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懸崖

  三年前，齊蒼擎正在自己府里，前幾日剛剛聽府里的暗衛傳來消息說齊蒼寺回來了，回來的第二日，他接著就聽見府上的小廝通報，說齊蒼寺來府上了。

  在正廳里見了面，齊蒼擎曾經那個瘦小體弱的他，已經長得高高壯壯，高挺的鼻樑，寬闊的額頭，加上一雙愛笑的大眼睛，十分的健康有精神，半點也看不出當時出宮時的羸弱。

  管家迎著齊蒼寺進來後，齊蒼寺立即開心地跑過來，一把摟著他道，「二皇兄，我可想死你了。」

  齊蒼擎卻厭惡地撥開了他的手，「回來了？」語氣極為冷淡。

  「是啊，我昨日剛剛回來，今日就特地來看望二皇兄。」齊蒼寺察覺到了他的疏離，但依舊熱情的說著，「此次回來，我……」

  還沒等齊蒼寺說完，齊蒼擎便問道，「你在道館裡這許久，會騎馬嗎？」

  齊蒼寺不解地看向他，乾淨的眼眸里微微閃過一絲驚訝，「會是會，只是二皇兄何以這樣問。」

  

  「去賽馬？」齊蒼擎沒有回覆齊蒼寺的話。他看著齊蒼寺在面前生龍活虎的，又想到母妃被殺這些年的苦楚，心中恨不得立即揮劍，但他極力忍耐著，這裡是王府，不可在這裡動手，不可……

  齊蒼寺以為齊蒼擎是想和自己出去玩，想都沒想，便道，「好啊，二皇兄。」

  二人挑了兩匹好馬，騎著便往北山而而去，那裡曾經是二人小時候一起逃出宮去玩過的地方。

  「二皇兄，你不要騎那麼快，等等我。」齊蒼寺在後面策馬追趕，氣喘吁吁地喊著。

  齊蒼擎並不說話，那條他去過很多次的路，已經很熟悉了，他閉著眼睛一遍遍的在心底想著母妃被殺的情景，還有連藥吞吞吐吐地告訴自己，殺害母妃的人中有一人是齊蒼寺的母妃的時候，心中恨意更濃，手中的長鞭毫不客氣地落在馬背上，「駕！」

  齊蒼寺在後面追趕著，喚著他，「二皇兄，你如今騎術這麼好了？做弟弟的怎麼都追不上呢。」待齊蒼寺趕上來的時候，齊蒼擎已經停下了，站在一處高高的懸崖邊，等著齊蒼寺的到來。

  齊蒼寺的馬和他一樣疲憊，大汗淋漓，口中吐著白氣，深秋的北山，黃葉和綠葉交錯，荒野里一片肅殺的景象。

  「二皇兄，你怎麼來這裡了，快回來，那裡危險。」齊蒼寺一邊下馬，將馬拴在了樹上，走過來就要扶齊蒼擎下馬。

  齊蒼擎二話沒說，猛地從刀鞘里拔出父皇賞的寶刀，毫不猶豫地沖齊蒼寺砍了下去，齊蒼寺見了，眼中的驚訝還沒閃過，整個人就因為躲避他的寶刀掉下了懸崖，一眨眼的功夫，齊蒼寺已經跌落至懸崖的一半了，深深的懸崖里，只傳來齊蒼寺不敢相信六個字，「為什麼，二皇兄？」

  低頭看一眼寶刀，不知是砍到了哪裡，那刀刃上沾著一片殷紅的鮮血，正順著刀尖一點點地滴落在崖邊的草葉上。黃色的草葉被鮮紅的血染得格外刺目，正午的陽光正明晃晃地照在那血跡上……

  眼前又出現了齊蒼寺掉下懸崖的那一幕，他的青絲和湛藍的長衫在崖風的吹拂下向上飄起，臉上的表情早已看不清，傳入耳朵里的只有那句不是很清楚的為什麼和二皇兄。

  齊蒼擎將頭深深地埋在秦琉璃的脖子邊上，緊緊地擁著她。

  秦琉璃微微側過頭看著齊蒼擎痛苦的神情，心疼不已。被自己最親近和信賴的人傷害，那種痛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而親手殺了曾經和自己那麼親近的人，雖然是將那人視作敵人殺死了他，卻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卻比死去的人更加難受，最是撓心撓肺的疼痛。

  「不要再想了，那不是你的錯，」秦琉璃悄悄的摟住齊蒼擎的身子，想要給他安慰，畢竟這個時候，一個溫柔的擁抱比千言萬語會來的更加有力量。只是她忘記了背上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全，這一心急用力，扯到了傷口，不由得暗暗吸了一口氣，「嘶～～」

  齊蒼擎的手綰著她的發，聽見她吸氣的聲音，便立即鬆開了那束烏黑的青絲，身子微微離開了她，一手扶住了琉璃的肩膀，「可是弄疼你了？」一手不停地在那青絲上輕輕撫摸，好像那樣便不疼了一樣。

  「沒有的事。」秦琉璃見他的那個動作，心中一暖道，「我只是想到以前的我，也是被親信出賣，才會被人殺死來到這裡。所以我特別能理解你當時的做法。」說著，她輕輕地拉著他並排坐在床沿上，用完好的左手攬住了他的肩，輕輕地拍著他的肩膀。

  他曾經都想覆滅楚國，更何況是親自參與了殺害他母妃的人的孩子，他當時會殺死齊蒼寺，她一點都不意外，只是眼下的他，已經不再想去覆滅楚國，而是想做一個英明的皇帝，會懊悔也毫不意外。

  齊蒼擎被秦琉璃這樣拍著，恍惚間以為回到了母妃的懷抱。「小的時候，晚上睡不著和心情不好的時候，母妃都是這樣輕輕地拍著我入睡的。」

  秦琉璃聞言，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下一刻又繼續輕輕地拍著他的肩膀，卻覺得他灼熱的目光正在看向自己，尋著那灼熱看過去，卻見他眼眸明朗，眼眶卻紅了。

  「想你母妃了嗎？」見他紅了眼眶，秦琉璃心中一軟，別看他身材高大壯實，此刻去覺得其實他內里還是個柔軟的孩子。

  未料，齊蒼擎卻搖搖頭，燦若星海的眼睛裡似乎在回憶著什麼，「我在想齊蒼寺。」齊蒼寺落下懸崖前的驚訝和難以置信的表情，三年多來一想起來，便如錐心一般。

  「想什麼？」秦琉璃一時不解，難道還有什麼隱情在裡面？她悄悄地將小巧的腦袋輕輕地靠在齊蒼擎的肩頭，「想你們小時候的事情嗎？」

  「我不知從何說起，」齊蒼擎的臉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只是，琉璃，你知道嗎？我在殺了他之後，才得知是我錯怪了他，錯怪了他的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