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李顒去職，曹謙行縣（六）

  老大都走了，身為小弟的楊文自然不好再留，連忙跟上，質疑自然無從談起。

  待到眾人一入城，立即被宕渠縣城的景象所吸引：

  只見街道之上極為乾淨，幾乎看不到樹葉和其他垃圾，便是石板路的縫隙也是一樣。

  百姓們在路上並非一轟而走，而是各自分列兩邊，相互之間並不怎麼幹擾。

  不時有胳膊繫著紅布的人在各處遊走，或者告誡那些亂丟東西的人撿起丟掉街邊的「小房子」里，或者將想要逆著別的隊伍向前的人勸到另外一邊。

  這次不等曹謙詢問，張揚主動解釋道：

  

  「我們發現平常百姓進城的時候都是亂走一氣，街道寬了還好說，街道窄一點就有可能造成擁堵，所以我們就規定朝一個方向走的百姓直走一邊，這樣就減少了擁堵的發生。」

  「那些胳膊上繫著紅布的是縣寺的吏員？」曹謙問道。

  「不是，」張揚搖搖頭答道：「他們是居住在這附近的熱心居民，負責維持秩序和勸導入城百姓不亂丟垃圾。」

  「當然縣內對他們也有補貼，不過並不多，我們會從其他地方進行補貼，目前正在商議。」

  曹謙饒有興趣的行到一個「小房子」之前，他適才見到百姓們手上的垃圾以及那些胳膊上繫著紅布的人清掃的落葉會盡數倒入其中。

  這當然是秦澤照著前世街道邊的垃圾桶照抄出來的東漢末年版垃圾桶，乃是由燒磚蓋成的小空間，底部離地不低，上面傳了瓦當，免得雨水進入其中。

  小空間可以從背對著街道的方向打開，裡面放置的乃是木桶，專門可以取出來將裡面的垃圾倒入車中裝走。

  這種東西別說在東漢末年，就是後世的歷代封建王朝之中都是朝前的存在，自然頗為吸引曹謙的目光。

  張揚一招手，立即有跟在身邊的宕渠縣的吏員上前，一邊解說一邊嫻熟的打開垃圾桶後面的鎖頭，抓著木桶上的把柄輕輕一拉，就將裝著垃圾的木桶拉出來，隨後輕輕一推，再度推了進去。

  曹謙興趣大增，甚至親自動手操作了一番，對宕渠縣的這個東漢末年版的垃圾桶極為讚賞。

  接著張揚又為曹謙介紹了公共茅廁，聽得公共茅廁的後續外包之策之後，曹謙頓時大讚張揚的思緒真是天馬行空，頗為不凡。

  這事兒張揚自然不敢居功，表示這乃是秦澤想出來的，秦澤也謙虛說他只是有個意向，能做到這麼完善，離不開張揚的指導和王累的參謀，花花轎子人抬人，這個道理秦澤還是懂的。

  因此曹謙只得再度表揚一下三人。

  緊接著眾人便來到了位於西城的一個市場，畢竟「宣示碑」上的第一條就提了宕渠縣的市場有規範，曹謙自然得來看看究竟規範在哪裡。

  還沒到市場，便聽到一片喧囂之聲。

  靠近市場之後，喧囂之聲更大，有討價還價的，有吆喝自家商品的，當然還有牛馬豬羊雞鴨鵝等牲畜家禽的叫聲，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才顯得市場極為的喧囂。

  曹謙並不在意市場的喧囂，反倒饒有興趣的看著四周，走著走著便見一個高大的牌坊豎立在市場最中央，牌坊兩邊也圍了不少人，雖然隔得較遠，但也能看清牌坊上的字。

  只見最上面寫的是「今日交易價格參考」八個大字，下面掛著的牌子上寫著日期。

  下面便分了數十個空間，每個空間之中都定著寫著豬、牛、馬、羊等牲畜以及木材、蔬菜、肉類等物品名字的牌子，同時牌子上面還畫著惟妙惟肖的物品形象，讓不識字的人也知牌子上寫的是什麼東西。

  在這些物品牌子的下面，分別掛著諸如「每頭千五百錢」、「每斤十錢」等字樣的小木牌，顯然這些小木牌乃是代表上面那些物品的價格。

  張揚自然第一時間做出解釋：「為了保證交易的相對公平性，不會出現故意壓價或者是抬價的情況，我們縣寺專門派吏員參考前幾日交易信息做出的參考價格。」

  「規定成交的價格必須要在這個參考價格所在的合力範圍之內上下浮動，不得過高或者過低，免得有人故意欺瞞百姓，惡意壓價或者抬價，造成百姓的損失。」

  「嗯，這個方法很不錯，非常值得借鑑。」曹謙滿意的點頭表示首肯。

  接著張揚又介紹了持著縣內專門製作的標準秤四處遊走的吏員，稱會不定時的對各攤位的貨物進行抽檢，看對方秤是否標準。

  又介紹了其他的一些情況，曹謙對市場極為滿意，吩咐張揚務必整理一份兒詳細的使用辦法，他會回江州令官吏推行一下試試。

  張揚自然表示一定遵從。

  又參觀了縣城的其他幾處地方，見各處情況基本上都差不多，曹謙也好，那些隨著他來的吏員也罷，都知宕渠縣的的確確有完全不同於別縣的新風貌，就算是一直不時提出質疑的奏事椽楊文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視察完這些之後，曹謙等人便在張揚的安排下用了午飯，緊接著便紛紛去午休。

  午休結束，其他意猶未盡的隨從紛紛被曹謙打發上街繼續參觀，而他本人則是留在縣寺之中同宕渠縣的三位主官做交談。

  首先的交談對象自然是作為縣令的張揚，接著便是作為縣丞的王累，最後才是身為縣尉的秦澤。

  縣丞和縣尉的級別等同，但縣丞屬於文官一系，曹謙這樣的安排沒有毛病，秦澤自然不會有什麼別的想法。

  待到輪到秦澤，他方一進入，便聽曹謙對他他道：

  「適才聽你宕渠縣的縣令和縣丞都對你極盡誇讚之言，可見你這個縣令做的極為稱職！」

  秦澤聞言心中哪還不明白，這位新任太守曹謙該是「自家人」，因為李顒的表字正是「顯之」。

  「不敢，都是張縣令領導有方，王縣丞也出了不少好的主意，並不時幫助於我。」秦澤立即表示謙虛。

  「嗯，看來凡是不能偏聽偏信，還須親眼驗證啊。」曹謙說到這裡不由一笑：「說起來，你秦澤秦子淵可是大名在外。」

  「自我接任巴郡太守的那日，便不時有人通過這樣或者那樣的方式給我遞話，說你乃是前任李顯之（李顒字）太守的心腹紅人，我要想拿住郡內所有的權利，必須得將你打壓下去。」

  「又說你飛揚跋扈，和前任李顯之太守狼狽為奸，坑害良民，為難積善之家，要我務必彈劾掉你的縣尉職位，當然能治罪最好。」

  「今日的楊文便是這類人的代表。」

  說到這裡，曹謙頓時一陣冷笑：「一群蠢材，我曹謙如何做事，何須他們指手畫腳。」

  「李顯之何種人，我雖和他素未謀面，但也知他不會是那貪財害民之人。」

  「在我來巴郡之前，已經聽說司空陳耽、議郎曹操等人正準備上書為李顯之等二十七為坐免刺史、郡守申冤，想必用不了多久，李顯之就能重回朝廷了。」

  秦澤聽得這話，頓時心中欣喜，當然並不是因為曹謙不是特意為難他，而是因為李顒總算可以擺脫貪財害民的罪責，他雖不願為官，但是戴著這個名頭丟官，對他的清譽總是不好。

  當然這也是秦澤第一次聽說曹操，看看人家，已經都能直接上書朝廷議事了，可憐自家還是區區一個縣尉，真是失敗啊！

  說罷曹謙又同秦澤談了一會兒，詢問秦澤對郡內情況以及朝廷大政的見解，也覺秦澤有才，便鼓勵秦澤好好做事，不要被小人煩惱，他曹謙定會秉公處事。

  便在兩人結束交談，秦澤正準備告辭離開的時候，曹謙忽然開口道：「我聽說臨江嚴家的嚴顏文武雙全，想要招他做兵曹椽，你做過巴郡的兵曹椽，覺得他如何？」

  秦澤聞言並心中一動，卻是並未未立即回答，而是故作思考狀，低頭認真的思考曹謙話里的意思。

  很快，秦澤便想起曹謙之前說的那句話「我曹謙如何做事，何須別人指手畫腳」。

  很明顯，曹謙並不是針對兵曹椽的事情徵求秦澤的意見，儘管秦澤曾經做過兵曹椽，但那是李顒當太守的時代，曹謙自然不希望秦澤這個從李顒時代走出來的前前任兵曹椽來給他提新一任的兵曹椽。

  那為何曹謙會突然對秦澤提出這樣的詢問呢？

  秦澤再度想起李顒對他的教誨，立即明白這絕對是曹謙對他的一種敲打。

  原因何在？

  只因為現在郡兵之中的兩位司馬之一的沈彌，三位曲軍侯之二的許成、趙鐸，都是秦澤經由秦澤舉薦，李顒提拔上去的，可以說是鐵桿的秦澤派系。

  李顒和秦澤的關係極近，巴郡內的所有人都知道秦澤是李顒的心腹紅人，最後更是被李顒收為弟子。

  因此就算是沈彌等人是鐵桿的秦澤派系，李顒也不會產生防範之心，畢竟雙方關係非同一般。

  曹謙就不一樣，他剛到任巴郡不久，和秦澤並不多麼親密的關係，自然對秦澤在郡兵中的派系極為忌憚，畢竟這時候的太守又稱郡將，是兼領郡兵的。

  恐怕不但是他曹謙，任何一個人都不願意自家麾下的兵卒中有能夠威脅自家權利存在的派系存在吧。

  而沈彌等人之前在平蠻的時候立有大功，因此才得到提拔，此時並無過錯，曹謙自然不能平白無故的撤掉他們。

  但不撤掉他們，麾下存在的派系實在是讓他不放心，因此才在同秦澤告辭的時候提出了想要嚴顏作為兵曹椽的意思，並藉以詢問秦澤的意見。

  明白了這一點的秦澤知曉這時必須得妥協了，只是這麼一來恐怕就會令沈彌他們那邊為難了。

  不過細細一想，卻覺得還是得妥協，不然要是曹謙認為秦澤有非分之想，故而想出其他辦法收回郡兵的權利，恐怕會對沈彌等人百害無一利。

  因此秦澤笑了笑道：「我也聽過臨江嚴顏的名頭，知他文武雙全，既然使君您覺得他能做兵曹椽，那他必然能夠勝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