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可憐

  佛曰，人生有八大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很多年前還在讀高中的時候，蘇婉君很喜歡倉央嘉措的詩詞。當年讀到這句詩的時候，她還未能體會其中的意思。

  直到此刻，她終於明白生離死別到底有多苦。

  陳鐵給蘇婉君的印象，一直是溫文爾雅、待人謙和有禮。他既不像唐永輝那樣不羈而帶點痞子氣，也不像老九那麼刻板無趣。

  如果不知道陳鐵的過去，大家都會覺得他是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富家子弟。

  從多年前一個無人知曉的街頭小痞子，到康氏集團的首席兼大慈善家，陳鐵從沒有過如此失態的時候。他從剛開始的抽泣，慢慢變為嚎哭，最後坐在地板上哭得像個孩子似的。

  向來以硬漢影像示人的老九，此刻也紅了雙眼。大概想起了年輕時一起闖天下的情景，他偷偷抹了一把眼淚說：「別哭了，輝哥在天之靈看到我們這麼狼狽，一定會笑話我們。」

  「老九，我忍不住……」陳鐵吸了吸鼻子，跪在地上朝唐永輝的遺像叩了三個響頭。他已經沒有了親人，如今連最敬重的大哥也走了，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此情此景，讓蘇婉君陷入一種負面的情緒當中。轉身望向周清萍，發現她正盯著跪在地上的兩人發呆。

  「萍姐，你沒事吧？」蘇婉君輕輕拉住她的衣袖，提醒說：「要不我陪你回房間休息。」

  輕輕搖頭，周清萍打起精神上前把陳鐵扶起來。她輕輕轉動手中的佛珠，神色很快恢復平靜：「關於葬禮的事，我們坐下來好好商量。」

  人死不能復生這個道理，陳鐵和老九都懂。發泄過後，他們快速調整好情緒，跟隨周清萍來到偏廳。

  「我想幫輝哥風光大葬。」陳鐵首先表明自己的立場。他們混道上的人，最信因果報應，必須遵守風俗和規矩。

  老九點頭如搗蒜，附和道：「我贊成鐵哥的提議。」

  老一輩人的想法總是簡單直接，找一塊風水寶地，通知所有認識的人送唐永輝最後一程。他生前喜歡熱鬧，參加葬禮的人數一定要多，並且要狠狠砸錢不能丟臉。

  「輝哥生前曾經跟我說過，死後要回到出生的地方，落葉歸根。」周清萍記得上一次討論這些事情，還是在前往瑞士的航班上。那次唐永輝不肯定自己是否能度過劫難，已經提前讓律師準備了遺囑。

  他把手頭的不動產轉到周清萍的名下，而公司、股票、基金以及流動性資金，則全部留給蘇婉君。

  他還說只有蘇婉君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必須留給她最好的東西。

  「放心，我們會派人回一趟容縣，儘快找一塊風水寶地，葬禮以後就安排送回去。」陳鐵拍了拍胸口，承諾說。

  葬禮是否盛大，對於周清萍來說並不重要。她唯一要做的，就是遵從唐永輝的意思回到出生的地方。

  事成以後，她才能安心養胎把孩子生下來，好好撫養成人。

  「葬禮的事，就交給鐵叔和九叔去辦吧。我現在成了這樣子，確實不太方便。」蘇婉君盯著自己的雙腿，自從出事以後從沒這麼恨過自己不爭氣。

  自己親生父親的身後事，也只能讓別人代勞。

  「婉君，你是輝哥的女兒，也是我的女兒……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有我陳鐵在，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陳鐵鄭重地說。

  老九點了點頭，視線落在周清萍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還有你們，日後歸我們管了。」

  結拜兄弟之間，相互照顧對方的家人是不成文的約定。

  抿了抿唇，蘇婉君終究沒有把永輝的事說出口。她打算過兩天葬禮結束了，再找個時間好好與陳鐵商量一下。

  「謝謝你們。」蘇婉君誠心道謝說。

  在不知不覺間，時間到了深夜十二點。周清萍支撐不住沉重的眼皮，告別過後回到臥室休息。

  老九和陳鐵打算找個地方喝酒，順便把葬禮的細節再商量一遍。時間緊迫，他們必須在三天之內完成這件事。

  偌大的客廳里，就只剩下蘇婉君一人。

  夜已深，北風從窗縫裡吹進來，燭光搖曳。自從唐永輝走後，這裡的蠟燭就沒有滅過。

  聽說這麼做，能吸引死者的魂魄回來。別看唐永輝在外國的時間更長，其實骨子裡還是個傳統的國人。

  不知過了多久，小趙悄然走到蘇婉君的身後，輕聲問道：「已經很晚了，我們回去吧。」

  以前沒有娘家的時候，蘇婉君每次與沈嘉偉吵架只能回到自己租來的小公寓裡。如今她也有家人了，不想面對的時候為何不留下來？

  「我今晚就在這裡歇著，你是留下來還是回去，自己決定吧。」蘇婉君已經能生活自理，不再需要小趙二十四小時貼身照顧。每天進步一點點，讓她看到了希望的盡頭。

  小趙面露難色，小聲勸說：「沈先生知道了，會很擔心你。」

  擔心？假如他擔心蘇婉君，就不會做出那種事情。

  「你回去吧，這幾天我打算留在這裡陪萍姐。」蘇婉君也不打算解釋，轉身往臥室的方向而去。

  唐永輝說過，這裡的大門永遠向她敞開。什麼時候受委屈了，東西也別收拾直接回來。

  只可惜，她已經不能再聽到唐永輝的聲音。

  「太太……」小趙剛要追上去啊，身後傳來熟悉的男聲。

  「讓我去來。」

  沈嘉偉從公司離開以後，便直開車抵到四合院。他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脫掉外套往沙發上一丟，大步追了過去。

  拐彎的時候，蘇婉君發現了沈嘉偉的身影。她剛想要加速進入臥室，突然從身後伸出一隻大手，妥妥把門關上。

  「這是我的家，輪不到你胡來！」蘇婉君被激怒了，直接開懟。

  沈嘉偉也不怒，清淡描寫補充了一句：「是娘家……不要每次生氣都跑回來，別人看到了容易誤會。」

  「沈總，你還能更不要臉嗎？」蘇婉君抽了抽唇角，冷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