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一定是個很樂觀的人

  張府客房。

  張演在一旁的茶桌上削著蘋果，餘光瞟向正坐在床上看書的上官靜，小心翼翼道，「阿靜，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一手翻動著書頁，發出悅耳的沙沙聲，上官靜抬起頭，平靜的看向張演，「怎麼？」

  四目相對，正在削蘋果的張演心頭一暖。

  她的眼神恬靜，淡然，還很清澈，張演不由得紅了臉，「阿…阿靜…你喜歡…什麼樣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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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上官靜像是沒有聽見一樣，繼續翻動著書頁，沒有說話。

  張演有些氣餒，繼續削著他的蘋果，她不願意回答嗎？

  上官靜仔細思量了下，扭過頭看他，「我的要求很簡單，長得帥，有錢，聰明，三觀正，不嫌我丑，而且不能有其他女人，只能只娶我一個。」

  「……」

  這樣的要求很簡單？張演仿佛被驚嚇到了，就連被手中的小刀割破了手指都不知道，鮮血順著手腕流下，滴在桌子上。

  突來的疼痛讓張演閃回神，他懊惱，自己怎麼在這麼關鍵的地方掉鏈子…

  他是挺喜歡她的，可是，她的要求真的好高，他根本不夠格…

  血液不停的流著，張演低頭看著桌子，心裡一緊，這可是上好的金絲楠木做成的桌子，怎麼能染上血跡呢？

  到時候被叔叔伯伯發現了，他又要挨罵了，他急忙的拿起一旁的抹布。

  一切都被上官靜看在眼裡，她搖搖頭，心裡不知為何，有點悶悶的，這三天他一直照顧著她，看得出，他把她當真心朋友，可看他的表現，好像自己的『擇偶觀』真的很過分一樣。

  過分嗎？上官靜做了個鬼臉。

  血跡終於被擦乾淨，張演呼出一口氣，抬起頭卻發現上官靜正站在自己面前，他忽然緊張的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阿…阿靜…」

  上官靜很自然的拉過他的手瞧了瞧，傷口還挺深，她打趣道，「你看你，受傷了也不告訴我一聲，是桌子重要還是你重要？」

  張演心情頓時沉了下來，「桌子重要。」

  「……」

  上官靜沒想到自己竟然一下戳到了他的痛處，看來…他在這個家裡過的並不好…

  她嘆息一聲，然後拿出紗布幫他擦著手裡的血跡，「你是傻瓜嗎？桌子能有你重要嗎？你可是唯一的。」

  他盯著她和他相觸的手掌，猛然抬起頭，眼睛裡瞬間划過一片光亮。

  她說，你可是唯一的，是唯一的！

  她真的和別人不一樣呢。

  末了，他笑了笑，「阿靜，我確實比不上這桌子，但是，謝謝你安慰我…」

  張演笑著，卻很苦澀，上官靜站在他面前，初次開始認真的看著眼前的少年，他把她當朋友，在她生病的期間，對她更是無微不至，可她卻從未仔細的看過他。

  猝不及防的，上官靜的拳頭狠狠撞上了他的肩頭。

  張演吃痛的捂住肩膀，震驚的看著她，卻聽她道，「我說張演，你是不是誤會我了，我沒有安慰你，我說的都是實話！」

  「你…」

  張演還沒說話，上官靜就轉身不理他了，張演頭疼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他這是惹她生氣了嗎，卻見她再次轉身，手中還多了幾塊紗布。

  上官靜扯過他的手，耐心的幫他擦拭著傷口，「張演，看輕你的人，永遠都只有你自己！」

  她笑著看他，「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她笑的時候，那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溫柔和自信，真的很令人安心…張演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他沉聲道，「我信！」

  上官靜挑眉，「還有人說我是天上的仙女，人間的富貴花，你信不信？」

  「我信！」

  「那我說你比桌子更重要，你信不信？」

  「我……」

  一句我信就要脫口而出，張演頓了頓，又道，「阿靜，我信。」

  上官靜笑了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樣的！」

  她再次低下頭幫他包紮，張演撇過臉，臉上微紅，他覺得他這輩子都忘不了她了…

  大功告成，上官靜將纏在張演手指上的繃帶使勁一系，張演傷口一痛，剛才明明那麼溫柔，怎麼突然這麼『粗暴』。

  她調皮一笑，「惡作劇啦。」

  張演無奈，可偏偏拿她沒辦法，他輕道，「阿靜，你給我講講你的事情吧，我對你的過去可是一無所知。」

  兩人一同在茶桌坐下，上官靜眼睛轉了轉，「不知道你想知道哪一個我？」

  是身為軍醫的她，還是身為草包的她？

  張演道，「難道還有兩個你嗎？」

  上官靜輕笑，「說不定哦。」

  他回，「那就最真實的你吧…」

  「好，那我就告訴你…」上官靜緩緩說道，「我其實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努力奮鬥，獲得身份和地位，然後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失去了一切…現在，我正在繼續努力奮鬥的路上…」

  張演咳了兩嗓子，幾句話就說完了嗎？她說的輕鬆，可那背後的苦痛，又有誰知道？

  他想了想，「阿靜，你一定是個很樂觀的人。」

  上官靜托著下巴輕道，「張演，其實我並不樂觀，但我明白，什麼叫苦中作樂！咱們都一樣，無論上天作賤我們，唯有自己變強大了，才能改變命運！」

  張演喃喃著，「唯有變強，才能改變命運！」

  他像是終於找到了自己人生中的指路明燈一樣，對著她輕輕一笑，「阿靜，謝謝你，我終於懂了。」

  她依舊托著下巴，「張演，你笑起來真好看！」

  上官靜沒說錯，張演長的很清秀，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真的很好看，比剛剛愁眉苦臉的他好看多了…

  張演再次展顏一笑，「阿靜，其實你笑起來的時候也很好看…」

  上官靜一愣，「咳咳，那是自然…我可是天上的仙女，人間的富貴花…」

  噗嗤一聲，張演又笑了出來…

  「額…張演…」

  他看著她，「怎麼了…」

  上官靜抬手，「你居然敢笑話我！看打！」

  「別，我不笑了…」

  「不行。」

  「真不笑了…」

  「還是不行。」

  「咳咳，別打臉！」

  一陣硝煙過後，張演被上官靜綁在了床上，動彈不得，可他卻莫名的笑了出來，心裡溫暖極了。

  ……

  上官靜平靜的走出屋子，三天了，她的病也已經好了，出來透透氣正好。

  可惜今日天氣不怎麼好，天陰沉沉的，雨下了很久，上官靜站在屋檐下，看著那綿綿的陰雨，思緒萬千，她想了師父和師兄，也想了北辰奕和爺爺，往事一幕幕掠上心頭，心裡也微微苦澀。

  「上官小姐！」

  一個清朗的聲音傳入她耳中。

  上官靜思緒轉回，腳步聲漸漸相近，只見那人手裡拿著一把油紙傘，緩緩向她走近。

  他，一襲淺藍色衣衫，腰間懸掛青玉色雕紋玉佩，英俊儒雅，正是張府的二公子，也是曾經相助於她的張大人，張逸之！

  上官靜平靜的看著他，好像能猜到他來的意圖。

  張逸之撐著傘，「上官小姐，不邀請在下進去坐坐嗎？」

  額…你家表弟現在還被我綁在床上呢…上官靜咬著下唇，「咳，還是不要進屋裡了，外面空氣清新，咱們在外面還可以看看雨景…」

  張逸之忍不住輕笑，「呵，上官小姐還真是有趣。」

  上官靜皺眉，「張大人，小女子已經不是上官小姐了，我現在是阿靜，還請大人不要再失言了。」

  張逸之勾唇，眼眸像深潭一樣，讓人捉摸不透，「在逸之眼裡，你一直都是上官小姐…」

  雨還在滴答滴答的下著，張逸之站在雨中，衣角和肩頭被雨打濕，卻仍不失其風采，他身後是開滿絢爛花朵的花園，卻在此刻，都成了他的陪襯。

  翩翩佳公子，道的就是這樣的人兒吧。

  上官靜看向張逸之所打的油紙傘，這把傘精緻漂亮，讓人不得不注意，傘面上畫的是碧波水塘，幾株蓮花在上，妙趣生輝。

  畫如其人，這傘如同張逸之一般，皆為濁世青蓮…

  上官靜回過神，「可你也要尊重我的意見吧！叫我阿靜，或者叫我『靜靜』，你選吧。」

  張逸之搖搖頭，眼裡意味莫名。

  上官靜無語，「好吧，都隨你…」

  她看了看遠處的花，又看了看對面順著飛檐滑下的雨水，一滴一滴讓人寧靜不已…

  可…張逸之的眼睛一直盯著她，上官靜又尷尬的將視線轉回來，她看著張逸之，「夫人和小公子現在恢復的怎麼樣？」

  「恢復的很好。」

  「那就好。」她小聲道，「內個，你是來道謝的吧？」

  「嗯」張逸之微笑。

  上官靜奸笑…「那我就不客氣了，診金兩千兩。」說著，她還伸出兩根指頭，在他面前晃了晃。

  上官靜想了想，原本不打算要診費，可她覺得，銀子比眼前的這個張大人更親切，所以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張逸之臉上依然帶著微笑，沒有任何的感情浮動，似乎並不把這兩千兩銀子放在心上，他蓮口開闔，「稍後診金就會奉上，但是，逸之有一個疑問…」

  還真是大方，上官靜心想，口中輕道，「請說。」

  「不知上官小姐日後有何打算？」他試探道。

  上官靜眼裡閃爍，她怎麼會聽不出他的意思，張逸之此時所想的不過是想讓她遠離京都，怕她拖累他，她若是遠走高飛，於他於己都有好處。

  只是…她不甘心就此離開！

  上官靜微微一笑，「大人放心，上官靜絕不會拖累大人，一個月，一個月後，我便天涯海角，從此與大人你各不相干，可好？」

  當然，一個月後，她也是不會走的，只不過，她會換個身份繼續在京都晃悠，反正先得把張逸之哄好，不然她怕自己出不了張家大門。

  畢竟張家可是京都三大家族之一，進來容易，出去可難。

  張逸之輕笑，「上官小姐說笑了，小姐怎麼會拖累逸之呢。」

  不過，一個月？她想做什麼？

  上官靜靜靜的看著張逸之，面前的他在笑，可內心卻覺得與他隔著重重山闕，他在笑，卻讓人感覺…他是清冷的…

  她不知道的是，張逸之也同樣無法看穿她，好像，好像他們是一類人一樣…

  上官靜輕呵一聲，這世間的真真假假太多了，不過，他在狩獵場上的求情，她會記著，一直記著…

  「表哥是打算一直在雨中站著嗎，要不要進屋歇一會兒？」張演從屋裡走了出來。

  上官靜仿佛受到了一萬點驚嚇，「你怎麼出來了…」

  不，你是怎麼掙開繩索的？

  張演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然後對張逸之道，「表哥，進來吧。」

  張逸之微笑，「好…」

  上官靜疑惑，張逸之似乎就只有這一個表情，總是在笑，可他的笑卻讓人覺得深不可測。

  收了傘，張逸之和上官靜，張演三人進了屋。

  張演坐在桌旁問道，「表哥，雨柔表嫂現在怎麼樣了？」

  「你表嫂恢復的很好，母子平安。」張逸之笑了，發自內心的微笑，渾身散發著溫柔和暖意。

  張演，「是啊，幸好有阿靜在，不然表嫂可就危險了。」

  上官靜在一旁沏茶，張家的龍井茶很香，質量屬於上成，很合她的胃口。

  張逸之輕道，「是啊，這次多虧有靜小姐在，不然雨…」

  不然，雨柔可能就…

  氣氛忽然一沉，張演也不知道這個表哥是怎麼了，每次提到雨柔表嫂都會變得極其不自然，一點都不像平日裡談笑風生的他…

  要知道，雨柔表嫂可是大表哥張謙之的妻子。

  上官靜專注的沏茶，沒注意他們談論的是什麼，沒過一會兒，茶香就漸漸飄散出來，她端起一杯茶輕嗅，有股淡淡的清香，想必味道應該不錯...

  她將茶水端來，神色依舊淡淡，「張大人，請！」

  張逸之端起一杯茶品著，張演突然想到了什麼，「表哥，好像再過一段時間就是花燈節了。」

  一想到這，張演立刻欣喜的對上官靜道，「阿靜，花燈節的時候咱們一起去看花燈吧，到那時，京都里到處都是花燈，咱們可以一起看花燈，猜燈謎，一起...乘船游湖。怎麼樣？」

  張演微笑，方才在床上，他想了許久，阿靜的要求也不算太高，他可以做到的！

  張逸之輕笑，他似乎察覺出張演的心思了。

  據說花燈節的時候，相愛的男女一起游明湖的話，就會得到愛神的眷顧，永遠幸福的在一起。

  張演怕是喜歡上上官靜了，只是，他應該還不知道上官靜的真實身份吧…

  看著張演那期待的眼神，上官靜心裡一動，這幾日在張家待著，確實有些無聊，不如出去逛逛，說不定心情會好很多。

  她點了點頭，溫和一笑，「好，到時我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