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關係
2024-06-04 12:01:35
作者: 十年臥雪
這是一起有點「無聊」的案情。八年前,李倫進士及第,而後去平康坊遊樂,並結識了有錢但家中無人是官的賀蘭老父,兩人一拍即合,李倫休掉了年老的妻子,迎娶年剛及笄的賀蘭氏。賀蘭氏的父親本想著,李倫不久後便能授官,到時候賀蘭家的地位,也必定會上升。但怎知,這一等,便是八年。這些年裡,為了給李倫求官,賀蘭家花費了大量的錢財,但最後卻是一無所獲。
丈夫年老無用,還害家裡白白浪費了大量錢財,賀蘭氏在娘家自然討不到什麼好面色。此時,李倫又病了,賀蘭氏去給他抓藥,沒成想,竟跟藥鋪老闆兩情相悅。昨晚,李倫外出喝酒,賀蘭氏二人便在家偷歡,不曾想李倫突然殺了回來,打鬥之中,便將李倫給勒死了。
「賢弟啊,愚兄本以為,你只是個廝殺行家。不曾想,在辦案方面,竟也是個好手!到時候,定在右相面前,給你邀功。」楊釗摟著李縝的肩,笑得比太陽還要燦爛。
李縝才不想跟李林甫扯上關係,趕忙推脫:「我也是碰巧而已。」
楊釗卻不肯放過他:「能碰上巧,也是本事。說說,你是怎麼找到證據的。」
李縝一頭霧水,心道,這些也能叫證據?
前世,李縝在當兵前,曾念過一年警校,因此學過一些最基礎的辦案理論。那時,教授便說過,大部分的兇手都是激情殺人,事前沒預謀,事後也不知道如何清理痕跡,因此,只要細心去搜查,便能找到一大堆的線索、證據。
而這李倫案,就是典型的激情殺人,兇犯之一的賀蘭氏更是沒有一絲兇犯該有的素質。故而楊釗剛將李縝找到的線索讀了一遍,她便招供了,從而令李縝獲得了第一份直接證據。要是這賀蘭氏是個大奸巨猾之人,那李縝就只能手足無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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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他,心細爾。」
「高手!這李倫啊,是宗室,雖然落魄許久了,但也得上報宗正寺。」楊釗贊道,「等會兒回去,整理一下卷宗,然後拿去給岑參潤色,今晚平康坊,哥哥出錢,你只管樂。」
別過楊釗,李縝趕忙將荔非守瑜拉到一邊,從懷中掏出一串銅錢,塞給胖子手中:「替大哥去一趟迎春樓,買一壇酒給九懷娘子,跟她說我今兒個有事,去不了了。請她見諒。」
「好。」荔非守瑜接過錢,剛走兩步,又折回道,「放心吧大哥,這次我放下酒就走,絕不多留片刻。」
李縝會心一笑。
正午時分,李縝便整理好了初稿,而後包了一隻鵝,拿著一壺酒,前去牢里找岑參。楊釗並沒有將岑參關在普通的牢里,而是關到了金吾衛的私獄,能進私獄的,只有兩類人,一是窮凶極惡的,一是需要特殊關照的。
「站了,何人何事?」兩個門衛把李縝擋在外面。
「奉國舅……楊參軍令,前來找嫌犯岑參。」
兩門衛中的高瘦個瞄了李縝一眼,見他帶著吃的喝的,便知道他想幹什麼了。
「按例,除了貼身衣物,什麼都不能帶進去。」
「知道的,知道的。」李縝賠笑著,遞上一小串銅錢。
「這可是關押重犯之地。」瘦高個一臉正氣,而後聲音拉長,「得加錢~」
岑參的囚室,在地道中間,緊挨著通風窗之處,故而空氣最為乾燥,還能享受自然光。但即便如此,這位才子還是憔悴了好些,鬢角還長出了白頭髮。
「岑兄,肉,酒!」李縝沖了進去,將食盒中的大鵝和酒一一端出。
「李郎?」岑參沒有光的雙眼忽然亮了,「哇,你還給我帶來了酒肉,我……我甚是感動,當……當吟詩一首!」
岑參右手指天:「三年涼州客,妄言成南冠。得兄贈酒肉,只知連道好。」
「岑兄,你這念的是什麼詩……」李縝哭笑不得,「還是那個能寫出『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岑郎嗎?」
「哈哈哈。」岑參拍碎酒罈泥封,抓起來就往嘴裡猛灌,「不通不順不押韻,被人嘲笑方無禍。哈哈哈哈~」
「別妄自菲薄。國舅已經在想辦法,救你出去了。」李縝說著,從懷中掏出那份宗卷,「國舅破了一樁『大』案,讓岑兄幫忙潤色一下,如果能讓右相眼前一亮,岑兄便可出獄了。」
岑參放下酒罈,毫不介意自己已經被打濕的衣襟,貼到李縝耳邊:「你可知道,吉溫為何會沖我發難嗎?」
李縝搖搖頭,事關到今時今日,他所聽到的,不過是董延光和楊釗的一面之詞,當日真正的情況如何,他是一點也不知。
「李齊物任陝郡太守時,想開鑿山體,拓寬黃河,以方便漕運,進而博取政績。沒想到,工程失敗,黃河水流更加湍急,漕運的船隻一度無法通過。他跟左相有舊交,左相不但替他瞞下此事,更稱他疏通漕運有功。右相便是想在這一點上做文章,扳倒左相。」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盡?」李縝大驚。
岑參微微一笑:「吉溫告訴我的。他見我是隴右邊軍,皇甫惟明麾下。便想讓我認了受皇甫惟明指使,回京結交朝臣的罪名,好讓他的功勞更大。哼,我可不傻。」
李縝的心,這才稍稍安了些,但旋即更加疑惑了:「如此說來,楊釗為何會走險保我們?」
岑參想了許久,忽然醒悟:「那天,我還見到了呂令皓。他是中官吳懷實的岳父。如果李齊物被判勾結邊軍,興許吳懷實也會受到牽連。」
李縝點點頭,至此,他終於知曉了事情大致的全貌,同時更加被「人脈」的力量所震撼。
吉溫想從李齊物身上下手,便觸犯了掌管大明宮門禁的宦官吳懷實的利益,吳懷實為了自保,便找到了國舅楊釗。楊釗因為有求於吳懷實,所以才會答應幫吳懷實平事。而李縝等人之所以暫時倖存,無非是得了大佬們暫時相制的益罷了。
「李郎,北風已起,你在外面,一定要小心。」岑參忽然抓住了李縝雙手,「一定要小心。」
「好。你也是,多保重。」
這一天,過得特別快,待到李縝終於忙完手頭的事,天上,已儘是赤霞,街上的人,無不行色匆匆。
李縝伸了個懶腰,便想加入趕路的大軍之中,便又被人叫住了。
「李郎~」
九懷一身黑衣,抱著雙臂站在右金吾衛的官署前,身後站著兩匹突厥馬,令她顯得英姿颯爽,不少神色匆匆的人見了,都忍不住側目將她的容顏刻進腦海,以待後用。
「我說你該不會一天沒幹正事,就跟著我吧?」李縝不敢裝聾,只好迎上去,沒好氣地問道。
「嗯哼?」九懷昂頭,隨後露出慍色,「我本來想告訴你,你家胖子又跟人打起來了。現在看來,是我錯咯?」
說完,她便欲上馬離開。
李縝急忙擋住她的去路:「哎,別別別!九懷娘子,我錯了,我錯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我不知道啊,興許是我多管閒事了吧?」九懷嘟著嘴,頭昂向右側。
「九懷娘子,你最美了,饒了我這次好不好?」李縝說著,靈機一動,「我今天尋到一家茶肆,裡面有些江南甜點,可好吃了,明天我請你吃幾個。算是賠罪如何?」
「哼」九懷扔下一匹馬的韁繩,而後催馬向前。李縝見了,急忙上馬追去。
兩人搶在收市缸響前趕到西市,此刻西市已遠不如早間那般熱鬧,因此兩人一眼便望見了,那肉行中,人頭涌動之處。走得近些,還能聽見一陣陣喝彩之聲。
「那胖子怎麼跑這來了?」李縝大為疑惑,側頭看向九懷。
九懷有點無奈地聳聳肩:「他說想給你做頓好吃的,我便帶他來了西市肉行。誰知道,胖子愛湊熱鬧,擠到了秦家兄弟的鬥雞場裡面。」
「然後呢?」
九懷翻著白眼:「輸了唄。」
李縝差點暈倒:「你該摁住他啊!」
九懷右手食指下意識指著李縝,而後又指向自己,櫻唇半張,半響說不出話來。
李縝不顧她,驅馬撥開人群:「散了散了。」
眾人見是金吾衛來到,便讓開了一條道,但也僅是讓開了一條道而已。
這鬥雞場內,已是混亂不已,幾個護院模樣的人,被打翻在一側,而另一邊,幾個人正廝打在一塊。李縝好容易才從他們中,找到滿臉是灰的荔非守瑜,但奇怪的是,他並非單打獨鬥,而是和一個矮胖子一起對抗另外的四、五個人。
「住手!」李縝用馬鞭狠抽地面,發出「噼啪」的巨響。
「大哥?!」
「別讓他跑了!」
兩波人各喊一句,便又扭成一團。
「……」
見這幾個人竟敢無視自己的話,李縝心火驟起,解下佩刀,握住刀鞘殺入,這個給一下,那個給一下,實在抗揍的就給一腳,三兩下功夫,便將眾人分開。
「兄弟,沒事吧?」
「大哥當心!」荔非守瑜臉色大變。
李縝一驚,下意識側身,但還是遲了一步,一根棗紅棍,結結實實地砸在自己左肩上,登時只覺得一陣酸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