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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殷殷之望

2024-06-04 12:06:34 作者: 十年臥雪

  河東縣城南,有一座扁鵲廟。今天這座古廟迎來了一位新鄰居——澄品軒河東店。

  澄品軒是外來店,當地沒有人聽說過這個名字,因此開業的頭一天,是冷冷清清的,連來表示祝賀的人都沒有。不過,林維章並不在意這些,他讓夥計在店門口掛了塊牌匾:紙價對摺!

  「這竹紙的價格,僅為麻紙的一半,一定會極大損害劉奉仁的利益。」高尚道。

  「只有這樣,他才能做出更多違律的事。」李縝道。

  「哈哈,真沒想到,這小小劉奉仁,竟然串通了大半個河東郡。」高尚笑道。

  「一網打盡,豈不美哉?」

  「哈哈哈,真不愧是李郎子。」高尚點點頭,「也好,叫他們知曉,與我們作對的下場。」

  原來,那天李縝和高尚將王義信的管家帶回來後,王承禮便依律將管家下了獄。怎知,當天晚上,獄卒就發現,管家上吊自殺了。儘管,現場布置得非常完美,沒有任何疑點,但這一次,卻是連裴寬都不信,這管家是自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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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縝又一打聽,發現河東郡的麻紙、藤紙,都壟斷在劉奉仁名下的商號中,於是大喜,立刻讓林維章在河東縣開個分店,一來爭奪河東縣的士子之心。二來,將劉奉仁吊出來。

  「平洌此時,在何處?」李縝問,「我已有月余沒見過他了。」

  「自從我們查抄了猗氏的津署後,他就躲在劉奉仁的家中,估計是嗅到什麼了。」高尚道,「另外,你聽說過劉駱谷嗎?」

  李縝皺眉想了一會兒:「聽說是安大夫派駐長安的留後?」

  「他是個人傑,安大夫雖身在范陽,但卻始終能保持聖眷不減,為何?就是因為有劉駱谷,源源不斷地將長安的消息,傳遞給他。」

  李縝慶幸自己有九懷,要是沒有她在長安替自己聯絡,在對付郭行先家族的時候,誰勝誰負還未可知呢。

  「你知道為何,我要向你提起他嗎?」

  「不知。」李縝被高尚問住了。

  「劉駱谷雖是人傑,但安大夫在長安,還有另一條線,線頭是個布衣,叫嚴莊。他的作用,就是驗證劉駱谷提供的消息的真偽。」高尚意味深長地一笑,「安大夫不是信不過劉駱谷,是擔心人的精力有限,終究有力所不及之事。」

  「十三郎的話,真是醍醐灌頂。」李縝恍然大悟——當初,九懷就沒告訴李縝,自己受傷了。是郭老六在給郭晞的信中提了句,郭晞才將此事告訴李縝的。

  「砸!」一個字的話,總是因為簡短有力,而能傳得特別遠。

  李縝和高尚回頭往澄品軒的方向一看,卻是大吃一驚:他們早就猜到澄品軒會被人針對,但沒想到,這才剛開業,第一個客人還沒進門呢,砸場的就來了。

  「此獠猖狂!」李縝暴怒,擼起袖子就要上去揍人,畢竟這林維章開店的錢,都是有間茶肆賺來的,是他和九懷的錢!

  「慢著。」高尚卻是一把拽住了李縝,「這遊俠一看就是監牢里的常客了。抓他,費時費力,還討不著好。依我看,不如這樣。」

  高尚在李縝耳邊低估了幾句。

  「你也太狠了。」李縝身子一顫。

  「不狠,如何幹大事?」

  「哈哈,十三郎,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當天下午,周八郎尚在籌備的有間茶肆河東分店中,就來了第一桌客人。

  坐在主位的,自然是李縝,他左手邊,是被揍得鼻青眼腫的林維章,右手邊,是衣著雍容,儀態端莊的野草。

  「阿郎,那些人也太不是人,一進來就打人,還把我們抄好的書,都撕了。」林維章以為李縝沒有目睹全過程,所以又說了一遍那些人的惡行。

  「我想跟這個為首的,談一談。」李縝看向野草。

  野草點點頭,看著林維章道:「女兒想問他幾個問題。」

  「林郎,她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

  「好。」

  「為首的人,身高几尺幾寸?」

  「應該有將近七尺。」

  「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動作,比如會不自覺地努嘴,眨眼,縮脖頸之類的。」

  「有,他總會朝左側努嘴。」

  「他身邊的人,如何稱呼他?」

  林維章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忽然雙眼一瞪:「亞呂布!」

  「亞呂布?」李縝身子向前一傾,「竟是這個綽號?」

  「義父的《三國演義》年前就傳到了河東,這當地的遊俠,可都在爭這『呂布之勇』的名頭呢。」野草笑道,「實不相瞞,女兒也曾想過,給自己改名為『貂蟬』。」

  「哈哈。那你可知曉,這人是誰了?」

  「聽描述,像是城東的一個混混,以前,大夥都叫他面癱李。他還有兩處暗窯,曾在清雅閣里買過幾個俘虜。」

  李縝把林維章打發走了,而後才對野草道:「你有何辦法,抓了面癱李。」

  「義父,這真英雄尚且難過美人關,何況是這『亞呂布』?」

  「難辦,我身邊也沒有美人啊。」李縝心道,早知道應該把棠奴帶來的。

  「哼,在義父眼裡,野草就這般醜陋嗎?」野草一想起,自己幾次色誘李縝都不成,就來氣。

  「你何時聽說過,做父母的,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犧牲兒女的命?」李縝道。

  「假惺惺。」野草翻著白眼道,「早些年鬧饑荒的時候,賣兒賣女換半袋麥子的事,女兒可見得多了。」

  「別人是別人,我是我。」

  「有義父如此,是野草的榮幸。」野草白著眼,行著誇張的禮,「野草替義父尋個妓女,引面癱李上鉤,義父可滿意?」

  「讓胖子跟著你去。」李縝道。

  幾天後的半夜,李縝和高尚便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開門一看,原來是面癱李已經咬鉤了,正被胖子捆了,扔在有間茶肆的後院裡。

  兩人忙披上襴袍,趕到茶肆。茶肆雖仍未開張,但各類廚具已經置辦完畢,這些廚具,高尚當即拿這些廚具來大展身手。

  李縝把野草和胖子都趕了出去,以免他倆看見些恐怖的事。怎知,他們前腳剛來到前院,後腳高尚就拿著一張竹紙出來了。

  「確實是劉奉仁乾的,面癱李是劉奉仁養的惡犬,專門替他做這些違律之事。」高尚將供狀遞給李縝。

  「可如果我們將面癱李押到縣衙,只怕不用到明早,他就沒命了。」李縝看著供狀道。這供狀上,雖然有面癱李的簽字畫押,但由於它不是在郡衙裡面採錄的,所以終究當不得真正的證據來使用。

  「義父,女兒倒是有個思路。」野草忽然道。

  「說來聽聽。」

  「面癱李名下,有兩間商鋪,義父不妨去查一查,這商鋪的貨物,是否有問題。」

  「哈哈,有女如此,為父甚是欣慰。」李縝大喜。

  「哼」野草嘟了嘟嘴,又翻了個白眼。

  說做就做,李縝和高尚連夜去找裴寬,讓裴寬出面給戶曹施壓,去查面癱李的租庸調,以將火燒到劉奉仁身上去。

  「裴公,這面癱李,雖有惡名,但租庸調,可都是及時的啊。」戶曹支吾著不願立刻配合。

  「那便將最近三年的租庸調簿子都拿出來,給本使看看。」裴寬道。

  「哈哈。裴公,沒這個必要吧?」戶曹大驚。畢竟,早在開元年間,這租庸調就已處處是問題了,只不過是因為,上有所需,下有所求,大家一起裝作看不見而已。

  「監察河東各政務,本就是本使之職,怎麼在你這,就成沒必要了?」裴寬瞪著戶曹道,「素將面癱李繳納租庸調的記錄取來。」

  「是,是。」戶曹不敢多言,乖乖照辦,因為裴寬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今天,要麼將面癱李往死里辦,要麼就將戶曹往死里辦。

  不多時,李縝等人就拿到了與面癱李有關的所有典籍,這一看,又打破了他們的認知。

  「這面癱李,竟還是個地主,名下有一百二十畝土地啊。」胖子道。

  「指定還有隱田。」野草似乎很懂。

  「清丈隱田,倒是個對付劉奉仁的好辦法。」高尚陰陰一笑,「只是,我們終究難以直接插手河東啊。」

  兩人於是看向裴寬。

  「你倆莫不是想上進想瘋了。」裴寬躺在躺椅上,不悅道。

  「裴公,若是沒有河東的實權,榷鹽鐵就難以推行。更何況,按照慣例,採訪使當兼任當地大郡的太守。」高尚道,「所以,如果還不趁著,倉曹空虛,將此職位拿下。往後我們在河東,就更是寸步難行了。」

  河東郡的司倉參軍,雖然與採訪使的判官是同級,但它是地方實職,而判官不過是臨時使職的屬官。所以,兩者的權力和地位,也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裴公,高十三所言極是。依縝愚見,裴公不妨舉薦高十三為河東倉曹,以更好地推行榷鹽鐵,以應付即將到來的秋收。」李縝想賣高尚一個人情。

  「你想都別想。」裴寬白了李縝一眼,「高十三走了,誰給老夫寫公文?」

  「裴公所言極是,這河東的倉曹,就該讓李郎去當。」高尚卻是更願意躲在幕後,反而向裴寬舉薦李縝,「畢竟這榷鹽鐵,李郎最是熟悉不過了。」

  「嗯。擬奏疏吧。」裴寬點點頭。

  舉薦表寄去長安後的第三天,澄品軒再次開門營業,而且這一次,裴寬親自來了,作為河東郡的名人,裴寬一來,自然會有一大批河東郡的官員隨行。

  「竹紙之費,不過藤紙、麻紙之半。但用於書寫,卻是毫不遜色。所以,用之來抄錄公文、則能削減郡衙的花銷,用之來抄錄經史典籍,則能讓更多的士子,也能感受到聖人的教化。這就是文教之功啊。」

  裴寬捧著一刀竹紙,對前來捧場的王承禮道。

  「不曾想,我河東,竟能得到如此寶物。本府當用家資購買一百刀,以資助士子修學!」王承禮當即道。

  在王承禮的帶頭作用下,眾官員紛紛效仿,僅僅一天的功夫,澄品軒就收入過百貫,不僅彌補了店面被砸所造成的損失,追平了開店的成本,還有大量盈餘。

  「這可不是件好事,萬一這些人在竹紙上動了些手腳,再以澄品軒的名義贈人,不僅澄品軒,連裴公的聲譽,可都毀了。」裴冕對李縝道。

  「古時的商賈,之所以會有滅頂之災,便是因為貪得無厭,不知道不賺最後一個銅錢的道理。」李縝對此,早有對策,「今天,澄品軒賺的錢夠多了。所以從明天起,連續一月,凡有志於科舉的士子,免費贈紙半刀,以回報裴公、王太守。」

  「此計甚妙。」裴冕不禁拍手稱讚。

  「此計能成,得感謝右相為國育才的殷殷之望。」

  「噗」裴冕差點吐血,「我沒聽錯吧?索鬥雞能有這般好的心思?」

  「當然了。」李縝道,「將作監前幾天派來了一艘船,上面裝滿了竹紙,這些紙都是李岫送的,說是要助力於河東的文教。所以,這美名不是澄品軒的,是右相的。我們得掛個大招牌,讓全河東的士女,都知曉右相的好。」

  「你小子,為何不在開業的時候,就這般做。如此,也省得店被人砸了。」裴冕悻悻道。

  「裴兄,第一天就掛牌,劉奉仁還敢來砸店嗎?他不砸這店,我們怎麼好刨了他的祖墳?」高尚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

  裴冕大駭,抬頭一看,卻見李縝一副淡定從容的模樣,登時就懷疑,這一切是不是都是這兩人早已合計好的。

  想到這,裴冕心中不由得暗自慶幸,自己自從來到河東後,就一直安安分分,無有二心。

  次日一早,澄品軒門口,便是敲鑼打鼓,還請來了兩隻獅子在舞。尚是布衣的裴冕高調地宣布,為不負右相的殷殷之望,裴公、王太守的育才之心,在接下來的一月之中,欲參加天寶六載科考的士子,每人可免費獲贈半刀竹紙。以讓河東的士子,都能享受到盛世的文教之福。

  此舉如一石,當即激起了千層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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