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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西市

2024-06-04 12:01:36 作者: 十年臥雪

  「又一個鑽錢眼裡的?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一個穿著綢衣,右手戴著兩枚鑽石戒指的中年人「呸」了口,惡狠狠道,「都給我狠狠地打!」

  一聲令下,李縝只覺得面前憑空多出十來人,而且人人拿著棗紅棍,對自己身上的制服,不能說視而不見,只能說是完全無視。

  「好膽!何人?」李縝堪堪用刀鞘擋開兩棍,但對方的攻勢卻是越發凌厲,無奈,只好飛起一腳,將面前之人踹飛,隨即抽刀出鞘,「住手!」

  「啊!」那矮胖少年被狠狠地砸了兩棍,連聲慘叫,同時口齒不清地喊著,「六娘!六娘救我!」

  「莫慌!」那中年人倒是不緊不慢,左手甚至優雅地撫著長須,「狠狠地……」

  可他的聲音卻是戛然而止,同時雙眼猛地縮成芝麻般大小,皆因他看見,離自己面前十步遠處,一個清麗小娘子,正用弩機瞄著自己。這女郎站在肉攤的頂棚之上,地面諸人一時間,竟是都夠她不著。

  「小娘子,你可知,我是何人?」中年男人雖然慌了神,但動作依舊優雅,聲音也是不慌不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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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了!散了!」圍觀的人見雙方竟已劍拔弩張,且一方還拿著被列為禁兵的弩機,不由得大驚,紛紛逃遠了。但仍有的好事之徒,遠遠地站在數十步外,打算看完這場熱鬧。

  「你又是何人?」說話的還是中年男人,不過對象卻變成了坐在馬背上的九懷。

  九懷沉默了一會兒,而後才開口道:「神雞童,打死打傷了人,都不太好吧?」

  「不好。」神雞童一笑,「住手。」

  他一開口,原本亂糟糟的鬥雞場門口,便立刻安靜下來。但那些壯漢並沒有散去,而是繼續圍著圈中的三人。

  「弩,可是禁兵啊。」神雞童眯著眼,看著九懷,手指則指向站在屋頂上的那個女郎。

  「甲冑,難道就不是了嗎?」李縝回道,同時心中驚嘆,這清麗娘子真是個老六。

  剛剛,李縝一刀劃開了一名壯漢胸口的衣服,結果發現,對方衣服里,竟然套著一件皮甲!

  「是!」神雞童立刻回道,而後上半身前傾,眯著眼看向李縝,「可你又能告訴誰呢?」

  李縝失聲,因為神雞童的大名他知道,人家可以直接面見聖人,而他李縝,只怕終其一生也沒有面見聖人的機會。

  九懷暗暗嘆了口氣,翻身下馬,一步步地走到神雞童面前,兩人相距約兩步時,站定。

  「哎,我缺的,是錢嗎?」

  九懷卻沒有收回兌票:「這是吳將軍命我轉交老夫人的。祝老夫人,福壽,綿長~。」

  神雞童眼睛微張,而後微微一笑,右手手指一勾,那兌票被送到了他指上:「我道是誰,既是自家人,這事便了了。只是那江離……」

  「都懂,都懂。」九懷擠出一副既可憐,但又在勉力賠笑的表情。

  不曾想,神雞童竟是吃這一套,只見他大手一揮:「今兒個,什麼也沒發生,背後咬人的是小狗。弟兄們,收了!」

  「諾。」一眾大漢簇擁著神雞童進了大門,只聽得「吱呀」一聲,門便像沒事兒發生的往時一般,關上了。

  「多謝娘子、二位郎君出手相救,我姐弟倆感激不盡。」那肉攤上的女郎縱身躍下,像男兒一般對李縝和九懷拱手道,「這是五貫的兌票,餘下的,容我們回去湊齊。」

  「你們又是哪家將軍的兒孫?」九懷有點無奈地看著他們。

  「大人姓郭諱子儀……」

  「五郎!」清麗女子急得跺腳,似乎很是惱怒弟弟亂報家門的行為。

  與清麗女子相反,李縝一聽,登時覺得肩不酸,腿不疼了。事關這郭子儀,可是他打穿越以來,聽到的第一個有好結局的高官啊!現在自己誤打誤撞幫了他的兒女一次,往後說不定能以此拜入郭子儀門下,遠離李林甫、楊國忠這類註定被清算的人呢!

  「你倆今晚,怕是回不了家了。」

  「為啥?」本倒在地上的胖少年郭五郎聽了,以為九懷欲對他們不利,「咻」地彈了起來。

  「聽。」

  眾人凝神,果然聽得一陣擊缸之聲,這邊是西市散場,宵禁即將開始的信號。

  「不好,得快點往回趕。」郭五郎對姐姐道。

  郭老六卻是搖搖頭:「來不及了。今晚只能在此留宿。你們呢?」

  李縝雖然身穿金吾衛的制服,但也不敢藉此犯禁,只好看向九懷:「尋個旅店?」

  西市中不缺客棧,缺的是有空房的客棧,李縝等人連續問了三家,都被店家以客滿為由拒之於門外。

  「明兒個,就跟我們走一趟吧。」

  「我……我可是給羅總舵上足了孝敬的……別,別別……」掌柜的見了鎖鐐,登時嚇得冷汗直冒。

  九懷細眉秀目的,那聲音更是溫柔得,令人窒息:「你這店裡客貨混雜,很容易走水啊。不如,先整改半月?」

  「大爺饒命啊,小店實在沒……」櫃的話音未落,便見九懷朝他勾了勾手指,只好將肥大的腦袋靠上前,而後油汗混雜的肥額頭就被彈了一下,傷害為零,侮辱性卻是拉滿了。

  「去,把武候叫來。」九懷將自己的腰牌拋給李縝。

  李縝會心一笑:「得令。」

  「哎,別別別,小店確實有空房,但是右上房,按律,只有崔盧李鄭王五姓的官員能住啊。哎呦……」

  「如若被我發現,你這店裡,除了右上房外,還有空房,你又當如何啊?」九懷靠在櫃檯上,上半身幾乎貼著弓著腰的掌柜的。掌柜的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鼻息,身子也被嚇得一冰一熱。

  「大爺,我這小本經營,可真得罪不起人啊。」掌柜的見大堂中也沒旁人了,聲音也變大了,「按規矩,除了右上房外,小店還留了三間空房,以招待過路的貴人,這便是四間了。那盛通錢莊,最近又讓小店預留五間空房給他們,你也看到了,小店就這麼多房,實在沒了啊。」

  「我金吾衛,就真的這麼沒面子嗎?」李縝忍不住道,他一度懷疑,楊釗是不是發錯衣服了,要不然,今天怎麼沒人將身穿金吾衛甲衣的他當回事。

  「大爺,這長安遍地是官,我們也只好按能耐大小來伺候著,大爺你要是氣不順,要錢要紅綃,小店也願意給。」

  「喂!按你的意思,是金吾衛,還不如一個盛通錢莊嗎?」荔非守瑜忽然喝道,他身形本就高大結實,再一發怒,便嚇得掌柜差點尿褲。

  「哎呦大爺們,這櫃檯里有一……一百貫的兌票,都給你們,都給你,饒了小的吧。」

  「嗯?這賄賂公差,罪可不輕啊。」九懷左手一伸,「啪」「啪」地拍著掌柜的臉頰,「你這店,如果只是容易走水呢,不過是罰點錢,拒不整改加上賄賂公差,是想充軍安西呢,還是流放嶺南啊?」

  「大爺,小的就直說了吧,小店確實沒地方了,不過小的可以幫幾位跟隔壁肉行老闆說說,讓他騰個地兒。」

  「隔壁可不是什么正經地兒!」郭五郎叫道。

  「噓!」掌柜的嚇得臉色蒼白。

  九懷柳眉一橫,氣質突變:「何意?」

  「呃……嘿嘿……」掌柜的三緘其口。

  「我們只要一間房過夜便可,其它的不管。」李縝覺得,再這樣搞下去,只怕又要出事,便開口打圓場。

  「官爺明見!」掌柜的立刻招來一個夥計,「幾位還沒吃飯吧?今晚這頓,算某身上。小的這就去讓老寧給騰個房。」

  「慢著。」九懷卻是不肯輕饒,「你跟老寧多大仇啊,竟讓我們去攪了他的生意?」

  「哪裡……哪裡……」掌柜兒的連連擺手,「肉行很大,分開的,分開的。」

  「去吧。」李縝揮揮手,打發走了掌柜的。

  不多時,約莫過了兩刻鐘,掌柜的便回來了,跟他一起來的,還有三個夥計,兩個捧著肉和胡餅,一個捧著一壇酒。

  九懷表現得很謹慎,都讓掌柜的先吃了一遍,而後才示意眾人可以吃了。吃完飯,便有一個夥計引著兩人走進肉行,穿過前面的鋪位,便看見一左一右兩條樓梯,左邊的乾淨許多,右邊的則布污垢。

  「這邊便是了。」夥計帶著眾人走上左側樓梯,果然看見兩間較為寬敞的房舍,但都不是客房,而是類似工作間加休息室的地方,裡面堆著帳簿、箱籠等雜物,那通鋪一看便知是肉鋪的夥計用來假寐用的。

  「這右側,是何地?」李縝忽然指著右側的樓梯問夥計。

  夥計沒什麼戒心,笑了笑道:「便是那風塵之所。」

  李縝恍然大悟,長安雖然不禁嫖,但這正經的青樓也不是人人都去得起的,因此地下風塵之所便應運而生。這肉行中的風塵之所,主要便是給來往的商賈,西市的差役等使用的。

  「守瑜,你等一下。」李縝交了準備跟著郭五郎進房休息的荔非守瑜。

  「大哥。」荔非守瑜回頭,他的右眼挨了一拳,烏黑烏黑的,嘴角也撕破了,滲出絲絲血跡。

  李縝「跟哥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想去買只雞,給大哥補補身子。可東市卻被官府封了,進不去。九懷娘子便帶我去西市。恰好撞見那秦家鬥雞場門口,有人在打架。我便想上去阻攔。可那些人竟然連我一起打。事情就是這樣。」

  「胖哥說得對,那秦家兄弟下黑手,專坑我們,被發現了還打人。」郭五郎不知何時跑了出來,「胖哥,等明兒個,咱三哥回來,我必定讓他殺上門去,滅掉他們的威風給你出口惡氣。」

  「你們怎麼會有弩這種違禁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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