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進入密道逼近真相2
2024-06-03 23:10:45
作者: 小橋老樹
關百全心知警方找到通道以後,肯定會把重點目標放在老三身上,老三有毒癮,在審訊時如果熬不過,多半會招。只要招供,這輩子就完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他作為恨鐵不成鋼又沒有辦法的父親,早就策劃好讓老三何時走,如何走。
關百彬道:「大哥放心,那個地方偏僻,警方找不到。我一定會讓老三戒斷毒癮,再讓老三跟著楊道長練點呼吸吐納的功夫。等他回來以後,肯定會好好的。」
關江州把耳朵貼在門口,聽父親和堂叔談話。
關百全有點悲傷,道:「也不知道老三是否能夠回來。你的手機,他的手機,全部扔下,不要跟我打電話,也不要跟家裡打電話。讓老三和以前的圈子徹底失去聯繫,只有這樣做,才能救他。」
關百彬道:「我和他短時間內人間消失,只要自己不露臉,誰都找不到。」
關百全道:「話不多說,警方肯定監視了我們,按照上次想出的辦法,趕緊走。」
關百彬扛著鋁梯子,帶著關江州步行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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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幢小區的房屋都沒有直達頂樓的樓梯,設立了一個檢查天井,天井裝有十個插入牆壁的鐵梯子。最底端的鐵梯子離地有三米高。關百彬拿起早就準備好的鋁梯子,踩著鋁梯子抓到嵌在牆上的鐵梯,從天窗進入了頂樓。
堂叔往上爬時收走鋁梯子。
兩幢樓的間距只有三米五,這是經過測量的準確數字。鋁梯子可伸縮,拉到最長時,搭在兩幢樓之間,形成一個簡易通道。關江州望著鋁梯子搭成的通道,瑟瑟發抖,不敢爬過去。關百彬道:「不爬過去,就等著警察來抓你。你如果想被警察抓,那就不用爬。這個梯子結實,你別瞧地面,沒事,跟玩兒似的。」關江州知道自己犯的事,咬了咬牙,還是順著鋁梯子爬過去。連爬了三次,這才從第四幢樓的天窗爬下。
剛剛在另一個樓道站穩,傳來一陣說話聲。關百彬靠在門口,不停地在胸口畫十字。所幸說話聲很快消失,關百彬和關江山乘坐電梯,一路順利,到達電梯口。電梯口有一輛帶貨櫃的貨車,司機穿著工作服,正在抽菸。
關百彬和關江州鑽入貨廂,跟隨貨車離開小區。
一輛小車裡坐著兩位便衣,守在停車場內,監控關百全的兩輛車。這輛貨車離開,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在小區中庭,也有兩名便衣蹲守在樓門洞,只要關家父子出入,必然會進入他們的視線。
另有技術人員監控關百全、關江山和關江州的手機。關江山的手機在金山別墅外圍,關百全和關江州的手機都在小區里,沒有離開。
貨車出城,一路朝北,進入巴岳山。
貨車離開城區之時,金山別墅外的通道被鑽出一個能夠讓人進出的大孔。侯大利、老譚、小林等人戴好手套、鞋罩等防護,順孔而下。他們準備先查看通道裡面的情況,提取了相關痕跡以後,再進入兩邊房屋。
此時,不管關家如何抵賴,都無法否認通道存在的事實。
小林打開側光燈,開始搜索足跡。通道地面是釉面磚,表面平整光滑。一般情況下,技術人員會打側光直接照相或者用靜電吸附儀提取。老譚蹲下來看了地面顏色,道:「這磚的顏色太淺,照相效果差。」
小林也發現了問題,建議用靜電吸附儀來提取。
老譚搖頭道:「通道長期密閉,灰塵很薄,用靜電吸附儀,細小特徵會損失。你先用側光觀察,找到足跡,標出位置,用透明膠帶提取。」
小林道:「我明白了,就和提取手紋一樣。」
侯大利有現場勘查證,其水平比起一般偵查員要高。但是術業有專攻,論對細節和特殊情況的處理,專搞技術的老譚和小林還是技高一籌。侯大利之所以被稱為神探,一方面是技術全面,綜合分析能力強,另一方面是一門心思用在破案上,心無旁騖。技術全面加專注,這是他超越同事的公開秘密。
小林提取足跡之時,侯大利和老譚站在原地打量通道。通道約有兩米高,寬度也有兩米,鋪裝有地板磚,空氣新鮮,沒有腐朽和沉悶感。雖然通道開了孔而形成通風,但是空氣交換速度沒有這麼快,空氣新鮮的原因應該是通道里裝有通風系統。
侯大利道:「關百全是金山別墅區的承建方之一,這個通道應該是和別墅區一起動工,更準確來說是和拆遷房一起動工修建。在施工時,他們先把地面挖出一條溝,然後修建通道,通道修好以後,回填泥土。」
老譚道:「這是一條逃生通道,也是密室。有錢人也不容易,為了保命,費盡心機。如果大利和我們一樣也是普通家庭出身,肯定不會想到關百全會花大價錢修一條通道。錢少也有錢少的好處,不會有人惦記,晚上睡得著覺。」
侯大利道:「丁麗遇害這件事情對江州企業家的心理影響非常深遠,只有楊國雄跳樓引發的後續事件能和丁麗遇害相比。」
小林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道:「我們在通道里找到兩個人的足跡。」
老譚道:「足跡方向?」
小林道:「兩個方向都有。」
又有兩台強光燈被送進通道,整個通道細節一覽無餘。通道中間有一個保險柜,保險柜旁邊是儲物箱。儲物箱旁邊有四把椅子,椅子旁邊有摺疊起來的行軍床。
侯大利仔細觀察通道情況,道:「從通道的布置來看,關家人非常細緻,考慮問題全面。我們挖開通道後,以關百全的性格,肯定還有後手,不會輕易就範。我最擔心關江州跑路。」
老譚道:「你放心,滕麻子已經布置了相關工作,張國強負責布控。」
設備和人員到齊以後,小林開始提取足跡。他標出地面足跡的位置,將透明膠帶的一端貼在足跡一側的地面上,再將膠帶均勻壓向足跡的另一端並壓實,儘量不產生氣泡。取下膠帶後,他把膠帶固定在紙盒子裡,準備帶回實驗室後,用透射光法照相。
現場檢驗程序嚴,步驟多,接近兩小時,小林和同伴們才將整個現場勘查完畢。小林畫出了足跡圖,交給老譚。
老譚指著足跡圖解釋道:「通道裡面顯示出兩個人的足跡,根據腳印分析,一個是中老年人的足跡,步長短,壓痕前輕後重,內輕外重,跟壓面積大,有明顯的擦、挑痕跡,初步可以判斷在五十歲以上。另一個人的足跡步子長,步角中等,步寬中等,不到三十歲。根據平面足跡算法和立體足跡算法來看,老年人約有一米六五,年輕人約為一米七五。」
侯大利道:「從年齡和身高來看,老年人符合關百全的各方面情況,年輕人符合關江州的情況。」
老譚道:「在拆遷房這邊,還有一大塊可疑的痕跡,從痕跡來分析,應該是有人躺在地上,反覆摩擦形成的。」
在靠近菜市場方向的通道門前,有一塊明顯的摩擦痕跡。
小林興奮地道:「摩擦痕跡中有一小塊液體痕跡,裡面還沾了三根短髮。通道里的光線不夠強,肉眼很難發現,我用了強光,又蹲在地面上仔細找,這才發現這三根短髮和疑似唾液的液體痕跡。找到這兩樣生物檢材,加上足跡,是誰在通道里來回走動就一目了然,再加上關江州曾經在案發前開車經過了菜市場,關江州的犯罪嫌疑就如禿子頭上的頭髮——明擺著。」
侯大利額頭的川字紋緊了緊,道:「理論是如此,我們還是差了最關鍵的證據——殺人的證據。徐靜遇害當天,關百全在外地,這個已經證明他沒有作案的時間。現在所有的證據只能證明關江州來過這條通道,並不能證明他殺人。而且,關百全進入通道是什麼時間,現在還弄不清楚,仍有疑點。」
老譚道:「有了這些線索,在以前基本上就可以刑事拘留了。關江州這種成天吃喝玩樂的公子哥,細皮嫩肉,從小沒有吃過苦,只要抓進來突審,都不用動手,絕對招供。」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年代不同,要求完全不一樣。通知關百全過來,我們要從通道進入關百全別墅了。」侯大利沉吟片刻,又道,「請譚支讓周向陽提前過來,這一次的預審又要啃硬骨頭了。」
老譚道:「大利考慮得周到,關江州不怎麼樣,但是關百全是老狐狸,搞不好還要打一場硬仗,讓周鐵牙提前介入,提前制訂出預審方案。」
侯大利再次提醒道:「關江州是重點人物,要看緊了,別讓他溜了。」
老譚道:「這個放心,滕麻子負責此事,有專人在外圍監控,還上了技術手段。關百全和關江州都在家裡,沒有外出,隨時可以收網。我馬上給滕麻子打電話,讓人把關百全帶到別墅來。」
老譚年齡比侯大利要大,資歷比侯大利要深,但由於侯大利在105專案組以及重案大隊工作時的出色表現,以及現在的身份,老譚很自然地接受了侯大利的工作要求,絲毫沒有心理障礙。
電話響起時,滕鵬飛還以為是杜所長又打電話,發起牢騷:「現在的人都開始討價還價,我們那個時候,令行禁止,有什麼困難都自己克服。」
近些日子,江州接連出現了三起兇殺案,他剛剛全面負責刑偵案件,備感壓力。
三起案件,一起是剛剛查出是聾啞人的無名屍體。雖然查到了死者是聾啞人,可是仍然沒有找到屍源。這個死者仿佛是孫猴子,憑空出現。為了尋找這伙聾啞人,江州警方出動了近兩百民警,攜帶了照片,拉網式排查,誰知還是一無所獲。一名派出所所長打電話給滕鵬飛,表示所里事太多,要撤點人手。滕鵬飛婉言拒絕後,所長在電話里冒了火。滕鵬飛和這位所長是同學,好說歹說,這才安撫住老同學。
一起是陳菲菲遇害案,所有線索都指向了李小峰,可是李小峰堅決不承認自己殺人,一直強調自己認識陳菲菲不久,根本沒有殺人動機。雖然如今重證據、輕口供,可是滕鵬飛也覺得李小峰確實沒有殺害陳菲菲的動機,心裡不踏實。李小峰喜歡玩,這在圈子裡出了名,可是李小峰玩歸玩,還沒有傷害他人的先例。
另一起案件則是徐靜遇害案。省專案二組侯大利緊盯此案,有伸手過長的問題,讓他隱隱不快。不快歸不快,有侯大利盯著案子,他還是很放心,便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前兩起案件上。
接過電話,不是老同學,而是前往別墅區的老譚。
得知找到了逃生通道,滕鵬飛舒了口氣:「這個侯大利,腦袋瓜子鬼得很。那我通知張國強,讓他的人帶關百全前往別墅。不用強制,這是為了偵破關百全妻子遇害的案件,他沒有理由拒絕。等到生物檢材檢測以後,就算沒有其他線索,也要做好突審的準備。」
老譚道:「大利考慮得很周到,建議周鐵牙提前熟悉案件。」
負責地面監控的是重案大隊三組偵查員胡志剛和蔣超。接到指令以後,兩人上樓,敲開了關百全的房門。
關百全這一段時間無心工作,整個人的精氣神隨著徐靜遇害而迅速被抽空。案發前,他還是意氣風發的企業家;案發後,他將企業交給大兒子掌管,變成了一位飽經人生傷痛的小老頭。
胡志剛簡要說明來意。
「走吧。」關百全咳嗽了幾聲,走到臥室門口,道,「老三,我出去一趟。」
臥室里傳來說話聲:「你出去就出去,關我什麼事?」
胡志剛走到門口,朝裡面望了一眼。室內一切正常,關江州坐在桌前玩電腦,電腦屏幕上是遊戲畫面。
關百全跟著胡志剛下樓,道:「胡警官,你有小孩嗎?」
胡志剛道:「有啊,還小。」
關百全道:「你這兩天都在樓下,今天特地上來,就是想要看我們爺倆是不是在家裡。你別否認,這是你的任務,我都知道,不怪你。你要對自己的小孩嚴加管教,慣子如殺子啊!現在這個老三,不成樣子。你剛才聽到了,對長輩就這樣說話。」
胡志剛的任務是看住這一對父子,只要父子倆不離開,任務就算完成。他有些同情眼前這位鼎鼎有名的大老闆,道:「走吧,希望能抓住殺害你夫人的兇手。」
胡志剛親自駕駛,送關百全來到別墅外的小菜市場。
下了車,關百全看到被挖開的通道,一陣苦笑。
老譚指著被挖開的通道,忍住怒氣,道:「關總,這是什麼?」
關百全整個臉皮都皺到一起,如核桃殼一般。他站在挖掘機前看了一會兒,不緊不慢地道:「譚支,我當然知道這是什麼。」
老譚道:「我們在別墅找通道和密室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
關百全翻了一個白眼,苦笑道:「這是我們家用來逃命的,怎麼能夠輕易說出來?如果能夠輕易說出來,那就不是逃命通道了。這條通道和我夫人的案子有什麼關係?」
老譚是搞技術出身,並不擅長審訊,侯大利主動上前一步,接過關百全的話,道:「關總,圍觀的人多,我們不在這裡談了,先回別墅,你從裡面將通道打開。」
「你們大動干戈,好多人都知道我家有通道,以後只能關掉。」看到侯大利,關百全臉上的表情如生吃黃連一樣。在他心中,侯大利應該站在自己這一邊,如今侯大利不回家繼承家業,莫名其妙地來當警察,這簡直就是對自己階層的叛變。
勘查人員在地道里找到了生物檢材,這是詢問的底牌。侯大利藏著這個底牌,帶著關百全回到別墅區。
走到臥室門口,關百全停下腳步,道:「我不想進去,這個臥室讓我想到徐靜,難受得很。」
「打開通道,關總就可以暫時離開臥室。在打開前,你先講一講通道的入口,以及如何打開。還有一點,你指明入口以後,先得由現場勘查人員檢查。」侯大利從內心深處也同情關百全,可是同情歸同情,辦案時,必須將所有情緒收斂在內心。
關百全道:「書桌下面有一個開關,被木條蓋住的,這是傳統的榫卯技術做的,你們看得出來才有鬼。移開木條,按動開關,書櫃內壁就會打開。你們亂整,把整個書櫃都拆了。後面牆上有半壁瓷磚,也有一個開關,開關就在牆上,瓷磚上有畫,畫上的鼻子,按下去,就會出現門洞。」
侯大利道:「裡面有軸承?」
關百全冷笑一聲,道:「說了你也不明白,別不懂裝懂。」他在其他公安面前都很配合,唯獨看到侯大利就氣憤,總是想要冷笑,說幾句諷刺的話。
老譚在屋外,低聲詢問胡志剛:「關江州還在家裡嗎?」
胡志剛道:「在家裡,我們每天都有人找藉口進屋,關江州一直在家。」
老譚道:「這個花花公子,在家裡待得住?」
胡志剛道:「我去看過,他在打遊戲。」
預審高手周向陽出現在院子裡。他沒有急於上門,而是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又查看了底樓的布置,這才慢悠悠上樓。他來到書房,看著已經打開的通道,開始描繪關百全的性格。
「關百全從小家貧,從建築小工做起,能吃苦。忍耐力強,能屈能伸,人極為聰明,學習能力強,學東西快,從初中生成為建築行業的專家。經營企業的風格是穩紮穩打,步步為營,考慮周到,作風細緻。正因為看三步走一步,這些年擴張得不夠,比起侯國龍、丁晨光等人差了很大一截。」
得知要面對關百全和關江州父子,周向陽立刻開始做功課,來到金山別墅大門,就收到了一條介紹關百全的簡訊。
周向陽伸頭朝通道看了眼,見侯大利站在通道中間,不緊不慢地走過去,道:「大利,看什麼呢?」
侯大利道:「這條通道裡面有水和食物,甚至還有被子和摺疊床,通風做得不錯,沒有沉悶感。在這個通道里,生活不成問題。」
周向陽笑道:「不洗澡可以,臭就臭點。生活在通道里,拉屎撒尿怎麼辦?」
「跟我來。」侯大利帶著周向陽來到通道中間的另一道門。這道門和通道顏色相似,渾然一體。打開門,裡面設有一個衛生間,有供水和排水系統,還有一個可攜式開水器。衛生間裡邊還建有一個儲藏室,裡面有大衣,還有五箱密封狀態的壓縮餅乾、五大瓶維生素、十箱水。
侯大利道:「這水放了有一年時間,壓縮餅乾還有半年就過期。在緊急狀態下,過期的壓縮餅乾也能救命。這人啊,考慮得真超前。」
周向陽回頭看了一眼通道,見關百全沒有跟上來,道:「關百全有小聰明,沒有大智慧,如果真是智慧人士,家庭不可能搞成這個樣子。久貧之後暴富,他們對後代培養上有明顯缺失。侯總不一樣,培養出了大利,這才是人生大幸福。」
侯大利道:「按照宮局的想法,由我們兩人詢問關百全和關江州。關百全為人聰明,對我們前期的偵查情況也有一些了解,應該能夠猜到我們沒有能夠證明兇手的直接證據,有證據早就抓人了。父子倆的薄弱點在關江州,他爸是從工地上出來的勞動人民,關江州是從小在蜜罐中泡大的公子哥,心理脆弱,這是我們的突破口。」
周向陽笑道:「大利調到省廳,還參加市局的案子,足見關局和宮局對大利的器重。從另一個側面看,市局的預審人才缺乏啊!」
侯大利作為省刑總偵查員之所以願意參加市局的預審,是因為有一個「挖兩面人和幕後黑手」的任務。這是高度機密的事情,侯大利沒有點透,隨口敷衍了幾句。
侯大利、周向陽和關百全一行前往刑警新樓,進入一樓詢問室。
為了緩和氣氛,三人落座後,喝茶、抽菸。正進入正題時,侯大利接到張國強來電。
張國強聲音充滿焦急,道:「剛才我們的人到關百全家裡,準備把關江州帶回來詢問。結果,關江州不在家。」
侯大利停頓了片刻,道:「你為什麼給我打電話?」
張國強突然就被問住了,然後緩緩地道:「這是重大失誤,讓關江州跑了,肯定要處理人。我是組長,是我安排的監控。處理人,我認。滕支在罵人,讓我趕緊給你報告。」
侯大利道:「什麼時候跑的?」
張國強道:「不知道。」
侯大利道:「跟誰跑的?」
「不知道。胡志剛在今天進過關百全家,在臥室里看到了關江州。關百全臨走時,還特意到臥室說了幾句話。」
張國強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道:「關百全老奸巨猾,是在設計騙我們。我們調出監控,發現今天大搖大擺走出樓的是關百全的侄兒,也就是關江州的堂兄。兩人年齡相近,身材和相貌相似,關百全騙了我們。我負責全面監控,肯定要承擔責任。」
「暫時別談責任,馬上找人。關江州嫌疑極大,絕對不能讓他逃掉。」
通話之後,侯大利想起「兇手」在眼皮子底下逃離,情緒有些煩亂,在心裡罵了幾句以後,重新穩定情緒,這才走進了詢問室。他走進詢問室後,臉上又出現笑意。
周向陽很熟悉侯大利,見他進門時臉上掛著寒霜,猜到有不利的消息傳過來。他和侯大利對視一眼,侯大利沒說,他也就沒問。
周向陽醞釀了情緒,正想要開口,小林出現在了門口。周向陽出門後,小林拿了一幅足跡圖,道:「這是我們加緊做的足跡圖,不算精緻,但是基本準確。這幅圖很有意思,譚支說你們用得著。」
看了足跡圖,周向陽眼前一亮,道:「這是及時雨。關百全狡猾,不好對付。有了足跡圖,好歹有點實料。」
回到詢問室,周向陽當著關百全的面將足跡圖遞給了侯大利,道:「我陪關總喝茶,你先看一看這份材料。」
侯大利看完了這份材料以後,拿了一張紙,寫了關江州不知何時離開之事。
兩人當著關百全的面交流信息,關百全明知他們在對付自己,又不知道他們掌握了什麼情況,暗生忐忑,隨即暗罵道:「這兩人鬼鬼祟祟,就是跟我打心理戰。與我斗,你們還嫩了點。」
侯大利和周向陽交換完信息,開始詢問。
周向陽道:「關總,徐靜遇害這事,全局上下都高度重視。我們抽調了精兵強將,還得到省公安廳支持。我相信,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不管兇手如何狡猾,肯定難逃法網。兇手極為惡毒,殺害了你夫人,而你夫人懷有身孕,一屍兩命,性質惡劣。不管兇手是什麼人,都逃不過法律制裁,任何人,想要包庇兇手,都會受到嚴懲。」
關百全靠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道:「謝謝。」
周向陽道:「從金山別墅5號別墅到清秀園2幢1單元2號之間有一條通道,是你修的嗎?」
關百全道:「是我修的。」
周向陽道:「關總當年為什麼要修這條通道?」
關百全道:「當年在動遷之前,我中標了清秀園。拆遷辦經費緊張,又要完成任務,簡直就是空手套白狼。他們沒有錢,就把底樓三套房抵給了我。在修建別墅時,清秀園這邊還很偏僻,拆遷辦按照市中心城區價格抵給我的,明著欺負人。後來我處理了兩套,留了一套,虧了一大截。金山別墅由金總中標,我從他手裡拿了一套別墅自己修。這是百年基業,所以修得特別紮實。在修建的時候,我考慮到安全問題,在別墅和拆遷房之間修了一條通道。丁晨光的女兒在家裡遇害,我每次想起這件事情就怕得很。」
周向陽道:「哪些人知道你家裡有這條通道?」
關百全道:「以前的家人都知道,我、妻子和兩個兒子。」
周向陽道:「妻子指的是誰?」
關百全道:「我說明了是以前的家人,妻子是兒子的媽媽。」
周向陽道:「徐靜是否知道這條通道?」
關百全搖了搖頭,道:「這些年,江州的社會環境明顯好轉,我就沒有跟她說這條通道的事情,免得她擔心。」
周向陽道:「關江麗是否知道這條通道?」
關百全道:「關江麗要嫁人的,也不知道這條通道。」
周向陽道:「知道這條通道的人就是你、關江山和關江州?」
關百全道:「就我們三人知道。」
周向陽道:「在徐靜遇害之前,有誰進過這條通道?」
關百全道:「這是我們的逃生通道,裡面簡陋得很,平時只有我會進入。我有輕微的抑鬱症,有時會犯毛病,喜歡獨自待在通道里。自己一個人獨處,心情就會輕鬆一些。」
周向陽道:「除了你之外,還有誰進入過這條通道?」
關百全道:「那我真不知道。」
周向陽道:「我們最初勘查時,詢問你是否有通道,你一口否認,對不對?」
關百全道:「這本來就是我們全家最大的秘密,當然不願意說出來。你們查到了,就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周向陽道:「我再問一遍,除了你之外,在徐靜遇害前,還有誰進入過通道?」
關百全道:「我不知道。」
周向陽道:「你又在說謊吧。我們從通道里提取到很多腳印,腳印是兩個人留下來的,現在給你看一看腳印的照片。」
足跡照片擺出來以後,關百全依然是有氣無力的模樣,神情上沒有什麼變化。他暗覺惋惜:終究是百密一疏,離開時沒有拖地。發現兒子進入通道後,他意識到妻子被誰所害,一方是懷孕的妻子,另一方是兒子,這讓他受到了極大的精神折磨,有些恍惚,還真是忘記拖地,消除足跡。而且,通道是地板磚,他確實沒有留意到地板磚上會留有足跡。
周向陽道:「這是誰的腳印,你認不出來嗎?」
關百全道:「誰會這麼無聊,專門研究腳印。」
周向陽微微一笑,道:「經過我們對比檢查,標號一的腳印就是江州牌皮鞋留下來的。這江州牌皮鞋的花紋和標號一的腳印完全相符,四處磨損和一處劃痕,完全對得上。這雙江州牌皮鞋是你的吧?你別否認,我們已經在申請搜查證了。」
在鐵的事實面前,關百全沒有抵賴,道:「這是我的鞋,我說過,以前經常獨自進通道。」
周向陽平靜地道:「近期,你去過幾次通道?」
關百全道:「這一段時間事情多,進去得少。徐靜遇害以後,我心情不好,進去過兩次。」
在小林送來的足跡圖中,很清晰地顯示,關百全留在通道里的腳印都是由一雙鞋留下來的,關江州的腳印是由兩雙鞋留下來的。關江州有一雙皮鞋的鞋印上重疊了不少關百全的腳印,關江州這一雙皮鞋的鞋印一次都沒有踩在關百全的腳印上,這就意味著,關江州進入通道後,關百全再進入,兩人時間有先後,所以才出現關百全的腳印疊在關江州腳印之上。關江州第二次進入通道後,換了一雙皮鞋。這一次,關江州和關百全的腳印互相重疊,說明他們是同一時間都在通道里。由於通道灰塵不夠多,灰塵只是通過通風口進入,所以兩次出現的鞋印沒有明顯區別。
關百全如實回答是兩次進入,沒有說謊。周向陽道:「你是否知道還有其他人進入?」
「我都是獨自進通道,不知道還有誰進去過。」警方調得出自己的腳印,老三的腳印肯定遮掩不了。但在警方沒有拿出確切證據之前,關百全不會承認自己在通道逮住兒子的事情。
周向陽道:「你真的不知道嗎?」
關百全道:「真不知道。」
周向陽道:「在通道里,除了發現你的腳印外,還發現了另外一人的腳印。是誰進了屋,關江山還是關江州?」
關百全道:「我真不知道。」
周向陽道:「8月24日中午1點左右,你在哪裡?」
關百全用雙手緊壓太陽穴,道:「8月24日上午,我得知徐靜是遇害,真是晴天霹靂,心裡亂得很,頭昏腦漲,記憶力下降,什麼事都記不起了。」
周向陽道:「我做一個友情提醒,8月24日,中午,關江州到了清秀園小菜市場。」
「關江州來到小菜市場,和我有什麼關係?」關百全見警方步步逼近真相,想起不爭氣的老三,憋屈又惱火,口氣硬了起來。
周向陽也不惱,不緊不慢地道:「關總,你也是有身份的人,別揣著明白裝糊塗。如果我們沒有拿到證據,也不會讓你到刑警支隊接受詢問。」
關百全道:「既然你們有證據,那就乾乾脆脆拿出來,直接給我定罪,何必兜圈子。」
周向陽道:「我們先讀一個與包庇罪有關的法律概念。包庇罪是指明知是犯罪分子,而向司法機關作虛假證明,為其掩蓋罪行,或者幫助其隱匿、毀滅罪證、湮滅罪跡,使其逃避法律制裁的行為。情節輕微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重的,三年到十年有期徒刑。關總聽得明白嗎?」
侯大利插話道:「關總白手起家,辛辛苦苦創下一片基業,花費了一生心血。如果你不與犯罪分子切割,那就真有牢獄之災。出獄以後,你的身份變了,不再是企業家,不再是政協委員,不再是政府的座上賓,你就是隨時要向派出所報備的『兩勞』釋放人員,前半生心血毀於一旦。這是不能馬虎的大事,你要考慮清楚。」
「我沒有包庇誰,還是那句話,你們有證據,那就拿出來。」
關百全如今是省政協委員、江州市政協常委,與江州市各界保持著良好關係。如果真的因為老三的事情進了監獄,企業可以交給老大打理,他的清白就算徹底完蛋。正如侯大利所言,前半生心血毀了一大半。但是,老三是自己的兒子,他無論如何也不想老三在監獄裡度過餘生。更何況老三犯下的罪是一屍兩命,很有可能吃槍子。徐靜和未出生的孩子已經死了,人死不能復生,這是沒有法子的事情,他不想眼睜睜看著老三吃槍子。
周向陽見關百全神情有點恍惚,繼續壓迫道:「證據非常清楚,關總心裡也明白,何必胡攪蠻纏?我估計你不了解現代刑偵技術,那個進入通道的人躺倒在地上,掉落了多少頭髮,吐了多少口水,這些都是DNA證據,跑不掉的。我們可以把時間精確到8月24日中午1點左右,難道你還不明白?」
掛在牆上的電視很詭秘地被打開,裡面是通道的視頻,強光燈下,通道中的腳印顯露無遺,在靠近清秀園那道門的通道地面上有大片的擦拭痕跡。
關百全低著頭,長吐了一口氣,慢慢抬起頭,道:「進入通道的是老三關江州。這個敗家子,不學無術,花錢如流水。我在通道里有一個保險箱,箱裡有錢。關江州到通道就是要從保險箱裡取錢。你們既然能拿到足跡,肯定也能從保險柜上拿到指紋。」
現場勘查技術人員確實從保險柜上提取到關百全和關江州的指紋,在這一點上,關百全沒有說謊。
周向陽額頭川字紋緊鎖,道:「關江州進入通道,是為了取錢?」
關百全道:「為了讓關江州自食其力,我在這些年絞盡了腦汁。我控制了關江州的零花錢,讓他身上沒有太多錢。他消費高,錢少衣袖短,就動了保險箱的主意。保險箱的錢是為了應急,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才能動用的錢。他拿走了一萬,被我發現。我在通道里等他,一方面,我是想要獨自靜一靜;另一方面,是要阻止他繼續拿錢。」
兇殺案現場沒有找到與關江州有關的線索,關百全的說法從邏輯上是成立的。關百全老奸巨猾,步步為營,將漏洞堵得死死的。
具有重大作案嫌疑的關江州居然還有可能從網中逃脫,侯大利不禁在心中惡狠狠罵了一句。
周向陽點燃一支煙,慢慢抽,不動聲色地看著關百全,道:「關江州在什麼地方?」
關百全道:「我出來的時候在家裡。」
周向陽盯緊關百全,道:「我們的人到你家去找了關江州,除了家裡的阿姨外,沒有其他人。關江州到哪裡去了?」
關百全猛地拍了桌子,道:「他媽的,這個小兔崽子又跑哪裡去了?!我這一段時間沒有到公司,就是要看住他。你們還有什麼話要問,趕緊,我得回去找兒子。」
儘管找到了通道,在通道里還發現了關百全和關江州的痕跡,但是,現在的發現只能證明關江州進入過通道,而無法證明關江州殺害了徐靜。關百全的講述能夠自圓其說,除非找到另外的過硬證據才能戳破他的說法。
關百全離開以後,侯大利和周向陽相對無言,各自狠抽香菸。幾口之後,香菸便少了一大截。抽完一支煙,周向陽這才開口:「關江州絕對不是今天跑的,應該早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跑掉了。關百全這個老狐狸為了保護兒子,也是拼了。如果事情敗露,他也得吃牢飯,半輩子辛苦就白費了。」
侯大利在監控室來回走動,越走越快。
周向陽手機響了起來。通話之後,他對侯大利道:「關百全的堂侄關磊被帶了過來,張國強和高波要問他。」
關百全的堂侄關磊和關江州年齡相仿,髮型接近,坐在椅子上,雙腿岔開,悠然自得。
張國強望著關磊眼睛冒火,恨不得拽著關磊的衣服,狠狠打他一頓。高波在桌下輕輕碰了碰他的腿,示意其冷靜。
關磊用挑釁的語氣道:「兩位警官,我很配合了,有什麼話就問,我很忙的,別耽誤我賺錢。」
高波冷冷地道:「我估計你將來很長時間內沒有賺錢的機會了。」
與關百全相比,關磊非常囂張,下巴微揚,道:「警官,別嚇我,我不是嚇大的,不吃你這一套。現在是法治社會,你們不能亂來了,有什麼話就問,我真忙。」
張國強猛拍桌子,道:「關磊,你別在這裡得意,以後有你哭的時候。」
關磊道:「你這是威脅我嗎?態度好一點,否則我會投訴你。」
高波打起圓場,道:「小關總,你別激動。你是什麼時候離開關百全家裡的?」
關磊道:「你們莫名其妙叫我過來。我到我叔家裡,犯了哪條王法?」
高波道:「你這一段時間都在關百全家裡?」
關磊搖頭道:「拜託你動一動腦子。我自己有家,為什麼要住在我叔家裡?我一小時前到我叔家,阿姨說我叔被你們帶走了。我剛剛離開我叔家,就被你們帶過來了,莫名其妙。」
高波道:「你到關百全家的具體時間?」
關磊抬手看了看時間,大聲道:「你們要準確時間,我就跟你們說,我開車進入我叔小區車庫,距現在已經有一小時二十七分鐘了。」
高波道:「你是開車進去的?」
關磊道:「我不開車,難道我會飛嗎?我開車進車庫,然後上樓。沒有找到我叔,然後離開。如果不信我說的,你們可以調監控。」
監控室里,侯大利道:「胡志剛在關百全家中見到的是誰?是關江州,還是這位關磊?關磊很有表演欲望,演了一位驕橫的少爺。」
周向陽一隻手叉腰,另一隻手托著下巴,道:「這一切都是經過設計的,總導演就是關百全。關磊應該扮演了關江州,吸引了胡志剛的視線,真的關江州早就逃之夭夭。大利,你覺得下一步的工作重點在哪裡?」
侯大利苦笑道:「關百全已經給我們指出了重點,重點就是不見蹤影的關江州。張國強負責監控,這一次要被罵慘,日子不好過。」
周向陽道:「不僅僅是不好過。張國強原本很希望進一步,如今犯了這種低等錯誤,會影響其進步,真不應該。刑偵體系就是這樣,一層層大浪淘沙,能留在最後是真不容易。有的年輕人原本前程遠大,忽然間犯了一個大錯。犯了大錯,一步慢,步步慢,再想起來,就難上加難。」
關磊離開以後,侯大利和周向陽準備和滕鵬飛見面。剛走到五樓,他們聽到支隊長辦公室傳來罵聲:「這麼重要的人,居然就在眼皮子底下跑了,你們是吃乾飯的嗎?張國強,你來談一談你們的安排。」
重案大隊二組派了多組人監控關江州,卻讓關江州逃跑,在陰溝里翻了船。張國強特別沮喪,小聲道:「我當時就說將關江州控制住,你又不同意。」
支隊長陳陽罕見地發了火,猛拍桌子,道:「你是老偵查員了,怎麼能說出這種話。我讓你們去監控關江州,只是懷疑他涉案,根本沒有證據,一毛錢的證據都沒有。關百全是重要的企業家,妻子剛剛遇害,懷疑他兒子作案,一定得慎重,明白嗎!」
張國強道:「我們二十四小時監控,每班兩組四個民警,三班倒。」
「我不管你放了多少人,關江州跑了,這是事實。更滑稽的是你們居然不知道是什麼時間跑的,不知道從哪裡跑的。胡志剛也是老偵查員了,還到關家去過一次,成了睜眼瞎,真是丟臉。」
陳陽火氣不減,越說越氣,站起來,用手指著張國強的鼻子。
張國強退後一步,道:「侯大利發現通道時,關江州應該已經逃跑了。」
陳陽轉回到辦公桌邊,用力拍桌子,道:「侯大利調到省刑總以後,就不是江州刑警支隊的人了。為什麼是由侯大利發現通道,我們的人沒有發現,我們的人是吃乾飯的嗎?你別找藉口,犯了錯就犯了錯。下一步怎麼辦,你說。」
張國強被罵得灰頭土臉,道:「我們查過監控,一個多小時前,關磊的車開進了車庫。司機戴著帽子和墨鏡,穿的衣服和關磊一樣,身材也接近。司機是不是關磊,由於沒有看清楚面部,無法確認。如果關磊是在關百全離開後來到關家,那麼,胡志剛在關家看到的人就是關江州;如果是另外的人扮演關磊開著關磊的車來到關家,那麼胡志剛在關家看到的人就是關磊。」
陳陽望著和自己相處多年的年輕戰友,怒道:「你別繞來繞去,說簡單點,我被你繞昏了。」
張國強道:「我認為,關磊是關百全選來的木偶,用來替代關江州,演戲給我們看。今天疑似關磊的人開著關磊的車來到關百全家,是布下迷陣,讓我們以為關江州今天才離開。」
陳陽踱了幾步,控制住情緒,慢慢坐回椅子,道:「如果關磊一直冒充關江州,那麼,關磊肯定就不會在其他場合出現,這比較好調查。」
張國強道:「我和胡志剛研究過,如果關江州離開,最有可能是跟著其堂叔關百彬一起離開。關百彬是關百全的助手,長期跟在其身邊。胡志剛至少有兩三天沒有看到關百彬在小區出現,所以,我懷疑關百彬消失的時間,也就是關江州消失的時間。」
陳陽靠在椅子上,點了支煙,又丟了一支給張國強,道:「技偵跟我說,關百彬的電話還在自己家裡,關江州的電話在關百全家裡。這很能說明問題,關百彬和關江州一起跑的,關百彬充當監護人的角色。你們去找一找關百彬的家人,套出點線索。關百全心思細緻,設計出來的方案複雜,方案越複雜,就必然會有無法蓋住的破綻。你把關磊和關百彬所住小區的視頻全部調出來,狠勁查,我不希望又是侯大利取得突破。雖然侯大利也是江州出去的人,但是他現在畢竟是省刑總的人。」
從支隊長辦公室出來以後,張國強又到滕鵬飛辦公室,準備商量下一步的細節。敲門而入,張國強原本以為滕鵬飛也和支隊長一樣惱羞成怒,誰知滕鵬飛一臉平靜,臉帶笑意。
在滕鵬飛辦公桌對面,坐著神探侯大利和他的搭檔江克揚。
張國強不想在侯大利面前談事,道:「滕支有事,我等會兒過來。」
滕鵬飛道:「別走,神探又不是外人。」
張國強道:「關江州跑得沒影了。」
滕鵬飛道:「別哭喪著臉,事情沒有那麼糟糕。如果關百全和關江州咬定只是在通道里過家家,我們是狗咬烏龜——找不到地方下嘴。如今關江州跑了,偵查方向就很明確了。」
張國強道:「明確倒是明確了,可是黃大森跑了大半年,我們沒有抓到。關江州以什麼方式跑的,跑到哪裡,還在不在江州,壓根沒有線索。」
滕鵬飛道:「沒有線索,難道不追嗎?我們必須盡全力去追,這樣才能彌補失誤。失誤已經造成,只能儘量彌補。我說一個好消息,追到了麵包車那伙人的行蹤,確實是聾啞人。」
重案大隊和專案二組注意力集中到徐靜案之時,查找聾啞人團伙的行動仍然在進行。由於決心大,動用警力多,功夫不負有心人,線索終於在今天浮出水面。
在一小時前,兩名派出所民警來到偏僻郊區一處小飯店,點了兩個菜,順手將照片交給小飯店服務員。小飯店服務員看了一眼,道:「我見過他們。」
民警拉網排查多日,已經疲憊,遞照片只是例行公事,誰知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頓時來了精神,問道:「你見過其中一個,還是幾個?」
小飯店服務員道:「他們到店裡來吃過兩次飯,四個人,一個女的,三個男的,不超過二十歲。他們是聾啞人,兩次進店都沒有說話,對著菜單比比畫畫,四個人,吃了八十多塊錢。在上麵包車時,他們還是互相比畫。」
小飯店位於老鄉場,這個鄉場曾經是鄉政府所在地,1992年撤區並鄉建鎮以後,鄉政府撤銷,老鄉場的發展便停滯下來。陽江高速修通以後,過往車輛銳減,老鄉場更加蕭條,幾乎沒有外來人口,若不是市局下達了「不留死角」的嚴令,這一組民警不會到此鄉場。也正是因為老鄉場外來人口少,服務員才對三男一女印象深刻。
簡述經過後,滕鵬飛豎起三根手指,道:「小飯店服務員提供的線索證實了三件事:第一,被拉上車的女子與三個戴帽男子互相認識,屬於麵包車內人員中的一員;第二,這四人極有可能都是聾啞人;第三,江州殘疾人聯合會以及市特殊學校都沒有見過這四人,這說明四人來自外地,從麵包車逃跑的方向來看,這四人極有可能來自湖州。」
張國強道:「又是湖州?」
滕鵬飛道:「確實,又是湖州。」
張國強的心思沒有在四個疑似聾啞的人身上,哭喪著臉,道:「滕老大,聾啞人不是當務之急,當務之急是找到關江州。」
滕鵬飛伸了一個懶腰,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現在更沒有後悔藥吃,冷靜下來,開動腦筋想辦法。大利,你對關江州這事是什麼看法?」
張國強轉過頭,目不轉睛地盯著侯大利。此刻,他希望侯大利急中生智,說出找到關江州的錦囊妙計,立刻將逃之夭夭的關江州捉拿歸案。
侯大利道:「暫時沒有好辦法,嚴密監控關家人,四處撒網,撞大運。」
這個辦法讓張國強失望。
滕鵬飛用手搓了搓臉上的麻子,道:「國強不要自亂陣腳,趕緊去布置追查工作。安眠藥的來源也要繼續查下去。從徐靜身上查出來的是進口新藥,最有可能來自留學生群體。」
張國強沒有心思討論其他案子,道:「你們慢聊,我召集開會。」
張國強的背影在門口消失,侯大利站了起來,道:「滕支,那就到這裡。」
滕鵬飛將兩人送到門口,道:「湖州是下一步的工作重點。大利如今身份不一樣,又剛破了湖州三案,湖州那邊的工作需要你去多協調。至於具體案件,支隊會頂上。」
出了辦公樓,坐上越野車,侯大利慢條斯理地戴上白手套,提問道:「如果我是楊永福,把火點燃以後,是搬張小板凳看戲,隔山觀虎鬥,還是用吹火筒吹點氣,把火搞得更大?」
江克揚道:「楊永福如今躲到礦山,肖霄到陽州讀書,擺明了暫時放手,我覺得楊永福不會再搞事。這符合他一貫的風格,一擊得手,便不再糾纏。」
侯大利道:「我認為楊永福不會輕易放手。徐靜是新進入關百全家裡的人,不算是關家核心人員。從楊永福睚眥必報的性格來看,他用盡辦法誘導了關江州殺人,如果關江州沒有受到懲處,好戲就只上演了半場。」
越野車在車流中靈活地滑動,車內吉他曲緩緩流出,車外聲音被車窗所隔,變得很遙遠,成為若有若無的背景聲。
侯大利專心開車,側臉線條剛硬、冷峻。
江克揚腦中閃現出李永梅和侯國龍的面容。李永梅和侯國龍是典型的夫妻相,臉部線條圓潤。侯大利原本長得很像母親李永梅,但長期沉浸在案件中,其氣質、風格與母親漸行漸遠,五官線條又直又硬,帥氣倒是帥氣,卻有一股隱隱的殺氣,不讓人親近。
江克揚收回目光,道:「我不習慣現在的工作模式,以前是直接衝到一線,真刀真槍地干,累是累點,也有危險,勝在乾脆痛快。現在這種工作方式總是隔了一層,看著別人去做,自己隔岸觀火,有勁使不上,也是蠻難受的。聽滕麻子的話里話外,不想我們插手新發命案。」
侯大利道:「挖兩面人是專項行動,滕麻子也不知道內情。現在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顯得我們無所作為。我有一種預感,找到突破口的時候,會有一場惡戰。」
江克揚道:「突破口在哪裡?」
侯大利道:「不能因為楊永福躲到礦山,就讓他從我們的視線中消失,楊永福是所有案件的核心。不管遇到什麼複雜情況,我們都要記得這一點。」
江克揚道:「楊永福躲在礦山,我們沒有辦法接近。只能等到他回來以後,再想辦法看住他。他只是暫時躲避,終歸有回來的這一天。」
侯大利搖了搖頭,道:「如果楊永福真是一系列事件的主謀,我們在幾個案件中積累的線索越來越多,應該主動出擊,不能被動。」
江克揚有些驚訝地道:「主動出擊?楊永福是陰戳戳地在背後搞事,能牽扯到他身上的證據真不多。」
侯大利道:「我跟關局和宮局深入討論過這事,大家達成共識,在下一步的工作中,江州刑警支隊正面突擊,專案二組是奇兵,奇兵的作用是負責暗中鎖定楊永福。我們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七人分成三組,輪流盯緊楊永福。」
江克揚略為沉默,道:「從現在的安排看,關局和宮局對很多人都有懷疑。為什麼不懷疑我和樊勇?」
侯大利道:「你是從車站派出所調過來的,樊勇以前在禁毒支隊。」
江克揚道:「那就是年齡比我大一些的前輩,年齡比我大,又能惹出禍害,那肯定是有職務的。」
侯大利打斷江克揚,道:「別亂猜了,我們耐心等待兩面人現身。上一次秦力為了找到杜強,採用很土很笨的辦法,結果在唐河還真是成功找到杜強。我們學秦力,用笨辦法加上高科技,不去追線索,而是盯緊楊永福,讓線索自動露頭。」
江克揚道:「我們守株待兔,萬一兔子不出現,那就慘了。」
侯大利道:「在案子沒有偵破之前,我們都有可能做無用功,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與其滿世界找線索,不如死死盯緊了楊永福。守株待兔有可能是白費功夫,但是值得。我們明天就到紅源煤礦,用最土最笨的辦法來守住楊永福。」
回到刑警老樓,吳雪立即出歸隊通知。
半小時後,省公安廳命案積案專案二組除了秦東江手臂骨折仍然在醫院以外,其他人全部歸隊,做好「守株待兔」的準備。
戴志在這一階段負責視頻,在辦公室備勤之時,又將經過剪輯的與關江州有關的視頻打開。經過剪輯的視頻能夠清晰地反映出關江州與金色酒吧的關係,在一個月的時間裡,關江州到金色酒吧七次。他每次都是獨來獨往,在酒吧里停留一兩小時。
侯大利、吳雪、樊勇、江克揚、張劍波坐在投影幕布前,喝茶、抽菸,觀看視頻,希望從熟悉的畫面中抓到不一樣的人和事。這是侯大利的辦案絕技,反覆,反覆,再反覆。
「停一下。」播放到三分之一時,樊勇突然站起來,指著投影幕布,大聲道,「回放一下,你們看,關江州在不停地打哈欠,還在擦鼻子。這個神情不正常,是毒癮犯了,絕對是。我以前干禁毒工作,見過太多這種癮君子。」
侯大利如被踩了尾巴的貓,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道:「你確定他吸毒?」
樊勇道:「視頻往下,我再看一看。」
看完所有視頻,樊勇很肯定地道:「關江州吸毒,我可以確定。他吸毒時間不長,應該就是兩三個月的事情。」
侯大利拿著投影儀遙控板,在幕布前走來走去,思考了一會兒,道:「如果關江州在近期染上毒品,那很多事情就說得清楚了。我們要把這個信息傳給滕麻子。」
給滕麻子打完電話後,侯大利豎起大拇指,道:「樊傻兒,你這次立了一功。術業有專攻,每個人的特長都有可能成為破案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