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生死簽

  我們儲備的飲用水全都沒了，峽谷里的溫度還在不斷升高，我們這些人就像是被扔在火堆里慢慢烘烤的魚，一開始還仗著體內的水分掙扎兩下，等到連最後一絲水分都被擠出體外，就只能接受被活活烤熟的命運了。

  不到一會兒的工夫，我的肺里就像是被火給燒著了一樣，只覺得胸口全是熱氣，恨不得能把肺掏出來，才會覺得涼快。

  沙里飛緩緩道：「惡魔索要祭品的時候到了。現在不會出現食人蟲了，惡魔現在要的是被烤熟的活人。我們不獻上祭品，就只能被一起烤死。」

  我沉聲道：「益霖，你們帶炸藥沒有？試試能不能把石頭炸開！」

  益霖搖頭道：「我昨天就算過了，這裡不適合安放炸藥，一旦引爆的話，我們可能會被活埋。再說……」

  沙里飛咽著口水道：「就算炸了石頭又能怎麼樣？水沒了，我們能在沙漠裡走多久？就算喝駱駝血，我們也一樣走不出這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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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向沙里飛：「那你說怎麼辦？」

  「我不知道。」沙里飛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趕過來的華青卻說道：「其實，我們未必沒有生路。我聽長輩說過，巫師生前依託綠洲，死後也一定會葬在有水的地方。只要我們能穿過惡魔之舌，就能找到水源。」

  這樣的傳說，我也聽過，畢竟術士與巫門之間多有交際。大漠巫師雖然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但是並非從不與人接觸，大漠上的綠洲就是他們的標記，找到綠洲就能找到巫師。甚至，有些巫師還會占據水源地，與過往的行人交易。

  至於巫師死後會不會葬於綠洲，我還真沒聽說過。不過，華青的話多少給了我們一些希望。

  沙里飛冷笑道：「巫師墓葬的傳說誰都聽說過，可我們怎麼往前走？用炸藥一路炸過去？他們未必有那麼多炸藥，而且，也不見得能炸開魔鬼岩。」

  一直沒有說話的小趙忽然開口道：「那就獻祭吧！我先走一步，各位兄弟一路順風。」

  我厲聲怒喝道：「給我站住！」

  已經站起來身來的小趙淡淡笑道：「展哥，你不用勸我。總得有人死，才能有人活。兄弟一場，我們誰留下還不一樣？」

  小趙轉頭看向顧不上：「胖哥，兄弟臨走給你陪個不是。昨天是兄弟的錯，你別怨展哥，他是我們的頭兒，就必須要維護乞活軍。」

  「我知道！」顧不上好不容易才從牙縫裡擠出了三個字來。

  小趙一步步走向十字架時，又有人站了起來：「算我一個。」

  那人也是乞活軍的一員，只不過平時不愛說話，我也沒太注意過對方。我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慷慨赴死。

  小趙與他並肩站到十字架旁，轉身看向了昔日的同伴。獻祭還差兩個人，如果不把人數補齊，就算燒熟了小趙，他們也是憑白犧牲。

  過了好半晌，不僅沒人挪動腳步，還有人低聲說了一句：「要不，我們抽生死簽吧？」

  江湖上歷來都有抽生死簽的規矩。江湖人一直覺得生死簽是最快，也最公平的表決方式。生死各安天命，沒有什麼恩恩怨怨，唯一能怨的也就是自己的手氣。

  我順著聲音看過去時，步詩文卻忽然站了起來：「胖子，你看到了嗎？這些就是你一心維護的兄弟。平時個個義氣千秋，死到臨頭時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全大義。我走了，如果你能出去，千萬不要再跟他們混在一起。」

  步詩文走向十字架：「我用自己的命，換胖子不用抽籤。」

  顧不上頓時急了：「詩文，你給我回來！要死也是我去……」

  步詩文搖頭道：「我就算抽到生簽，也沒有走出沙漠的本事，但是你不一樣。不要跟我爭什麼，你能好好的就行！你不是答應過我一定幫我做一件事嗎？我讓你做的，就是好好活著。你說過『顧不上一言九鼎』，不要失言。」

  「詩文！」顧不上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故意轉過身去不看嚎啕大哭的顧不上：「沙里飛，做簽吧！不到最後，兩個嚮導都不參與抽籤。沒了嚮導，我們走不出沙漠。況且，我們乞活軍也不能讓一個外人來救兄弟的命。」

  沙里飛從背包里翻出一捆方便筷子，當眾掰斷了其中一支：「這支短的就是死簽。開始抽籤吧！」

  一個乞活軍走上去，從沙里飛手裡抽出了一支筷子，見到筷子完好無損才算鬆了口氣。

  乞活軍一個接著一個地走了過去，直到把筷子全都抽完，也沒見誰抽出死簽。沙里飛為難地把手伸了出來：「展卿，就剩下你自己了。你看……」

  沙里飛緩緩張開手掌，露出了裡面的死簽。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小趙就厲聲道：「不行，重抽！老大不能死！他的功力最高，有他領著，乞活軍才能走出沙漠；老大死了，誰還能帶著乞活軍？」

  「嗤——」步詩文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小趙頓時勃然大怒：「你笑什麼？」

  步詩文冷聲道：「展卿再強，也只是先天，顧不上比他差嗎？為什麼展卿不能死？」

  「你給我閉嘴！」小趙雙眼噴火道，「胖哥功力是不錯，可他沒有老大的腦子……」

  步詩文冷聲道：「對啊！就因為他有腦子，才一言不發地讓你出來當槍使。換成顧不上這種有義氣、沒腦子的人，早就自己站到十字架邊上了。」

  「夠了！」顧不上怒吼道，「我把自己的機會讓出來，重新抽籤，這回我也一塊兒抽。誰也別多說什麼，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沙里飛看了看我，才扔掉了手裡的死簽，重新又數出一把筷子。

  沙里飛把死簽舉過頭頂，又藏入一捆生死簽之後，步詩文忽然開口道：「等一下！我想問問，這一次，如果展卿再抽中死簽，該怎麼辦？」

  我沉聲道：「生死安天命。」

  步詩文淡淡一笑，不再開口了。乞活軍再一次一個個走上去抽出了生死簽，等到顧不上抽出簽子之後，我眼神頓時為之一凝——「死簽」！

  顧不上拿著死簽苦笑道：「詩文，我來陪你了。兄弟，你多保重。」

  「不行！」步詩文厲聲道，「剛才展卿可以反悔，為什麼胖子不能反悔？這不公平！」

  這一次，乞活軍里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開口跟步詩文辯駁。

  我雖然是乞活軍的首領，但是顧不上卻與他們相處的時間最長，他們當中沒有人願意看著顧不上被送上火刑架。

  顧不上淡淡說道：「算了，總得有一個人死，那就讓我來吧！」

  「你傻呀？」步詩文終於忍不住了，「展卿可以賴帳，你為什麼不能？你和展卿一樣，甚至比展卿更適合領導乞活軍。他能退縮，你憑什麼不能？」

  顧不上轉頭看向了乞活軍：「我不死，他們當中就要有人死。難不成還要把不能死的都剔除出來再抽籤嗎？可我看來看去，誰都有不能死的理由。還是……」

  顧不上的話沒說完，華青卻搶先開口道：「再抽一次吧！這次算上我。嚮導要一個就夠了，沒有必要非得保證有兩個嚮導。」

  沙里飛抬頭看向華青時，步詩文卻哈哈笑道：「你們看到了嗎？這就是女中豪傑！你們一群大男人就沒膽子跟一個小女子再賭一場嗎？」

  江湖中人最重的就是面子，乞活軍更是如此，他們本來就出身卑微，就更重面子了。被一個女孩當眾嘲笑，就算是沒人看見，他們一樣難以接受。

  乞活軍很快就默不作聲地站成了一排，等待著第三次抽籤。

  沙里飛再次把生死簽高高舉起時，步詩文卻冷笑道：「展卿，每一次都是你最後抽籤，不如這次你先來如何？免得到時候，你再輸打贏要。」

  小趙也跟著道：「對對，老大你先來。你沒事兒，我們才能安心。」

  很多人都覺得，先抽籤的人不容易抽到死簽。實際上，按照概率來說，每個人的機會都是相等的，唯一不同的就是越往後心理壓力就會越大，所以很多人都喜歡爭那個頭三簽。

  沙里飛已經把簽子往我眼前遞了過來，我要是再去推辭，未免顯得矯情，乾脆隨手抽了一根簽子出來，可我抽出來的正是短了一截的死簽。

  沙里飛將手一抖，把所有簽子都扔在了地上。

  這也是江湖上抽生死簽的規矩，如果第一簽就出了死簽，那麼持簽人必須把簽子全都亮出來，讓抽到死簽的人隨便檢查，以示公正。

  我僅僅掃了一眼，就知道自己抽到的正是獨一無二的死簽。步詩文卻在這時哈哈笑道：「展卿，這一回你還有什麼話說？三局當中，你連續抽到兩次死簽，你還有臉再退回來嗎？」

  我沉默無語時，沙里飛已經挽起了袖子，把手伸到了我的眼前。

  按照規矩，查完了簽子，就得查持簽人的袖子，為的就是表明持簽人沒玩兒「袖裡乾坤」一類的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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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小九，豆豆，萬能嬌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