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侯大利刑偵筆記大全集(全9冊)> 第七章 三社水庫里的越野車1

第七章 三社水庫里的越野車1

2024-06-03 23:09:14 作者: 小橋老樹

  7月5日,早上。

  侯大利來到刑警新樓之時,才基本消化晚上噩夢帶來的消極情緒,徑直來到支隊長陳陽的辦公室。

  陳陽聽到敲門聲,抬頭看到站在門口的侯大利,道:「案子辦到什麼程度了?」

  侯大利道:「有兩個問題。一是楊為民堅決不承認自己拍了照,咬定有人誣陷。二是經我們調查,邱宏兵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

  「重案一組屢破大案,別在猥褻案這個小陰溝里翻了船。」邱宏兵不涉案,猥褻案在支隊長陳陽眼裡就是極為普通的案子。

  本章節來源於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

  「今天向支隊長匯報的是另一件可能是大案的線索。我在調查猥褻案的時候,發現張冬梅有可能失蹤。張冬梅是張大樹的女兒,邱宏兵的妻子。」侯大利開門見山向支隊長陳陽報告自己的疑惑。

  陳陽嚇了一跳,道:「張大樹還是邱宏兵報案?」

  侯大利道:「到目前為止,沒有人報案。」

  陳陽道:「你發現了什麼線索?」

  侯大利詳細談了張冬梅手機長時間關機,QQ空間和微博最後更新分別在5月21日和5月23日,所有人都沒有再聯繫上張冬梅以及顧全清父母報案等情況。

  陳陽最初臉色凝重,聽到6月17日張冬梅與其母親通過電話後,眉毛慢慢鬆開,道:「既然張冬梅的母親沒有任何疑問,說明沒有大問題,有可能是年輕人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張冬梅和顧全清畢竟不是夫妻,而是出軌戀人,這是要受到道德譴責的,共同關手機也許是免得被打擾。年輕人嘛,就喜歡搞這些新鮮玩意。你過于敏感和多疑了,很多偵查員都有這毛病。」

  侯大利道:「顧全清是江州康復中心老闆,做生意的人,一個多月不開手機,很蹊蹺,絕對不正常。顧全清的父母已經報案。我建議在調查顧全清失蹤案時,也要調查張冬梅的行蹤。我有很強的預感,兩人出事了。」

  陳陽有一張圓臉,平時說話總帶著笑,言談溫和,缺少前兩任支隊長鋒利的目光和咄咄逼人的說話方式。實際上,陳陽是從一線偵查員做起,擔任過重案大隊副大隊長、大隊長,辦案能力出眾。他還有另外一個突出優點,協調能力強,聽得進去意見。

  他沒有立刻對侯大利所言做出反應,靠在椅子上,看著天花板,想了一會兒,才道:「兩人失蹤,這事重大,我要向宮局匯報,建議技偵支隊幫助查找顧全清和張冬梅的行蹤。在局裡沒有布置的情況下,你不要擅自行動。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們必須學會按程序辦事。說得直白些,按程序辦事,破不了案,責任不大,可以繼續偵辦。不按程序辦事,就算破了案,也會被挑錯。若是不按程序辦事導致破不了案,不管目的是什麼,你都得承擔責任。程序正義從某種角度是保護我們的盾牌,我們必須得明白這一條。」

  侯大利道:「我明白。辦案有時得忍,好事多磨,欲速則不達。」

  「你明白就好。」陳陽看了侯大利一眼,道,「這一次聯合調查組介入黃大森案,你做得很好,不急不躁。」

  侯大利自嘲道:「我那是沒有辦法,誰都不願意被人追著屁股查。案子很簡單,聯合調查組什麼時候撤走?」

  「調查結果沒有出來,我也不好多說,你安心辦案。」陳陽屁股離開座椅,拿起筆記本,去找宮建民匯報。

  侯大利跟在陳陽身後,等其進了電梯,這才轉身下樓,回到辦公室,把江克揚叫了過來。

  遇到疑點與江克揚討論,隨後再與探組其他成員一起討論,這是侯大利在近期形成的習慣。通過這種「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的方式,案件便在濃濃迷霧中露出真相。

  侯大利道:「陳支交代,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顧全清失蹤案由派出所調查,張冬梅是否出事還是未知數,我們只能等待。但是,我們也不能被動等待。我想把猥褻案和失蹤案結合在一起來思考,找出它們看似毫無關聯實則密切聯繫的那一根隱藏起來的線。」

  江克揚道:「張冬梅長時間沒有消息,邱宏兵難道不會懷疑妻子出問題?很大可能是他們夫妻感情破裂,新生活,各顧各。還有另一種情況,枕邊人作案,因情生恨,這種情況在殺人案中相當突出。」

  侯大利拉過白板,左邊寫下猥褻案,右邊寫下失蹤案。

  猥褻案:第一,受害人張英,手機機主是楊為民,裸照和相機的擁有者是楊為民,打電話者疑似邱宏兵;第二,楊為民和邱宏兵都沒有拍裸照的動機,或許存在一個A,操縱猥褻案;第三,猥褻案後,修配廠職工兩次圍攻江州二建。

  失蹤案:第一,顧全清和張冬梅疑似同時失蹤,邱宏兵是張冬梅的丈夫;第二,張冬梅的微博更新停止於5月24日,張冬梅與母親通話是6月17日;顧全清的具體失蹤時間另查。第三,邱宏兵與肖霄關係密切,肖霄不是省油的燈。

  兩案的唯一的聯繫點就是邱宏兵。侯大利用簽字筆在邱宏兵名字後面加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7月5日下午,侯大利接到電話後來到支隊會議室。

  這是一個參會人數不多的小會,參會人員有副局長宮建民、刑警支隊長陳陽、技偵支隊長趙剛以及東城派出所戴克明和錢剛等人。

  「老戴,顧全清是什麼情況?」宮建民坐在會議室正中位置,親自主持會議。

  戴克明翻開筆記本,戴上老花鏡,道:「我匯報六點。第一,經過我們調查,顧全清最後一次在康復中心上班是5月23日。5月23日下班之後,他對員工交代要出去幾天,有事打手機。第二,5月24日,有熟客要求聯繫顧全清,手機沒有打通。也就是說,從5月24日開始,顧全清的手機就關機了。我們調取了顧全清的手機通話記錄,他的最後一個電話是與張冬梅通話,是在5月23日晚上8點21分。第三,我們搜查了顧全清的住房,房間打掃得很乾淨,最關鍵的是關掉了天然氣和水電,看起來是有出去一段時間的打算。據顧全清父母講,顧全清很細緻,每次外出旅行,都要關閉水和氣。第四,顧全清父母介紹,顧全清偶爾也會關手機,最長也就兩三天。他們這段時間一直在撥打兒子的手機,總是希望兒子突然開機,過了一個月時間,他們越來越怕,終於過來報警。第五,顧全清父母不知道兒子的QQ號,我們是從康復中心員工那裡拿到的,康復中心員工與顧全清最後的交流也是在5月23日,後來一直沒有在線。第六,顧全清是開越野車出去的,車牌是南B×××××。」

  宮建民道:「趙支,你談一談情況。」

  技偵支隊長趙剛道:「我安排人查了查,張冬梅和顧全清的身份證在近期沒有使用過,銀行卡也沒有使用過。無法追查到兩人的手機信號。」

  身份證、銀行卡、手機是現代人必不可少的「身體組成部分」,離開江州這麼長時間,這三樣都「人間消失」,是極不正常的。再加上QQ號和微博同時停止使用,更不正常。

  宮建民倒吸一口涼氣,道:「情況確實不妙啊,兩人極有可能出事了。」

  趙剛道:「以我們的經驗,凡是出現這種情況,當事人都出了狀況,沒有例外。」

  宮建民道:「存在另一種可能性,兩人帶著現金私奔,徹底隱居。大利,你最先調查此案,有沒有這種可能性?」

  侯大利道:「沒有這種可能性。顧全清的康復中心經營狀況良好,離開前沒有任何異常,張冬梅生活瀟灑,如果他們真是隱居了,那就失去了瀟灑的條件。我們是在查猥褻案時,一路追蹤到邱宏兵,又發現張冬梅有異常,她的微博停在5月24日,23日發了微博,24日沒有發。QQ停在5月23日,但是,她在6月17日與其母親通過話,通話時的地址在湖州。」

  宮建民道:「陳支,你是什麼看法?」

  陳陽道:「我和趙支隊的看法一致,張冬梅和顧全清出事的可能性極大。我建議顧全清失蹤案移交給重案大隊,由重案一組偵辦。至於張冬梅是否失蹤,不能輕易下結論,還得與張大樹夫妻和邱宏兵再次確認。」

  宮建民微微點頭道:「同意陳支的意見。張大樹是我市甚至是山南省的著名企業家,其女兒失蹤,肯定會引起廣泛的社會反響,我和關局將向市委市政府匯報此事。」

  東城派出所將顧全清失蹤案移交給重案大隊。移交完畢之後,接近下班時間。

  走進小會議室,江克揚豎起大拇指,道:「組長第六感超強,祖師爺賞了你這碗飯。」

  「大家以後別叫我組長了,太見外,直接稱呼名字,或者叫大利。」

  目前,張小舒堅持稱呼侯大利為「大利」,弄得他很不自在,就主動提出去掉組長這個稱呼。這樣一來,張小舒的稱呼就變得不再特別。

  「我們還得到顧家走一趟,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江克揚又道,「聯合調查組分別找大家談了話,又去提審了相關犯罪嫌疑人,又查了卷宗,應該很快結案。宮局應該大致知道情況,否則不會把顧全清失蹤案移交給我們。」

  侯大利道:「找我談了兩次,隨便他們,多想無益。我和老克去顧家,馬小兵和袁來安去調與邱宏兵、張冬梅和顧全清有關的視頻,不管有用無用,能調來的全部調來。」

  顧全清父母住在新城,接到電話後,便在家裡等著即將登門的刑警支隊警察。顧家是中醫世家,顧全清不僅有家學,還是中醫學院科班畢業,醫術出色,是江州中醫界的後起之秀。顧全清父親顧樟林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家裡走來走去,不時看一看一家人的照片,目光停留在兒子臉上時,胸口總覺得被巨石壓住,不祥之感從脊梁骨升起,讓其如臨深淵,戰戰兢兢。

  侯大利和江克揚走進顧家後,顧樟林強忍惶恐,泡了兩杯茶,端到桌前。他泡茶用的是傳統茶杯,茶杯洗得很乾淨,潔白如新。

  江克揚出示警察證,做了自我介紹,道:「你到東城所報案,說兒子顧全清失蹤了,具體是個什麼情況?」

  顧樟林似乎沒有聽清楚江克揚在說什麼,道:「你們不是派出所民警。是刑警支隊的。難道我兒子真出事了?」說到後面,他語帶恐懼,聲音顫抖。

  江克揚道:「根據職責,此案由刑警支隊管轄。我們是來了解情況的。」

  顧樟林做過多年中醫,一直以來都受人尊敬,頗為注重顏面。他強壓恐懼,道:「我有一兒一女,長女在陽州開中醫診所,兒子顧全清在江州開了一家康復中心。全清沒有和我們住在一起,平時工作忙,經常十天半月不回家。平時我怕耽誤他工作,也很少打電話。這一次,全清接近一個月沒有回家,他媽要過生日,我給他打電話,接連幾天都關機。我到康復中心找他,員工說全清已經外出三十多天了。我找遍了親戚朋友,都不知道全清在哪裡,這才到派出所報警。」

  「我兒子是讀書出來的娃兒,靠技術吃飯,從來不和社會上的人拉拉扯扯。他平時就算事情多不回家,也會打電話回來。」顧全清母親雙手緊緊抓住衣服角,不停扭動,指關節發白。

  江克揚問道:「你記得起顧全清最後一次回家或者最後一個電話的具體情況嗎?」

  顧樟林道:「全清在一個多月前給我打過一次電話,說是要出去散心,三四天就回來。他在康復中心帶了三個徒弟,招了五個員工。平時徒弟和員工會在康復中心輪班,他主要是做技術指導,只有一些比較嚴重的病人或者是比較重要的客人才親自上手。全清隔一段時間就會到外面旅行,這是常事,我也沒有太在意。這一次時間太長,手機也關機,我們擔心得很。」

  江克揚追問道:「最後一個電話是哪一天?」

  顧樟林道:「我和他媽仔細回憶過,全清打的最後一個電話就是要出去旅行前,後來就沒有打過電話。我們打電話過去,全清總是關機。他以前在忙事情的時候,不接電話,但是事情忙完了,總是會回電話的。」

  江克揚道:「顧全清有女朋友嗎?」

  顧樟林道:「全清長得還算帥氣,有文憑,還開了一家康復中心,經濟條件不錯,不少老朋友都張羅著給兒子介紹女朋友。全清眼光高,一直沒有正式交女朋友。」

  江克揚道:「有沒有關係比較好的女性朋友,請談具體一些。」

  顧樟林道:「應該有一個,還沒有帶回家。」

  在江克揚和顧全清父母說話時,侯大利仔細觀察房間情況。這是一個經濟寬裕又稍顯保守的家庭,家用電器全是新牌子,家具則基本上是前些年流行的實木款式。陽台上曬著中藥,中藥味道在空中飄散,形成了中醫之家的特殊味道。

  江克揚道:「顧全清平時開什麼車?」

  顧樟林道:「全清以前有一部轎車,年初買了一輛越野車。這次離開,轎車還在,越野車沒在車庫,應該是開越野車出去玩的。」

  侯大利在「越野車」上打上著重號。

  江克揚問完之後,侯大利提出看一看顧全清房間的要求。

  顧全清房間收拾得很整齊,最醒目的是書架上滿滿的書。顧樟林道:「全清和全秀都單獨居住,我們給他們保留了各自的房間,回來後,他們各住各的房間。」

  侯大利根據以前得來的辦案經驗,道:「顧全清平時有記日記的習慣嗎?他的QQ號以及微博號,我們也需要。還有,我們還想要看一看他的影集。」

  顧樟林道:「聽說你們可以定位手機,這樣找人就更容易?」

  侯大利道:「有另一組民警在做這事,請你放心,我們很重視顧全清的事情,正在調集警力調查。我們需要你們配合,提供有用的線索。」

  「我們會全力配合的,只要能找到兒子,做什麼都行。」顧全清母親拿出兒子的影集,道,「影集裡的照片都是老照片,現在的年輕人都用數位相機,存在什麼空間裡。」

  侯大利拿起影集,慢慢翻開。

  每次翻開他人的影集,就如走進了另一個人的世界,從其嬰兒、少年、青年時期到現在,整個過程是連續的,能清楚地看到生命在時間長河中綻放。從照片中人的穿著打扮和生活用品,包括照片本身,還能清楚地看到社會變遷的歷程。顧全清出身於中醫世家,其照片中經常會出現與中醫有關的場景和物品。早期是在中醫院裡,有其父親簡陋卻標誌明顯的辦公室,還有中醫院後院,更多是中醫院的家屬院。青年時期則有很多中醫學院的照片,此刻的顧全清稱得上風華正茂,青春飛揚。近兩年照片明顯減少,更多的是合影,比如畢業合影、培訓合影等。

  翻完了第二本影集,影集後面還有些沒有裝照片的冊頁。侯大利隨手翻了翻,一張照片掉落出來。這是一張日出的照片:一個女人站在山頂,張開雙臂,雙臂之間是噴涌而出的太陽。太陽的光線落在了女人的頭髮上,將其頭髮染成金黃色。

  侯大利問道:「這個女人是誰?」

  顧樟林看罷照片,遞給妻子。顧全清母親仔細看了照片,道:「我沒有見過這個女子,不知道她是誰。」

  侯大利道:「這個地方在哪裡?」

  顧樟林道:「我看不出來。」

  侯大利進屋之時背著一個雙肩包,裡面有相機。翻拍完照片後,他又重新翻看了一遍相冊,重點看了顧全清青年時期的照片,並將自己代入進去,體會顧全清的人生。

  「顧全清記日記嗎?」完成拍攝後,侯大利問道。

  顧樟林搖頭,道:「我只見過工作筆記,真沒有見過他的日記。據我所知,他只在初中記過,後來再也沒有記過了。」

  顧全清父母年齡並不算大,卻與數位化時代明顯脫節,對兒子的QQ號、微博號以及其他社交軟體帳號一無所知。

  從顧家出來,坐上車,侯大利沒有立刻啟動汽車,而是拿出照片查看那張「朝陽剪影」,道:「這個女人就是張冬梅。這張照片雖然只是一張背影,透露的信息卻不少。這是看朝陽,又是在山上,所以女人和照相的人應該共同外出,才能拍朝陽。照片放在影集裡,這說明照相的人就是顧全清。在女人身體角落,有一個欄杆,說明這是風景區,一般的野山不會裝護欄。從女人所穿的衣服和周邊樹木來看,這是春天。她的衣服應該是最流行的新款,查一查她所穿的裙子款式,就可能調查出來這是哪一年的照片。」

  江克揚道:「如果顧全清和張冬梅是情人關係,最有可能動殺機的就是邱宏兵。情殺,這是殺人案中最常見的一種。」

  車至康復中心,侯大利和江克揚來到前台。前台那名穿著護士服的年輕女子,還記得鬢角有白髮的帥哥,微笑著打招呼,道:「今天做不做?還是梁醫生?」

  侯大利亮出證件後,說明來意,年輕女子臉上的笑容凝固下來,通知沒有接診的醫生輪流和兩位警察交談。

  絡腮鬍第一個進來,身體繃得有些緊,道:「原來你是警察,上次過來是刺探情報。」

  侯大利道:「我們要了解顧全清的事,先談話,談話後還得做次按摩,上次做了,真舒服。這是正式的調查走訪,我們要做筆錄的。」

  絡腮鬍身體慢慢放鬆,道:「顧老闆走得太久了,確實不正常。顧老闆的爸爸媽媽都過來找了幾次。」

  閒聊了幾句,對話氣氛輕鬆下來,談話才正式開始。

  「平時顧全清來不來康復中心?」

  「他幾乎每天都要來,時間不定。有不少客人都是專程來找他的。」

  「顧全清的水平怎麼樣?」

  「很棒。我年齡比他大,也得喊他一聲老師。」

  「顧全清最後一次到康復中心是什麼時候?」

  「我記不清楚。前台有記錄,每個人的出診情況都有記錄,拿出來一看就清楚。」

  「平時顧全清不在的時候,你負責診所。顧全清這次離開這麼久,離開時,總會跟你交代吧?」

  「他走的時候倒是說過要出去玩幾天。他做事認真,也會玩,每個月都會出去幾天。」

  「以前出去關不關手機?」

  「一般不會關手機,隨時都會打電話聯繫。有些特殊病人過來治療,我們還要向他徵求治療方案。」

  「我要看一看診所的記錄。」

  「我馬上拿過來。」

  …………

  康復中心管理得很規範,每個來診所的病人都單獨記錄,每次什麼情況都記錄得明明白白。顧全清出診的次數不算多,有二十來個固定客人,張冬梅是其中一個。從記錄來看,張冬梅去年初第一次就診,就診的原因是腰傷。在2009年5月後,張冬梅就診的主要原因是痛經。每次為其治療的都是顧全清。

  侯大利已經勾勒出張冬梅和顧全清交往的過程。兩人多半是在治療過程中發展成情人關係。看完診所記錄,他詢問了顧全清與幾個病人的交往情況,前面和後面都是煙幕彈,詢問張冬梅的情況才是真正目的。

  絡腮鬍道:「張冬梅是我們中心的VIP客戶,腰椎上有點問題,痛經也厲害。她每次來都指定顧老闆服務。顧老闆手法確實好,無人可比,幾乎所有VIP客戶都要求顧老闆親自服務。這一次顧老闆玩得久了些,就只能由我上,好些客人還抱怨此事。最近這些天經常有電話打過來,開口就問老闆回來沒有。」

  侯大利道:「看來顧全清深得患者喜歡,這麼長時間,估計和患者都會成為朋友。」

  絡腮鬍道:「一般來說,我們和患者的關係就是這樣,他們付錢,我們為他們治療。這些VIP客戶有一部分算是例外,會和我們交朋友,出去吃吃飯,唱唱歌。」

  侯大利道:「顧全清技術精,醫術好,長得也帥,肯定最受歡迎。」

  絡腮鬍驕傲地道:「那是當然。」

  侯大利道:「顧全清喜歡和誰一起去玩?」

  絡腮鬍道:「張冬梅為人豪爽,經常請我們吃飯。」

  侯大利道:「張冬梅就是張大樹的女兒吧。她和顧全清是什麼關係?」

  絡腮鬍上次與侯大利就談到這個問題,只不過,上次是男人之間的默契,這次是警察和被詢問人的關係。他非常謹慎地道:「他們確實是好朋友,至於其他關係,那只有當事人清楚。」

  調查走訪了顧全清父母家以及康復中心,侯大利和江克揚已經非常確定:顧全清作為康復中心老闆,一個月沒有任何音信,出事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顧全清出事,那麼張冬梅出事的可能性同樣也非常大。

  「張大樹是全市有名的企業家,難道做人如此馬虎大意,女兒長時間不出現,手機關機,他們都沒有任何懷疑?妻子外出一個月,手機長期關機,邱宏兵還到外面唱歌跳舞,吃吃喝喝,居然完全沒有當回事。」江克揚望了侯大利一眼,道,「除了大利以外,這些老闆和富二代都不正常。」

  侯大利道:「其實你說反了,他們的生活才是正常的,我的生活不正常。」

  江克揚道:「失蹤一個月,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個案子的難點就是找到屍體。如果是兇殺案,兇手就是邱宏兵,簡直就不用思考。當前最不可思議的就是張大樹夫妻,他們到現在都沒有報案。這說明父女、母女關係非常疏遠。這些有錢人啊,金錢勝過親情。還是那句話,大利除外啊,在我眼裡你都不算富二代了。」

  晚上7點,老克探組所有成員回到重案一組小會議室,匯集情況。在沒有案子的時候,偵查員們有些懶散,不時發發牢騷,說些怪話。上了案子後,大家頓時忘記了人間煩惱,如打了雞血。

  馬小兵、袁來安和伍強調取了與顧全清有關的視頻,時間主要集中在5月23日和5月24日這兩天。

  5月23日,顧全清駕駛越野車從小區來到康復中心。下午5點,越野車離開康復中心,回到顧全清所住小區;晚上8點,越野車來到邱宏兵小區,張冬梅上了車,仍然坐在副駕駛位置;晚上8點17分,越野車出現在南郊加油站前面不遠處的監控探頭中。

  侯大利在白板上寫下重點:5月23日晚8點17分,越野車出現在南郊加油站。

  5月24日的視頻,沒有查到顧全清的車。

  除了視頻以外,馬小兵和袁來安還順便調查了顧全清的越野車。4S店記得很清楚,當初是一男一女來買車,女的挺漂亮,挑選了店裡最貴的這款車作為禮物,送給男的。男店員面對警察敘述這個過程時,羨慕之情毫不遮掩。伍強則調取了邱宏兵、張冬梅和顧全清近三個月的通話記錄。

  討論到晚上9點,侯大利作了結語:「現在情況越來越清楚,顧全清和張冬梅最後露面的時間是5月23日,監控目前能查到的最晚時間是晚上8點17分。雖然還需要更深入調查,但是從前期收集到的情況來看,大體如此。現在看來,他們是準備出去度假,結果一去不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明天上午,我和老克去見邱宏兵。你們繼續調視頻,4月、5月和6月的視頻,凡是與顧全清和張冬梅有關的,儘量多調一些回來。」

  7月6日,上午。

  侯大利和江克揚前往江州二建辦公樓。到現在,張大樹夫妻和邱宏兵都沒有報案,要調查張冬梅的情況還得以調查顧全清為切入點。

  江州二建辦公樓經過老機礦廠工人的兩次衝擊,玻璃幾乎都被砸毀,辦公家具也多有毀壞。修配廠工人第一次衝擊二建辦公室時,邱宏兵見勢不妙,跑得最快。其辦公室在頂樓,沒有任何標記,除了門被踢幾腳外,沒有更多損傷。如今辦公樓前的伸縮門緊閉,每班有四個保安,除了工作人員,其他人一律不准入內。

  江克揚和邱宏兵取得聯繫後,進入二建辦公樓。在三樓辦公室等了十來分鐘,邱宏兵才露面。邱宏兵三十剛出頭,風度翩翩,打扮得體,非常帥氣。他見到侯大利,立刻轉身訓斥身邊人,道:「你這點眼力都沒有,大利來了,都不給我講清楚。大利也見外,到了這裡,都不給我打個電話。」

  邱宏兵的聲音富有磁性,儘管在訓人,仍然讓人眼前一亮,耳中一爽。

  侯大利記憶力超好,確定沒有與邱宏兵見過面,道:「邱總認識我?」

  邱宏兵熱情洋溢地道:「當然認識,你還在山南政法讀書的時候,有一次國龍集團搞慶典,我們見過面。大利是稀客啊,到我辦公室來喝茶。你別叫我邱總,太見外了。我比你大幾歲,你就叫我一聲邱哥。」

  侯大利道:「平時叫邱哥,今天得叫邱總。」

  邱宏兵笑道:「這麼嚴肅,有事情嗎?」

  侯大利道:「有事。」

  邱宏兵辦公室裝修豪華,十分寬大,陽台上栽有花卉,一角有茶台,而另一個角落放有鋼琴。邱宏兵親自坐在茶台前,道:「大利過來了,我泡最好的單樅,這是我從產地直接采來的,產量非常低。香味來自天然,是老茶樹汲取天地精華形成的。」

  茶水確實有一股幽香,侯大利很久都沒有靜下心來欣賞這類細緻的味道了。在泡江州毛峰時,他已經和其他偵查員一樣,抓一大把毛峰,扔進茶杯,泡出來的茶湯味道濃醇,卻失之細膩。他放下杯子,道:「樓下好多辦公室都被砸了,你這間辦公室還行。」

  「我是見勢不妙,跑為上策,才沒有吃啞巴虧。這間辦公室在頂樓,又沒有任何標記,不起眼,所以沒有被砸。」邱宏兵憤憤不平地道,「都是些什麼事啊。我們二建通過合法手段拿地,拆遷和三通一平是政府的事情,和我沒有半毛錢關係,這些工人三番五次跑到我們這裡打砸搶,沒有任何道理。如今政府也不給個說法。」

  侯大利客客氣氣地道:「我今天過來有點公事,想了解邱總在5月27日上午的行蹤。」

  邱宏兵道:「需要了解我的行蹤,發生了什麼事情?」

  侯大利道:「5月27日上午,修配廠老職工的女兒被猥褻,後來在楊為民辦公室找到照片,這事你知道吧?」

  「我以人格擔保,楊為民絕不會做這事,這是有人陷害。」邱宏兵豎了豎眉毛,道,「拆遷是由龍泰公司負責,江州二建和新琪公司沒有參加,這事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楊為民為什麼要冒傻氣做這事。」

  侯大利微笑道:「具體原因我們還在調查。照片是在楊為民的辦公室搜出來的。所以,我們還得例行調查,請邱總理解。」

  邱宏兵按了按茶台上隱蔽的按鈕,幾秒後,一個年輕人走了過來。邱宏兵吩咐道:「你去查一查記錄,5月27日,我在做什麼?」

  小李道:「我記得那天的事,上午您在家裡休息,中午在餐廳吃飯,下午開會。」

  邱宏兵拍了拍額頭,道:「我記起來了,前天晚上喝醉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