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回(中):岳鵬舉用兵愁糧餉 周南仲上書埋禍根
2024-06-04 04:07:38
作者: 一木有子
至於皇上為何收回岳飛等人的田地,此時,岳飛無心思考,眼前的急務是如何解決糧餉?坐在中軍大帳的岳飛始終愁眉不展。趙義連忙安慰道:「大哥,你也不必這麼著急,待高仲回來興許有所收穫。」
岳飛道:「賢弟有所不知,愚兄讓高仲去洞庭籌糧,是用以向北推進時準備的,現在看來鞭長莫及啊!軍中無糧,猶如世之瘟疫,軍心不穩,民心不定,更有甚者會出現譁變,北伐之舉,斷然夭折。」
趙義聽岳大哥把軍中無糧說的像瘟疫一樣可怕,心中不免「咯噔」一下,平日裡帶兵打戰從未想過這些,看來一軍主帥確實不好當。忽然,趙義腦海之中蹦出一個想法,道:「大哥,其實俺們有銀子,就是不知道牛二哥肯不肯?」
「哦!有銀子?什麼牛皋肯不肯?快快說與為兄聽聽。」岳飛急忙問道。「大哥還記得薛公山嗎?」趙義提醒道。
「當然記得,那不是牛皋、董先等人聚義的地方嘛!賢弟提它何意?」岳飛追問道。「對!當年二哥領人占據薛公山,兄弟有些不捨得癩蟾山,沒有前往,後來聽其他兄弟說,他們在薛公山劫了金人的使團,截獲白銀五萬兩。後來弟兄跟隨大哥從入軍中,二哥等人商量,人馬可以從入軍中,可銀子不能帶往軍中,這些銀子是弟兄用性命換來的,留著以後弟兄們安身立命時使用,所以,二哥等人瞞著大哥,將五萬兩白銀埋起來,至於埋在什麼地方?只有二哥等人知道。」趙義回答道。
「哦!原來如此!在這危急關頭,看來不得不啟用這筆銀子了。趙義兄弟,你與楊再興兄弟一道,帶上為兄的書信,前往陳州,務必讓牛皋挖出這筆銀子,救急如救火,不得有半點延誤!」岳飛命令道。
「是!小弟這就前往陳州。」趙義說完,去找楊再興,把岳飛的交代告訴楊再興後,二人提馬離開郾城。
岳飛讓楊再興同去,目的非常明確,這筆銀子不可有半點兒閃失,這是目前度過難關的救命稻草,他擔心趙義、牛皋不足以保護銀兩安全返回郾城,故而,加派楊再興確保萬無一失。
一路無話。兩天後,楊再興和趙義來到陳州,得到報告的牛皋率先出來迎接楊再興、趙義,並且扯著嗓門嚷道:「楊兄弟、趙兄弟,你倆是不是聞到慶功酒的香味,特意跑來蹭酒喝的。」
楊再興也哈哈大笑道:「二爺說的沒錯,你們喝酒吃肉,如何能忘掉俺和趙義兄弟?這不,俺和趙兄弟大老遠來蹭二爺一頓酒,不知二爺捨得不捨得?」
說著笑著,大伙兒將楊再興二人迎進大營。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張憲開口道:「岳父(岳飛)輕易不讓楊叔叔出馬,今日楊叔叔親自出馬,恐怕一定是有大事!」「對!楊兄弟輕易不動大駕,今日楊兄弟來到陳州,快說!是不是大哥有什麼大動作?」牛皋急促地問道。
「既然二爺知道楊某的來意,那楊某就竹筒倒豆子——一傾而盡了。」楊再興說完,他將岳飛寫的書信交給牛皋。牛皋接信在手,迅速打開,看完之後,怒氣衝天道:「不行!俺們可以不要性命,為他老趙家衝鋒陷陣,可要俺帶銀子打戰,俺做不到。」
對於牛皋的怒氣,張憲、徐慶等人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清頭腦,面面相覷地看著楊再興和趙義二人,趙義只好把軍中糧餉匱乏,岳大哥心急如焚的事情告訴大伙兒,並把薛公山劫了金人銀兩的事說出,大哥命俺二人前來尋牛二哥,這時,張憲等人才明白怎麼回事。
張憲小人鬼大,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盡力勸說牛皋,而是從牛皋與岳飛感情下手,道:「別看二爺不捨得拿銀子,可二爺絕對不會看著岳父作難的。」「嗯……罷了!罷了!還是憲兒了解二叔,讓岳大哥作難,簡直比殺了俺還要難受。」牛皋從鼻孔里長長地哼了一聲道。
短暫的尷尬過後,眾人又喜笑顏開,牛皋命人上酒上菜,親自招待楊再興趙義,酒足飯飽之後,牛皋交待張憲徐慶等人一定要小心謹慎,防止金人反撲。張憲道:「二叔,您老就放心吧!若有任何閃失,憲兒提頭來見!」
牛皋無話,三人上了戰馬,離開陳州(原名淮陽,隸屬淮寧府),三人出陳州,過淮寧,渡黃河,經應天,直奔曹州,然後,進入太行山,取道相州,因為,這一條路相對安全,應天府是張俊的轄區,曹州已經被梁新等義軍攻占,只有相州目前還屬於金軍的勢力範圍,比較危險的也只有相州,好在梁新、孟邦傑等人鼎力協助,牛皋、楊再興、趙義等人悄悄潛回岳家莊。
說道孟邦傑,筆者有必要交待一番。書中暗表,此人也是河北西路的一位英雄豪傑。孟邦傑出身窮苦人家,兩代單傳,中年得子。孟邦傑稍大後,靠打柴維持生計,雖不富有,卻能度日。孟邦傑從小打柴,練就了一身力氣,恰好山上有一僧人看到孟邦傑是棵練武苗子,有心將自己的武功傳授於他,孟邦傑一邊打柴,一邊練武,十年下來,手上的一對車輪宣花斧舞得如同紡車相仿,老僧囑咐孟邦傑道:國家正值多事之秋,練得文武藝,獻於帝王家,孟邦傑也是一心想報效家國,不得所願。
忽一日,孟邦傑練完功,挑著柴高高興興回家,還沒到家門口,就見自家門口圍著許多村民,有的說:孟老爺子和孟老太婆死的太冤了!有的說:惡棍麻三憑著姐夫的勢力,仗勢欺人,根本不把窮人的命當命!
孟邦傑扔掉柴擔,像發瘋一樣撲了過來,可是,平日疼愛自己的爹娘早已氣絕身亡。孟邦傑問清鄉鄰,原來,孟老爺子在院子裡餵雞,突然,從空中落下一隻老鷹,鷹爪死死摁住他家的蘆花雞就要飛走,老爺子急了,順手抄起一根木棍朝老鷹打去,再兇猛的老鷹如何經得起棍棒的擊打,老鷹被孟老爺子打死。
老爺子正要拎起死去老鷹,以為自己無意中得到一隻野味的時候,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年輕人,領著一班家奴圍了過來。老爺子一看認識,這是十里八鄉遠近聞名的惡棍麻三,老爺子戰戰兢兢地問道:「少爺,您如何會來到老朽家中?莫非是口渴了,老朽這就給你倒水去。」
「老不死的,你手中拎的是什麼?」麻三大聲喝問道。「哦!少爺是問這個嗎?這是天上飛來的老鷹,它來叼俺家的蘆花雞,被俺打死,公子要想吃野味,老朽這就送給少爺。」孟老爺子拎著死鷹對麻三言道。
「好你個老不死的東西,這是俺花一千兩銀子買來的金雕,就被你當野味給打死了。你要賠本少爺的金雕!」麻三罵罵咧咧道。
「哎喲!這、這……這明明是叼俺家蘆花雞的野鷹子,如何會是少爺的金雕?」孟老爺子聽麻三說是值一千兩銀子的金雕,嚇得語無倫次,並連忙解釋道:「老朽眼拙,哪裡能識得這麼金貴的東西,老朽送你幾隻老母雞作為賠償,還望公子『大人不計小人過』,老朽給您作揖了。」說完,老爺子一個勁打躬作揖。
「老東西,你說什麼?想用幾隻老母雞來糊弄本少爺,一千兩銀子,少一個子就要你老東西好看!」麻三惡狠狠地說道。
孟老太婆聽見外面吵吵,趕緊出來,知道這件事後,也陪著給麻三求情,怎奈?麻三不依不饒,愣是讓家奴毆打孟老爺子,可憐的孟老爺子一口氣沒倒上來,一命歸西。
孟老太婆見老伴兒命喪黃泉,死活拽住麻三馬韁繩不放,讓他見官。窮凶極惡的麻三掄起馬鞭抽打在孟老太婆的臉上,老太婆如何經得起麻三的抽打,躺在地上還不肯放手,惱羞成怒的麻三,摧馬前沖,強勁的馬蹄活生生地將老太婆踹得骨斷胸穿,景象慘不忍睹。
孟邦傑得知這一切,淚如泉湧,輕輕放下娘親,「噌」的一聲站了起來,伸手抽出身後的一對車輪宣花斧,要找麻三報仇。大概麻三也是死崔的,打死老漢,踹死老嫗,心中還是不解氣,對家奴道:「走!俺們回來燒了他的老窩。」
說完,麻三調轉馬頭回來要燒掉孟老太爺的房屋;無巧不巧與孟邦傑撞了個對頭。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見到趾高氣揚的麻三,孟邦傑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旋即,孟邦傑掄起宣花斧,一個「五丁開山」,宣花巨斧挾著風聲朝麻三砍來,麻三冷不丁被砍,嚇得從馬上一骨碌滾落地上。
滾落地上的麻三,見孟邦傑手持雙斧殺向自己,嚇得屁滾尿流,抱頭鼠竄。狐假虎威的一班家奴,為了向麻三表達忠心,一哄而上,想把孟邦傑嚇跑。哪裡知道,孟邦傑是氣炸連肝碎,挫碎口中牙,提起雙斧,如同一隻咆哮的猛虎,一個「孟德闖帳」,「嘁里咔嚓」,將衝上來的家奴胳膊全都砍了下來,這一下,其他家奴被鎮住了,孟邦傑一個健步,追上麻三,手起斧落,將雙手抱頭的麻三臂膀砍了下來,緊跟著一個「樊噲屠狗」,將麻三的頭顱砍斷,身首異處,見麻三斃於孟邦傑斧下,其他家奴瞬間作鳥獸散。
砍死麻三後,孟邦傑讓鄉鄰將自己捆綁起來,主動到縣衙投案自首。縣令聽說孟邦傑將張邦昌的紅人、范瓊的小舅子殺死了,心頭大駭,立即命衙役將孟邦傑押入大牢。
各位看官,你道範瓊為何許人也?范瓊乃京城巡檢使,官居四品。范瓊出身軍旅,因鎮壓京東路農民起義軍有功,得到當朝宰相張邦昌的賞識,力保他為京城巡檢使。范瓊得到家人的報信後,強行讓縣令判孟邦傑斬立決。
縣令了解案情後,覺得麻三為害鄉里,放縱家奴毆打孟老太爺和老太婆至死,孟邦傑為父報仇,也在情理之中,判他斬立決,甚是冤枉。加上鄉鄰們上萬民書為孟邦傑申冤,當地縣令進退維谷,猶豫不決。
恰逢劉豫為京西路提刑,縣令將孟邦傑的案子交給劉豫。劉豫本來是進士出身,因為,為官無德政,為人無德行,受到張邦昌的排擠,尤其是徽宗皇帝更不待見劉豫,先是將劉豫貶到兩浙,然後,放京西路提刑之職,管理刑案和冤獄。
京西路提刑就是一個閒差,心情好的時候,可以出去轉轉,心情不好了,就在家睡覺,反正劉豫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態度,自此,劉豫從一個進士蛻變成一個官痞、無賴。
劉豫接手孟邦傑的案子後,也是大吃一驚,他吃驚的不是孟邦傑的本領(此時,他還不知道孟邦傑武藝高強),而是孟邦傑的膽量。要知道,以一個平頭小民的身份,敢將范瓊的小舅子殺死,那是一種什麼樣的膽量?劉豫對孟邦傑倒有幾分佩服,有渴望一見的想法;特別是劉豫看到麻三是范瓊的小舅子,心裡不免有了幾分得意。
所以,劉豫故意與張邦昌、范瓊一黨作對,頂著壓力,判孟邦傑充軍發配,保住孟邦傑一條性命;氣得范瓊以大欺小,要劉豫判孟邦傑斬立決,劉豫耍起官痞無賴的個性,要與范瓊一起面聖,范瓊只好自認倒霉,無奈作罷。
其實,劉豫也是借著孟邦傑案子,對張邦昌一党進行報復,心想:讓你「張黨」得勢,俺偏偏與你作對,雖然麻三殺人,不能把你范瓊怎麼樣?但是,俺劉豫要在堂屋裡拉泡屎——嘔心嘔心你!
案情平息下來,孟邦傑在發配前想見一下恩公,劉豫同意相見,得知孟邦傑武功了得後,變著法子將孟邦傑留在身邊。
也是因為黨同伐異,報應循環。靖康元年初,范瓊在張邦昌面前慫恿,讓劉豫任濟南知府,因為,當時的山東盜賊峰起,響馬林立,范瓊想借響馬之手殺了劉豫。
對於濟南知府的職缺,劉豫真的不願到任,自宋江起義後,齊魯大地民風彪悍,響馬猖獗,在這樣一個地方當知府,弄不好連性命都要搭進去,他只好委託好友中書侍郎張愨從中周旋,能不能放他去東南做一任知府,可是,張邦昌不允,他只好垂頭喪氣回到家中。
得知情況的孟邦傑安慰劉豫道:「齊魯之地,民風彪悍卻又純樸,只要相公實心為民,會得到百姓的愛戴。若是有歹人為難相公,邦傑以死守護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