七郎正罵著,忽地看見,前方幫眾們推進的步伐慢了下來。而且,還隱隱有往左右退避之像。

  苗二十七郎探頭一看,原來是前方的佃戶們竟抱了團,揮舞著鋤頭在反抗,登時勃然大怒,「沒吃飯是不是?給我狠狠地打!不怕死人!」

  幫眾們等的,就是這句話,因為他們常年在黃河上受苦,心中早就積累著怨氣,現在忽然有了宣洩的渠道,人人自然是放開了手腳來打。而且,河上,可比田間陰暗多了,因此這些人也遠比一般的農戶和部曲要兇狠。

  

  不多時,苗二十七郎等來便來到田地中的屋舍前,這是裴冕田莊的主宅,只要衝進去,放一把火,就可以達到將李縝的威信一舉掃盡目的。接下來,就看李縝是打算冒著與全體漕工作對,導致運河癱瘓的風險,來懲治這些漕工,還是與王承禮等人妥協,而後灰溜溜地滾出河東了。

  但就在這屋舍區前,苗二十七郎等人遇到了大麻煩。因為他遇到了一隊明顯比佃戶更強壯,更訓練有素的壯漢,這十二個漢子,雖然人數處於絕對劣勢,但卻是進退有度,愣是打趴了四五十漕工。

  「用彈弓打!」苗二十七郎當機立斷道。

  他自幼習武,先是苗家部曲的指揮者,而後又被苗發選為接替郝四郎,控制漕幫的人,自然是有幾分真本事的。

  「右驍衛里,竟也有如此壯士?」屋舍上,高尚見幫眾們退了,不由得贊道,

  「范陽的兵。」李騰空道。

  「不愧是燕趙的豪傑。」高尚正想多感慨兩句,卻見對面的幫眾中,竟走出二十餘握著彈弓的人,「不!退!」

  他忙吹動口哨。然而,卻遲了,只聽得一陣「砰砰砰」的聲音,站在第一排的五六個漢子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有兩個似是被打中了要害,當即倒地不起。

  彈弓不同於弓弩,它製作簡單,殺傷力也不強,因此並未遭到官府嚴管。但在會用的人手中,且在距離合適的時候,彈弓也是殺人利器。而且,彈弓及彈丸還有方便藏匿的特點,用完一拆,找都找不到。故而,常年好勇鬥狠的漕幫幫眾,都十分喜愛此物。

  「衝上去!攪一塊!」荔非守瑜經驗豐富,瞧著對面幫眾一彈發完的空隙,率先撲了上去。

  「這胖子,有點本事。」高尚在屋頂道。

  然而,他話音未落,耳邊卻忽地傳來一聲尖銳的箭嘯。

  「你……你你你會射箭?」他大為驚駭地看著身邊這個小娘子。

  「哎~保密!」李騰空調皮地一眨眼,接著將弓塞到高尚手裡,「別讓為首的惡徒跑了。」

  「諾,諾!」高尚忽地覺得,自己雙腿在抖。

  高尚連射三箭,將三個又高又壯的幫眾射翻在地,這時,胖子等人也將那十多個拿著彈弓的幫眾打翻在地。苗二十七郎又被一支不知從哪來的箭射穿了大腿,栽倒在地,大呼救命。

  餘下的幫眾見失了主心骨,皆是慌了神,紛紛退後十多步,將苗二十七郎扔在兩伙人中間的空地上。

  「右驍衛捉拿兇徒!脅從不問!」高尚在屋頂大喝道。

  「右驍衛捉拿兇徒!脅從不問!」下面的兵丁立刻跟著喊了一遍。

  「看那邊的烽煙!參軍帶著大隊兵馬回來了。」胖子高舉著沾滿血的大棒喝道。

  幫眾中有的人聞言轉頭,看到的,卻是剛才被他們放火燒了的田舍正冒出滾滾濃煙,這煙,已遮蔽了半天天空。

  「有兵來了,跑啊!」不知是誰大喊了聲,登時,幫眾們便是一鬨而散,儘管他們的人數,還占著絕對優勢。

  「直娘賊,別跑!」苗二十七郎奮力地向前爬著,他雖好勇鬥狠慣了,也動過刀,但卻是第一此承受,這制式軍器造成的創傷,因而,竟是連爬起來都做不到,只能大聲呼喊那群幫眾,讓他們別拋下自己。

  「咚」一隻鐵腳狠狠地跺在他的腰上,疼得他齜牙咧嘴,同時無論如何用力,身子竟都不能再往前一步。

  「直娘賊……」

  苗二十七郎被拎了起來,在空中轉了過圈,然後他就看見,有一氣質纖塵不染的小娘子,在一個青袍官員和幾個壯漢的簇擁下,向自己走來。

  「你好大的膽。」高尚道。

  「你……你是何人?」苗二十七郎大驚失色,因為苗發確實跟他說過,哥奴有個蠢女兒就在太平社裡。但同時,苗發還拍著心口向他保證,這個蠢女已經被他用計調走了,所以,現在去砸太平社,是非常安全的!但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氣質清雅而又帶著三分貴氣的小娘子,又是何人?

  「我便是你要殺的人,李,十九,娘!」

  「不!不!苗發,你不得好死!」一瞬間,被欺騙後的憤怒與報復欲,湧上苗二十七郎的大腦。

  「別急,夜還很長,你可以,慢慢說。」高尚一伸手,便奪去了苗二十七郎的陽光。

  這邊,高尚正欲拷打苗二十七郎。那邊,李縝已經拿到了婢女的供詞。

  「她是裴延齡從野草手上買的,並在野草那,受訓三年。怪不得,能一下子就吸引住楊齊宣。」

  李縝是知道,想要徹底迷住一個人是有多難的,就拿他來說,他就只對兩個女子動過真心,一個是九懷,另一個是小曦。而且,她倆之所以吸引他,還不僅僅是容顏,更是內核。

  「裴延齡早就了解過楊齊宣,並一直在暗中做準備?好讓這美姬,能以楊齊宣幻想中的模樣出現在他面前?」李縝問。

  「更合理的解釋是,裴延齡早就針對一些特定的官員的喜好,來訓練符合他們胃口的婢女。」裴冕道,「就說這楊齊宣,憑十三娘的威風,這女婢若非真的能打動他,他是絕不會做出,將這女婢帶在身邊的事情來的。」

  「你倆問明白了嗎?」李十三娘忽然出現在兩人身後。

  「幕後指使,是裴延齡,他很早就在針對一些官員的喜好,訓練符合他們審美的女婢或男寵。以討好他們,達到自己的目的。」李縝將供詞遞給李十三娘,「所以,御史是中了他的圈套。當然,御史本身也有錯,不過,罪不至此。」

  「哼,你倒是同情起他來了?」

  「不敢。」

  「那就帶我去見見他。」李十三娘道。

  「自當如此,只是這裴延齡,目前還涉嫌偽造錢幣,很可能是韋堅餘黨。」李縝道,「所以,還是需要御史能儘快處理公務。」

  「他還敢交構韋堅?」

  「很有可能。」

  十三娘打了個哈欠:「那我還是先找十九吧。」

  於是,幾人沿著官道,前往河東縣的裴冕田莊。沒想到,映入眼帘的,卻是一片廢墟。

  「晴娘!晴娘!」裴冕滾下馬,在積雪中奔跑著,往田地中間的屋舍跑去。

  「這是走了水?」楊齊宣從馬車中探頭出來道。

  「可能是遇襲了。」李縝道。

  「何人如此大膽?」

  「王承禮。」李縝再次給楊齊宣灌輸,王承禮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的印象。

  田莊邊緣的屋子,大都被毀掉了,積雪中,也全是亂糟糟的腳印,有些腳印旁,還有血跡。所幸,田莊中間的住宅,沒有受到損壞的跡象。

  只是,佃戶們的情況,就不太妙了,男丁人人帶傷,還有些女眷頭上,已纏上了白布。

  「大哥,你可算回來了。」胖子倒是沒受傷,不過看上去瘦了圈,身上也全是血跡。

  「這是發生了何事?」十三娘探頭出來問道。

  「是苗發唆使族弟苗二十七郎,率領一眾漕工,行刺十九娘。」高尚捧著一沓供詞出來,「拱衛十九娘的右驍衛,被打死了一個,另一個重傷。」

  「反了!」楊齊宣想搏回十三娘的好感,挺起胸脯道,「我要將此事,上奏聖人,請聖人發兵,逮捕逆黨。」

  「御史,此事還是需要先稟告右相。」李縝道。

  「啊,對對對,先稟告右相。」楊齊宣恍然大悟,忙改口,「只是,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退回關中?」

  他原以為,這次出巡,乃是鍍金,沒想到,剛來就差點被人離間了夫妻關係,而後又見到了死人,加之早就聽聞,右相惡名在外,欲生啖其肉者不知凡幾,因此真的害怕,在河東多待一刻,都會被刁民砍了。

  「不,此刻應該押著苗二十七郎去郡衙,讓王承禮,審明此案。」李縝道,「若是渡河西歸,一個船夫就能要了你我的命。可待在郡衙,難道還有人敢殺官不成?」

  「這會不會太危險了點?」

  「你這人,搞新羅婢的時候,怎麼又這般膽大了?」十三娘一點情面也不給楊齊宣留。

  「御史,請吧。」高尚牽來一匹白馬,對楊齊宣道。

  楊齊宣儘管心中仍然緊張,但又不敢當著一群人的面,露出怯意,只好硬著頭皮走在最前面。李縝、高尚和裴冕則騎馬跟在他身後,而後是簇擁著幾口棺材的佃戶們,還有幾個押著苗二十七郎的右驍衛。

  這一次,這些曾在范陽鎮服役的老卒們,都換上了短後衣,懷揣著利刃,準備一旦生變,就直接挾持王承禮等人,迫使其它亂黨投鼠忌器。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了城。只是,離郡衙越近,楊齊宣的氣勢就越是不足,到最後他甚至放慢了馬匹的步伐,讓李縝與他並肩而行。李縝看在眼裡,於是不動神色地板起了臉,露出威嚴的姿態來。

  這些天來,司倉參軍和太守的不和,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不過這並不代表,李縝和王承禮,就老死不相往來了。事實上,李縝除了去接猗氏縣接楊齊宣的那兩天外,其它日子,都有去郡衙公幹,只不過,王承禮的格局太小,主動避開李縝而已。

  「參軍,回來了?」在郡衙門口,李縝遇到了正欲上工的郭思賢,後者仍是那副笑臉。

  「府君這兩天,飲食可好?」李縝微笑著問。

  「哎呀,不知為何,茶飯不思呢。」

  「如此正好,我給他帶來了一劑良藥。」李縝說著,朝高尚使了個眼色。高尚轉身一揮手,那些佃戶得了令,立刻開始哭天愴地,一時間伸冤聲籠罩在整個郡衙上空。

  外面鬧出如此大動靜,郡衙中也立刻有了反應,第一個趕出來的,是司兵參軍,他還帶著好些披著皮甲的兵卒。

  「草民裴冕!控訴苗二十七郎,無故打砸草民的田舍,殺傷草民的僕人,還請府君替草民做主!」裴冕跪在地上,淚眼滂沱,高舉著高尚替他寫好的狀紙,似乎真的很冤枉。

  「裴裴裴冕?!」司兵參軍大駭。

  「正是草民,還請府君替草民做主!」裴冕賣力地哭著,「草民不過招募了些佃戶,將荒蕪的田地打理了一遍,何錯之有啊,為何苗家要如此對待草民!」

  「發生了何事?」苗長史終於肯露面,但他眼尖,一眼就看見,正在人堆後看笑話的李縝和高尚。

  「司倉參軍!這是如何一回事?」他大聲問道。

  「某剛在猗氏縣,迎來了楊御史,正欲帶御史來與府君、長史相見,不料,卻被堵在了門外。」李縝面帶笑意回應道。他完全不怕將事情鬧大,事實上,事情鬧得越大,王承禮就越不好收拾。

  苗長史急匆匆地進去了,一刻鐘後,郡衙中,響起隆隆鼓聲。有公人握著延杖,在正廳中列隊。又有小吏在太守的位置旁,添了張椅子。

  「我等不知是楊御史要來,有失遠迎,還請恕罪。」王承禮帶著一眾官員,來給楊齊宣行禮,末了他還不忘責備李縝,「司倉,你也是的,應該提前使人知會一聲才是,怎能讓御史在外面干站著?」

  「府君,你誤會了,鎮就一個人,若是快馬加鞭回來通報,便是怠慢了御史。」

  「啊,案子要緊,我們先審案吧。」楊齊宣懶得聽他們互相陰陽怪氣,一心只想嚴懲膽敢「刺殺」十九娘的兇手,好抵消禁不住考驗,收受了美姬的負面影響。

  「是。」王承禮好不情願地應了,「御史,這邊請。」

  一行人嗚嗚泱泱地湧進郡衙。裴冕是假哭,因此一進門,就止住哭聲了,但他後面的佃戶,都是真的有親人喪生的,所以仍舊哭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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