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謠言四起(一)
2024-06-03 15:26:31
作者: 柒姑娘
劉嬤嬤十分有眼色的,將兩個孩子抱到了婉太妃的面前,笑著道:「來,大皇子,給太妃娘娘請安——」
婉太妃笑的眼角的紋路都清晰可見的道:「哎呦,哀家的心肝呦,來給哀家看看——」
她伸手抱過來遠兒,又看了看被婢女抱著的漫兒,左看看,又看看十分的歡喜,便道:「這兩個孩子也當真是有福氣的,漫兒的身子看樣子已經好了,現如今你也算是沒有什麼要煩心的,可是哀家不懂,好端端的,你為何要同陛下置氣啊——」
凌兮絲毫不奇怪,婉太妃會這般說,她笑道:「臣妾是嬪妃,是陛下的女人,是臣民,又怎麼敢和陛下置氣,陛下最近只是憂心魏國邊境的事情——所以——所以才少來了這長樂宮。」
婉太妃將懷裡的遠兒交給了乳母,才嘆息一聲道:「哀家雖然是老了,但是這心裡還是明白的很,你呀,就是嘴硬,哀家那日派人去給你送信,便是想著提前給了你知會,讓你心裡有個準備,莫要回來和陛下起了衝突,哪裡想到,你還是——唉——」
她有些惋惜的嘆息,凌兮只是垂著頭,半晌才道:「太妃可是愛過先帝?」
這句話顯得突兀而又大不敬,婉太妃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還是寶華最先反應了過來,對著殿內服侍的婢女們揮了揮手道:「太妃要和娘娘說些體己的話,你們還是退下吧。」
眾人忙俯身離開,寶華也十分識趣的退了下去,這樣一來,殿內便真的只剩了凌兮和婉太妃了。
似乎凌兮的話引起了婉太妃心事一般,她緩緩的起身,走到了窗邊,因著馬上要到除夕了,宮裡已經漸漸的開始了掛起了紅燈。
她看著那喜氣洋洋的紅色,好似想起了什麼一般,嘆息了一聲道:「多麼喜氣的顏色啊,可是哀家無緣,從來沒有在身上穿過,原來還未嫁與人婦的時候,哀家便想著,日後若是嫁與了心愛的男子,鳳冠霞帔,十里紅妝,又是什麼樣的光景?」
凌兮微微的笑了笑,似乎是想到了自己成親那日,熱鬧的場景,即便是不喜歡自己的劉氏和凌如雪都因著那日的喜氣,多多少少有些觸動,即便是那觸動,更多的是關於自己的,關於自己的女兒的。
但是那依舊是一生中,她最幸福,也是最美的是時光。
婉太妃好像是絲毫不在意凌兮是不是會接自己的話,只是自顧自的說:「可是後來,父親告訴哀家,若是想要嫁與人世間最好的男子,那便選秀進宮。哀家便應了,人人都告訴哀家,陛下如何的丰神俊美,但是當哀家看見先帝的時候,哀家還是有些失望的,哀家和先帝,足足差了十歲。但是當先帝對哀家笑,跟哀家說話,牽起哀家的手的時候,哀家還是心動了。」
凌兮淡淡的道:「可是那可是男女之愛?」
婉太妃似乎有些困惑了起來,是男女之愛麼?若是,為何自己看見先帝寵幸他人的時候,自己並不會傷心吃醋,可是若是不是愛,自己為何又會心甘情願的委身於他,為他生兒育女?
或許她更喜歡的,是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那種被別人仰視著,羨慕著,甚至是記恨著。還有下人對自己的畢恭畢敬。
凌兮似乎能看出她的齟齬與不安,偏了偏頭道:「當年,太妃痛失愛子,陛下便冷落了太妃,那時您可是怨他?」
婉太妃忽然笑了,笑的雲淡風輕,好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她擺了擺手:「那時的哀家,只是怨懟自己,覺得自己無能,不能保護好哀家和陛下的孩子,又怨懟皇后,想著那日的事情,必然是和皇后脫不了干係的,可是唯獨沒有怨過先帝,不是不想怨恨,是不能怨恨,先帝是天子,是何等聰明的人,在哀家決定要同你合作的時候,哀家便告訴自己,無論如何,哪怕是逼迫著自己損了心智,都不能怨恨陛下,被陛下看出端倪,因為,只要哀家想要重新回到那個位置,必然是要靠著先帝的寵愛的。」
凌兮手指不斷的摸索著自己手上的護甲沉聲道:「所以太妃就強迫自己不去想麼?」
婉太妃呵呵的笑了起來,她竟然帶了一絲絲的慈愛和憐憫,那樣的神色,幾乎是不能出現在未孕的女子的面上的,但是現在竟然毫無違和感,她不在看眼底那紅的幾乎要沁出血的大紅燈籠,只是轉身看著凌兮道:「不,等到你慢慢的適應了這座皇宮,適應了這帝王家的親親冷暖,便會知道如何做了。」
凌兮俯身將方才漫兒拿在手中的撥浪鼓拾起來,親親的晃了晃,木質的小錘左右擺動,敲著鼓面咚咚作響,十分好聽。
她慢悠悠的道:「但是如果太妃所說的成長,所說的適應是指為了自己的前程同床異夢,虛心假意,那抱歉,臣妾或許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適應,只不過,總該是有能尋找到的法子吧,我們曾經多少次風風雨雨,都能絕處逢生,或許這一次也是可以的。」
婉太妃將自己的眸光隱匿了下來,隨即沉聲道:「或許此事也沒有你想的那般棘手,左右不過是一個女子罷了,她能算計了陛下一次,卻不能算計陛下第二次,男人嘛——」
凌兮不語,婉太妃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願提及,便也不在說了,正說著,外面忽然跑進來一個小宮女,神色緊張的道:「娘娘,冷宮來人了, 說是——說是——皇后不行了——」
婉太妃心中一動,下意識的起身道:「可是當真?」隨即,好似又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便清咳了一聲,沉聲道:「過幾天馬上是除夕了,怎麼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那小宮女顫聲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是那個宮裡來人了, 已經去回了陛下了,陛下說讓太醫過去瞧瞧,便在沒有話了,現在娘娘掌管鳳印,這件事——」
禾曦起身道:「走吧,過去看看,已經讓人去請太醫了麼?」
那小宮女忙點頭道:「已經讓人去請了。」
凌兮點了點頭,回頭看向了自己身邊的婉太妃道:「太妃,您的意思是?」
婉太妃狀似十分惋惜的嘆息了一聲道:「無論怎樣,哀家同她,也算是故人了,現如今她這般,哀家便同你走一趟吧。」
凌兮點了點頭道:「去吧,去傳了軟轎來。」
那小宮女忙不迭的下去了,凌兮攙扶著婉太妃往外面走去。
長樂宮距離冷宮也沒有多遠,路上,見到宮人有條不紊的樣子,婉太妃便有些諷刺,這樣的消息,想必整個皇宮中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但是一個戴罪的宮妃罷了,幾乎是沒有人將她放在心上的。
更別說連陛下都混不在意。
很快,軟轎就到了冷宮外,門口已經加強了守衛,凌兮和婉太妃一前一後的下了轎攆,便聽得有一人上前回稟道「娘娘,怕是人要不行了,太醫已經進去了兩批,都沒有消息呢。」
凌兮點了點頭道:「你們警覺折點,畢竟這也還是皇后,要是有什麼事情,去陛下那稟告一聲。」
那侍衛連連點頭,算是應下了。隨著指引進了冷宮,這次進去,顯然和上次已經很不一樣了,雖然是冷清了些,但是顯然是有人打掃了,她偏頭看向了一旁的田怡,田怡看了看四周無人,這才低聲道:「娘娘,奴婢打聽過了,應該是內務府的人今天過來打掃的,說是馬上就過年了,哪怕是冷宮,也需要除塵去晦,誰知道才打掃完,打算去回稟的時候,便看見人躺在地上,已經要不行了。」
凌兮微微的蹙眉,道:「是突然這樣的麼?」
田怡點了點頭道:「的確是突然這樣的,不過到底是否另有隱情,還得奴婢看過之後才能看出來。」
凌兮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便過去看看吧。」
裡間才看見皇后一身紅衣躺在軟塌上,面色鐵灰,已然看不出原來的嬌艷了,下面跪了一地的太醫,見到凌兮來了,紛紛起身行禮。
凌兮問道:「怎麼回事?」
為首的那人正是太醫院的薛明濤,他轉回身看了看眾人,道:「回賢貴妃娘娘的話,皇后是心裡憔悴,這才導致身子虛弱,加上這冬日還發了寒症,這才走到了現在這個地步的。」
薛明濤話說的十分的透徹,凌兮似乎也不在意為何皇后病了,卻並沒有人告訴她和皇帝的。
這個冷宮便像是一個巨大的牢籠,將皇后自己困在這裡,不論死活,留下皇后的性命,只不過是因為擔心新帝登基,便處置了自己的養母,怕是會被天下有心人詬病。
凌兮擺了擺手道:「好了,你們先退下去吧。記住,該說的話可以說,不該說的話,若是說了,怕是會把自己的命搭進去,聽明白了麼?」
眾人紛紛稱是,行了禮,便都出去了。
床榻上的人像是已經燃盡的燭火,顫顫的,幾乎下一秒便要熄滅了一般。她深吸一氣,強撐起身子看著站在原地的兩人,道:「怎麼?沒想到到頭來,來看我的竟然是你們。」
凌兮自顧自的做到了一旁的案几旁,親自伸手斟了一盞茶水。
水汽氤氳而上,凌兮湊近了,深吸一氣,竟然是上好的龍井。她有些嘲諷的笑道:「沒有想到,到了這個時候了,內務府的人倒是做足了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