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荷花塘

  我本來以為陳與唱的實力不會太強，現在僅僅從她出手的速度上就能看出，她的功力不在我和胖子之下。

  陳與唱的簫劍轉瞬間撞上了金芒，原本還在熠熠生輝的師道金芒卻在簫劍的重擊之下形同氣泡砰然炸裂，我打出的兩支弩箭恰在此時掠空而至，毫不留情地穿進了董芳雙目。

  裂魂箭之下，沒有鬼魂能逃脫一死，可是董芳的魂魄卻沒有當場消散，而是捂著雙目厲聲喊道：「李老師，我是你的學生……」

  「殺——」我怒吼之下又是一箭射出，裂魂箭直透董芳胸口，後者的鬼魂也瞬時化成了人形的磷火，消散在了空中。

  直到董芳的鬼魂徹底崩散，我才抓著弩箭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百步生死」差點就耗光了我的體力和內力。

  陳與唱走到我身邊，伸手扔給我一個水壺：「裡面有藥茶，喝兩口能快速恢復體力。」

  「謝謝！」我仰頭灌下半壺藥茶之後，才聽見李老師的哭聲，他雙手掩面跪在坑底，失聲大哭：「小芳是我的學生，我竟然親手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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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瑤低聲道：「董芳不是死在你手裡，就算你間接毀掉了她的魂魄吧，可你也救了很多人。」

  剛才圍在李老師附近的幾隻鬼魂向他深鞠一躬，一個個默默離去。

  孫志成的鬼魂留了下來：「老師，別哭了。小芳她……她已經瘋了，或許死對她來說才是一種解脫。」

  李老師站了起來，把自己的衣服鋪在地上，將董芳的屍骨一塊塊撿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在衣服上。

  我和顧不上從山上滑下去之後，直接向孫志成問道：「當年子弟小學是不是還有一個老師？」

  孫志成道：「沒有了，只有我們兩個。我們就是因為這裡沒有人教書，才來到了荷花塘。」

  「不對！」跟過來的王凱忽然插嘴道，「在你們之前，還有一個老師，她叫孟欣。」

  孫志成恍然道：「我想起來了，我們過來之前，子弟小學確實有一個老師叫孟欣。當時，教委說孟欣不願意支教，私自離開了學校，還特意通報了開除決定。」

  王凱搖頭道：「我從來就不相信孟老師會扔下我們，不聲不響地離開！」

  我追問道：「孟欣是不是有一把戒尺？」

  王凱眼睛一瞪：「請你不要污衊孟老師！孟老師對我們很好，從來就沒有打過我們，就算再生氣，也沒對我們發過火。」

  「當年，我們班有人淘氣，不願意上學，想把她嚇走，就在她辦公室里扔了蛇。孟老師明明知道是誰做的，卻沒說破。這樣的老師會打人嗎？」

  王凱說到這裡時，話鋒一轉道：「孟老師的確有一把戒尺，但那是用來激勵她自己的東西……」

  我從身上抽出戒尺：「是不是這把？」

  王凱一把將戒尺奪了過去：「戒尺怎麼會在你這兒？剛才那坑裡……」

  我沉聲道：「要是我沒弄錯，那就是孟欣。」

  「老師！」王凱一手抓著戒尺，一手抓住山坡上的荒草，兩腿跪在山坡上往山上爬了過去。這樣上山雖然最快，可他手裡還抓著戒尺，僅僅爬了兩步就腳下一空從山上滑了下來，王凱卻又翻過身來，哭喊著往山上爬去。

  我伸手架住了他的胳膊：「跟我走！」

  我架著王凱翻過山坡之後，王凱立刻哭喊著跳進土坑：「老師，我就知道你不會扔下我們……他們說，說你……同學們誰也都不相信那些鬼話，我們一直都在等你回來！你喜歡映山紅，我們在學校附近栽了好多的映山紅……」

  跟過來的孫志成驚聲道：「當年小芳非要拔掉的映山紅，是你們為了等孟欣回來栽下去的？」

  孫志成喃喃自語道：「怪不得……怪不得那天你們會集體罷課，一個個被家長打得皮開肉綻都不肯認錯。你們當時怎麼不說？」

  王凱怒吼道：「我們說了，結果董芳一再諷刺孟老師，罵她是逃兵，罵她是敗類，罵她丟人現眼，侮辱了老師的職業！」

  「這……」孫志成一時間啞口無言。

  王凱吼過之後，重新轉向孟老師的遺體：「老師，你不是說，只要想一個人，他就會在你夢裡出現嗎？我們天天都在想你，都在等你回來，你為什麼不在夢裡回來看我們一眼啊？老師——」

  王凱嚎啕大哭時，已經離開的冤魂再一次返回了原地，一個又一個跪倒在了孟老師面前，放聲大哭。他們埋藏了三十年的秘密，忍耐了三十年的感情一瞬間爆發了出來。悽慘的鬼哭在山巒中迴蕩時，卻只有讓人為之落淚的悲切。

  一個鬼魂哭喊道：「王凱，帶老師回家，只有你能帶老師回家了。」

  王凱也一樣攤開衣服，小心翼翼地捧起孟老師的遺骸，一點點把她挪動到自己的衣服上：「老師，當年你背我們上學，今天我帶你回家，回到我們的學校去。」

  「王凱！」一隻鬼魂厲聲道，「給老師正名！一定要給老師正名，不管付出什麼代價。現在我們班裡還活著的就只有你了，你不給老師正名，我們做鬼也不饒你！」

  「好！」王凱雙手捧著屍骸，「就算一步一個頭磕到市里、磕到省里，我也要給老師正名，不然我死也沒臉去見你們。」

  一個鬼魂哭著哭著忽然開口道：「老師怎麼會在山裡走了？這地方我們當年也來過啊，怎麼一直沒看見孟老師？」

  王凱抱起屍骸之後，忽然轉身道：「展先生，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

  「沒有。」我一口否認。

  「不可能！」王凱雙眼通紅地往我臉上看了過來，「你在學校里跟董芳說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你不就是在說，董芳當年的死，跟我們沒有關係嗎？跟誰有關係？是孟老師？」

  我不由得為難道：「這個說不準。」

  「放屁！」王凱暴怒道，「你雖然救了我們，但是你敢侮辱孟老師，我就跟你拼了！」

  「你冷靜點！」顧不上伸手攔下了王凱，卻沒有出手傷他。

  王凱厲聲道：「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我……」我正猶豫時，陳與唱開口道：「說清楚也好。不管真相如何，對他們而言都十分重要，否則這件事兒永遠都是他們心裡的魔障。」

  「好吧！」我點頭道，「我還是那句話。你覺得，一群十一二歲孩子，能制定出一個完美的謀殺計劃嗎？」

  王凱沉吟道：「不能……現在仔細想想，於宛彤當時確實有很多怪異的地方，無論說話的語氣還是行為舉止，都跟她平時不大一樣。你是說，於宛彤當年被附體了？」

  「對！」我點頭道，「我敢肯定，當年是一隻鬼魂給你們制定了計劃，你們那些天一直都在跟鬼說話。」

  那場謀殺雖然已經時隔多年，王凱卻仍舊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你是說，後來董芳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她確實聽見有人在找她，而辛志強也確實找到過她，甚至還站在坑邊上看著她死？」

  我皺眉道：「剛才我在山上的時候往下看了一次。我們現在所在的土坑，正好被暗崖子擋住了視線，不下來看不清楚。但是，另外那座卻不是，站在山崖上完全可以看清裡面的情景，而且山崖並不算太高，說話大點聲下面的人都能聽見。我只能說，當年董芳的哭喊，被什麼東西生生遮住了。」

  孫志成不信道：「喊聲還能遮住？」

  我看向對方：「如果有鬼站在你身後捂住你的耳朵呢？你還能聽見嗎？」

  孫志成臉色跟著一變，我卻繼續說道：「鬼會迷惑人。說不定，當年董芳看到的辛志強，就是一隻山鬼。」

  「你說孟老師迷惑了董芳？」一個鬼魂叫道，「孟老師就算殺了董芳，也是事出有因。說不定，董芳當年就是為了某種利益，悄悄殺害了孟老師！」

  「胡說八道！」孫志成氣得渾身亂抖，「小芳雖然……雖然有些問題，但是她不會做殺人的事情！」

  那隻鬼魂冷笑道：「那可不好說。董芳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你……你們……」孫志成被氣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我繼續說道：「再說第二件事情。我們到了學校附近之後，一直都有鬼在重複當年的情景。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麼？應該是為了把我們一步步引到這裡，讓我們擊殺董芳，對吧？那麼控制了幾具屍體的鬼魂又是誰？」

  「你說孟老師？」王凱厲聲道，「不可能！孟老師那麼愛她的學生，他怎麼會親手殺了自己的學生？怎麼會？我再也不想聽你的屁話了！」

  一隻鬼魂也冷然開口道：「展先生，我希望你在說話之前三思幾分。有些話，不是你實力強就能信口胡說的。」

  寧瑤打圓場道：「辦案就是這樣，什麼事情都得懷疑一下。但是懷疑並不一定是事實，還需要小心求證才行。」

  我點頭道：「現在，我必須確定一件事兒。那就是，孟老師失蹤之前，她身邊有沒有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