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沈藥之死(六)
2024-06-03 15:26:42
作者: 柒姑娘
好多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是個已經麻木了的人,她臉上依舊掛著討好謙卑的笑意,笑道臉都僵了,也沒有絲毫的反應。
楚景行似乎也不想在凌兮面前給她難看,只是嗯了一聲,便朝著宅內走去了,路過了凌如雪的身側,他忽然止住了腳步,凌如雪幾乎驚得雙腳一軟,差點就要跪倒在地上。
楚景行似乎十分的滿意凌如雪的反應,他玩味的用食指托起了凌如雪的下巴,道:「咱們府上好不容易來了個貴人,又是你家親眷,你便帶著我接待一下吧。」
凌如雪幾乎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得小聲的道:「妾身遵命。」
卑微到了極處,也幾乎是恐懼到了極處。
楚景行的離開,好似是搬開了一直壓在凌如雪心頭的一塊巨石一樣,幾乎是整個人都鬆懈了下來一般。
還是綠蕊及時的扶住了凌如雪,用眼神示意她凌兮還在院子中站著。
凌如雪不願意凌兮看自己的笑話,幾乎是強撐著一口氣,道:「你可是還有什麼事情,若是無事,還請回吧。」
凌兮淡然的開口道:「自然是有事的,我只是想問問,你們是如何知道皇后的事情的?誰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告訴你們這些?」
凌如雪聞言轉身,道:「姐姐。你怎麼還是這般天真?難道你真的以為,問了妹妹我,妹妹便會告訴你麼?」
凌兮忽然笑了一下道:「天真的從來都不是我,而是你,謝謝你告訴我這人是宮裡的,這樣,我便知道了。」
說著從自己的袖口中翻出了一樣東西來,正是那日在冷宮中,皇后的枕頭下面找到的。
她將那東西高高的舉過了頭頂道:「這個東西你可是認識?」
方才凌兮已經從凌如雪的口中套出來話了,如何還能再讓她看出來絲毫的端倪,便冷著臉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東西——」
凌兮將那東西放在掌中看了又看,道:「雖然你不說,但是我依舊知道,你們為了這件事情準備了許久了吧,為此還搭進了皇后的一條性命。你們滿心的假仁假義去宮門前哭訴,說是陛下沒有盡到為人子的責任,啊你們呢?」
她神色中帶著嘲諷的笑意道:「你們想藉此機會能引起民憤,大楚從來都崇尚孝道,但是先帝已經去了,唯獨能盡孝道的機會便是皇后了,可憐了皇后竟然還妄想你們真的能成功。」
凌如雪越聽便越是心驚,她竟然想不到,緊緊是憑藉著一個物件,凌兮便能將他們的計劃和意圖猜的這般明確。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面前的這個女子。
凌兮淡淡的道:「這些,若是你都不想要承認也都是無妨的,畢竟這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但是就算是你們不承認,我們也會查出來,這個東西我會交給大理寺卿,倒時候,等著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或許便是你們身敗名裂,遭受萬人唾棄的一天。」
凌如雪忽然有些畏懼,她見到凌兮轉身,忙不迭的追了出去,跪倒在了凌兮的身前,拉住了凌兮的衣角,揚聲道:「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妹妹知錯了——」
她的聲音中有明顯的顫抖,一雙眼睛裡面也寫滿了恐懼和驚慌。
這一刻,她放棄了所有的自尊和驕傲,只為了能活下來,她的手緊緊的拽著凌兮的裙擺,道:「姐姐,都是他們做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也是無辜的,姐姐,妹妹從前做過許多的錯事,但是這些事情那沒有哪一件是成功的,姐姐,求求您,我也是身不由己。」
她似乎是覺得,這樣的說法太沒有說服力了,便豎起了三指頭,沉聲道:「我敢發誓,從最開始道了現在,妹妹只是因為嫉妒罷了,姐姐你事事都比我強,從你回到相府的時候,這滿京城的目光便都被你吸引了,讓妹妹如何能甘心啊,尤其是——是——」
是楚景行,是啊,那時的楚景行是天上皓潔的月光,那樣美好的男子的目光都被凌兮吸引了,讓她真的如何能甘心?
但是現在這個名字卻成為了她終身的噩夢,沒有一天,是她不想要擺脫的,甚至到了這般的地步。
凌兮只是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心中忽然生了一絲絲的憐憫的情緒,她甚至還記得她見她的第一面,一身嬌俏的鵝黃色的裙子,那樣美好的年紀啊。
凌兮親手將她扶了起來,道:「你可是真的想活命?」
凌如雪點頭如搗蒜,或者換一句話說,只要不讓她在留在這裡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讓她做什麼都願意。
凌兮將手中的物事塞進了凌如雪的手中,柔聲的道:「這次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們便真的是在利用你,你只是需要將真相公布於眾,便好了,你可願意?」
凌兮坦蕩的近乎有些讓人難堪,因為她知道凌如雪是一定會答應她的,因為這是最好的選擇,無論是對她來說,還是對凌兮來說,還是對整個凌氏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
凌如雪的指尖是涼的,幾乎是沒了溫度,她似乎是要握不住那東西,但是凌兮的指尖卻是熱的,兩人手指交疊,凌如雪只是絕望一般死死地閉上了眼睛,極為緩慢的點了點頭。
回到了皇宮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才進了長樂宮,便見到了的 劉嬤嬤憂心忡忡的過來請安道:「娘娘怎麼才回來?咱們的人說了,好像是陛下在御書房發了好大的脾氣呢。」
凌兮走到了火盆的旁邊坐穩了,不斷的揉搓著自己的手道:「可是知道為何?」
劉嬤嬤遲疑了片刻終於道:「好像是聽說是因為娘娘,都說娘娘年關出宮,十分的不吉利。」
她出自鄉下,哪裡懂得宮裡這麼多的規矩,但是也知道就是這些規矩,小則是要受到責罰,大則便是要傷筋動骨的。
採薇正用火筷子巴拉著炭盆裡面的炭火,聽見了這句話,朝著門口的方向惡狠狠的啐了一口道:「我呸,他們一個個紅口白牙,偏說的都是一些混戰話,什麼叫年關出宮不吉利?咱們娘娘這次便是那觀世音菩薩,普度眾生去了,讓他們這些凡人,一個個的說三道四的,真是氣死我了。」
劉嬤嬤沒有想到採薇的性子這般烈,忙啐了幾口道:「呸呸呸,大過年的喜慶的日子,說什麼死啊死的,掌嘴——」
採薇忙在自己的臉上拍了兩下,卻不想方才在火筷子上沾上了黑灰,竟然一股腦的全都擦在了自己的臉上,原本粉紅光滑的一張臉,竟然變成了一個小花貓。
眾人都被她逗得笑了起來,正說著話,忽然門被一陣風吹起開,撞在了門框上,發出了沉重的聲響,幾人下意識的朝著門口看去,只見道那屋檐下掛著的大紅燈籠,被一陣風掛了下來,然後摔在了地上,直接摔的變了形狀。
田怡想去關門,卻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朝著殿門的方向跑了過來,身後跟著一眾想要阻攔的宮人。
田怡的腳卻是如何都動不了了,像是被釘子釘在了原地。
沈藥是在除夕的這一晚死的。
田怡趕去的時候,沈藥整個人都癱軟在床上,大紅色錦繡紋路的錦被,蓋在他的身上,將他消瘦的身形,一點一滴的勾勒了出來。
薛明濤等一眾太醫等在殿外,顯然是已經看過了診,已然是無計可施了,凌兮對著田怡道:「進去吧,沈藥還等著你呢。」
採薇忍不住的別過了臉去,咬緊了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凌兮看著田怡緩慢的身影進了房間,心中也是難言的痛楚。
田怡掀開了帘子,便見到了那樣沈藥,她眼眶驀的就紅了,但是因著淚水讓沈藥的身影都有些模糊了,田怡忙用力的擦了,然後坐在了沈藥的床邊。
此時的沈藥已經是油盡燈枯了,但是還是有些許的神志的,他見到田怡,竟然揚起了一個清朗的笑意道:「田怡,你來了?」
田怡點了點頭,伸手去幫他蓋被子,但是卻被沈藥的手拉住了,他的手是那樣的乾燥溫暖,絲毫不像是一個久病之人。
但是也是無力的,田怡的眼眸再一次不爭氣的蓄滿了淚水,她心中竟然沒由來的生了一陣氣悶的情緒,她冷了冷語氣道:「你這是做什麼?」
說著,作勢便想要將自己的手抽離出來,沈藥卻是定定的看著她,溫柔的道:「乖,讓我握一會兒,便一會兒就好,不過,要是你不願意,沈藥給你道歉——」
田怡似乎是再也忍不住自己內心的悲傷,淚水也抑制不住的滑落了下來道:「你是應該跟我道歉,沈藥,你對不起我,你一輩子都對不起我——」
沈藥看著她哭,好似那眼淚十分的珍貴一般,他想抬起手來,去幫她擦拭,但是她已經是沒有那個力氣了,他緩緩的笑著,看著她,好似是想要將她的微笑和淚水全部都記載了心裡一般。
他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道:「是,沈藥對不起你,沈藥這一生都對不起你,不過沈藥的一生也要結束了,沒有什麼能還給你的了,對不起, 對不起——」
他口中不斷的重複著這一句話,好像是希望這句話能給田怡一些些的安慰一般。
田怡哭的像是一個孩子,她死命搖頭道:「沈藥,不可以,你不可以死,你想想,你父親的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你如何放心的下?」
沈藥定定的看著田怡,忽然笑道:「若說我放不下的,當真不是我父親的事情,咱們的陛下英明,還有賢貴妃娘娘,定然會給我父親一個交代,我放不下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