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煩惱
2024-06-04 12:02:21
作者: 十年臥雪
聽李縝問起宣城郡漕運船上的貨物,胖漢立刻眉頭緊皺,思索了很久,才用不怎麼肯定的語氣道:「說是空青石,但我感覺裡面似乎有銅或是鐵。」胖漢遲疑道。
李縝立刻注意到了「銅鐵」二字,追問道:「空青石是藥材,為什麼你會覺得裡面有銅鐵?」
「你也當過兵,當知道,我們當兵的,對銅鐵熟悉得很。我將麻袋放地上的時候,就似乎聽到了銅鐵碰撞的聲音。」
九懷也忍不住了:「你可曾打開麻袋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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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漢連連搖頭:「不能私自開袋,這可是規矩。」
「難道砸人家的店,就合乎規矩了嗎?」九懷嗔道。
有間茶肆被砸了個稀爛,主廚周八郎也傷了,少說得歇業十天半月,而且,店是被當著街坊們的面砸的,重新開張後,還有沒有人敢再來光顧也是個問題。而這些,可都是她的錢,她的錢啊!
「小的該死,也就是缺錢缺得慌,才動了歪念。」胖漢趕忙道歉,生怕再挨石錘一下。
「你中介費便能給沈涼數十錢,省著點,這都是一天的飯錢了。你怎麼會沒錢?」李縝卻聽出了問題,「是不是去別的地方花了?」
「沒有,沒有。」胖漢連連搖頭。
九懷直接奪過李縝手中的石錘,高高舉起。
「啊,別別別!說說說說!」胖漢唾沫亂噴,「鬥雞,我最好鬥雞,輸,輸光了……」
「哪輸的?」九懷放下錘子。
「鬥雞場,秦家鬥雞場。」
九懷上前一步,用大毛巾擦去胖漢臉上的多種液體混合物:「我問你,輸光錢後,可有借錢?」
「你怎麼知道?」
「你只需要告訴我,跟誰借的。這個人,跟沈涼有沒有關係。」九懷隔著毛巾,捏住了胖漢分層的下巴。
「有有有,盛,盛通櫃坊,他們有人在鬥雞場專門借錢。我還不上,他們要打我,沈涼就是那時出現的!」
兩人覺得問得差不多了,便先後離開了審問室,在廊道上低語。
先說話的是九懷:「沈涼應該就在鬥雞場、賭場等地方覓色合適的人選,再在合適的時候,施以援手。獲得這些人的信任,然後在需要他們的時候,讓他們做事。」
「可他為什麼要親自到茶肆?」李縝托起下巴,很是不解,「如果我們抓住的是他,那不就完了嗎?」
「興許是今天,他不來不行?」九懷同樣在思考,「要不,我們現在去一趟胡家食肆,看看能不能碰到他?」
「沈涼肯定知道,我們抓了個人,應該是不敢再在茶肆露面了。」李縝搖搖頭,他不認為,一個每月能花出上百貫來養閒人的勢力,能選一個愚人來做自己的代理人。
九懷靠在廊柱上,捂臉嘆息:「唉,茶肆剛從一天虧一貫,到只虧六百多,就被砸了。想賺點錢,怎麼這麼難。」
李縝見九懷愁得厲害,只好試著用大道理來安慰她:「其實也沒那麼糟,古話說,福禍相依。前兩天,裴柔不是給了我們一百貫嘛,正好用這些錢,來整備茶肆。」
「可我真的,沒什麼錢了。」九懷愁苦不減,「馬上就是千秋節了,這可是花大錢的時候。要不,租金押金虧了就虧了吧,先緩緩,等大節過了,再繼續?」
「可我還想用茶肆的股份,來報答郭家兄妹幾個呢。」這下,輪到李縝發愁了,「今早,郭五郎為了保住茶肆,被這些惡徒,揍得鼻青眼腫。」
「哎,不如我們換種思路,不要門面,推著小車走街串巷來賣糕點玩具?」李縝想起了流動攤販這種售賣形式,「這樣我們只需要一間民宅即可,它的租金,可比商鋪便宜多了,小推車也不值幾個錢。」
九懷可以理解「流動攤販」的概念,但卻擔心這違反律令:「可是,只有在市署劃定的地方,才可以賣東西啊~」
此時的長安城中,最大兩處交易市場便是東、西市。不過,除了這兩市外,別的坊也不是完全沒有商業活動,就比如這安善坊中,就還有一個農市,只是規模遠不如東西兩市。
除了這些較大的市場外,還有一些居民,會在家門口插根商旗,賣點自家的小玩意,如自釀的酷、自製的油、自織的布等等,或者在牆面上倒扣個「笊籬」,表示可以在此購買飯食。
當然,這些民間的小商鋪,在唐初時,是不合法的。只不過隨著經濟的發展,官府對小商鋪的管控也漸漸放鬆,只要不是碰上大運動,或者鋪主太過分,比如把店門開在坊牆上,讓周遭的坊都知道這裡有間商鋪,官差也懶得去管。
只不過,這些商鋪都有個特點,那就是地址是固定的!而李縝現在的提議,卻是連店址都不要了,直接流動售賣,這是否會破壞官商之間的默契,就實在難說了。
但李縝對此,卻很自信:「我們不出安善坊,在坊內。我的話,還是有幾分分量的。」
「可我還是有點擔心。」九懷也不知道,自己的膽子為什麼會變小了。
李縝迷之自信:「又不是貪了,有什麼好怕的。而且,只要籌足了錢,就立刻租個門面,規規矩矩的。你要還是怕,我們就只在農市那裡賣,那裡雜亂些。」
「好吧。」九懷想不出什麼理由來反對,便同意了。
「郭五郎為了我們,被揍成這樣,得想想怎麼謝他們。」茶肆的事剛結束,九懷又開始擔心起郭家的人情來,畢竟郭子儀可是紅袍高官,他的人情,可欠不起。
「你之前送了個一顆龍腦香,不如中秋的時候,我就把它送給六娘。」李縝說著,跑向宿舍,「還有,這個可以送給郭五郎。」
九懷愣了兩秒,跟了上去,她來到宿舍門口前,李縝已經抱著一把橫刀準備走出來。
「這是我在振武軍時,所配的腰刀,對我來說,意義很重要。郭五郎正是習武的年紀,不知道送給他合不合適。」這腰刀並不是董延光送的,因為那一把已經戰損了,但李縝確實靠它,攢了個首功回來。
「是這把好,還是皇甫惟明送的那把好?」九懷打量著兩把刀,明顯,皇甫惟明送的那把,在紋飾上,就要精美大氣很多,甚至有幾分儀刀的味道。
李縝窘迫:「皇甫將軍送的,我不是太敢送人。就算要送,我也覺得應該送給郭晞。」
「按理說,郭家不缺刀劍,他們要的,應該是情誼。」九懷思索了一會兒,「得送點,能展現我們真心的東西。」
「外祖父教我練武的時候,送了我一把沒開刃的障刀,他說習武先修心,這沒開刃的刀,是用來修心的。等到性情穩定了,心中知道對錯了,刀才能開刃。」李縝回憶起了小時候的事,「這話有深意,只是我對郭五郎這般講,再送一把沒開刃的刀,是不是有點好為人師了?」
九懷沉思良久,忽然眸眼一亮:「你可以先藉口,教他拳腳防身,等千秋節那天,再送刀。」
李縝皺眉,旋即喜笑顏開:「甚好,不過,你有空的話,最好與我一塊去教他們拳腳。」
九懷狐疑:「為什麼?」
「以郭家兄弟的年紀,明顯更樂意與你說話。」李縝壞笑,他畢竟是過來人,怎能不知,異性對情竇初開的少年的威力?
九懷挑眉:「哦~有經驗啊,李大郎君。說說,你以前用這招,騙過多少小娘子了?」
「哎哎哎,話不能亂說,我母胎單身至今。」
「母胎單身?何意?」九懷聽不懂。
李縝扶額:「就是我尚未成親,也從未與女子授受過。」
九懷壞笑:「想不到無恥如你,還這般守禮。」
「那是。我可是君子,一舉一動,得合乎周禮。」李縝自豪,旋即臉色一黑,「等等,我可不是無恥之人!」
「哈哈哈哈~還合乎周禮,哈哈哈~」九懷已經笑不活了。
「咳咳,說回正事。這人跟沈涼怎麼辦?怎麼跟國舅交代?還有那幫人既然知道你是鷹坊的,對你有沒有壞處?」李縝連珠炮似地發問,以緩解自己的尷尬。
九懷扶住廊柱,好一會兒才直起腰來:「你先將這人,和這裡的情況,告訴國舅,聽聽他怎麼說。其它的事,我自己應付。」
「還有,流青怎麼辦?總不能一直住在郭家吧?」
說到流青,九懷也犯了難:「迎春樓人多眼雜,不合適。你這武侯鋪明顯護不住她,金吾衛的牢獄?」
「更是不成,國舅自己都說,他都管不了金吾衛的牢獄。」李縝脫口而出,「而且,就目前來看,只要流青一露面,鄭章背後的人,就能通過公文,把她要走。連殺手都不用派。」
「是啊,只要流青落到他們手中,他們就有的是辦法,讓流青合乎律令地死去。」九懷靠住廊柱,雙腿微彎,「要麼在郭府拖下去,要麼讓國舅把她接回自家。那些人應該是不敢搜查官員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