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

2024-06-03 12:10:17 作者: 靈追

  「住手!」

  誰也沒想到伯翳會在此時介入。說實在的,雖然眾人還沒有完全適應天鳶突然反轉的身份,但她的那位姐姐天麟做的事簡直就是人神共憤。這樣的人不殺何以釋綱常。

  有不滿伯翳獨斷專行的人忍不住出聲道:「國師大人疼愛徒弟乃人之常情,但此女子心性惡毒,實不該留在我道門中啊。」

  「是啊,之前她還殺了青雲宮的無為,手段殘忍,令人髮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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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師大人,通天觀乃我代國第一道觀,切不可留下此人!」

  「請國師大人將她逐出道門!」

  「請國師大人對她嚴加懲戒!」

  「若我說不呢?」伯翳此話一出,眾道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伯翳是不想做代國的國師了嗎?還是不想做通天觀觀主了?他竟敢當眾拂了所有人面子。

  此時八仙宮的宮主已經恢復了一些,他首當其次的出聲道:「這事,怕不是觀主一個人能決定的吧?通天觀畢竟還有太上長老在呢!」

  「太上長老?」伯翳似乎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他緩緩起身道:「眾道友似乎搞錯了一件事,這通天觀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還真就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無人可以反駁。」語畢,伯翳再也不收斂氣息,屬於中位神的威嚴剎那間鋪排開來,壓制的所有人口不能言,動彈不得。

  這是何等威嚴的氣息。它牽引著所有人,亦控制著所有人。有一瞬間,修道者們覺得自己仿佛是那地底的傀儡正被雲端之上的伯翳用看不見的線拉扯著。

  在座的修道者中也不乏一觀之主,他們原先也聽說過伯翳已經成神,但他們總以為神不過是比修道者略強一些罷了,但今時今日他們方才能感覺到兩者之間的差距。

  若說他們是河,那神明便是海。

  無邊無垠的海,豈是他們幾條小河流能比擬的。

  眾道宮的領頭人再不敢提任何意見了,就連剛剛氣勢洶洶的八仙宮宮主亦是低下了頭。

  伯翳滿意的笑了笑,便看向了另一邊即使被壓制住也要一點點出手的天鳶。

  「你不能殺她。」

  「我偏要殺她!」手不能動,天鳶索性緊緊拽住天麟,一雙眼睛卻看向了在中位神威壓下掙扎著的血衣。

  伯翳搖了搖頭道:「你似乎也懂得一些信仰之力的使用,是不是因為這個讓你覺得你能夠在我手下逃生?」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你真這麼覺得,我們可以打一個比方。假如你殺完她後成功逃了,那你留下來的那些人呢?你覺得以你的實力能帶走幾個,又會留下幾個?你猜我會放過他們嗎?他們會怎麼死呢......」

  天鳶猛地轉過頭看向了萬法觀的方向。

  她即便再不喜歡這個伯翳,但有一點他沒說錯。

  她也許有機會逃,但那些人可能會為她而死!

  自然道長、至真至善、秦家兄妹還有躺在榻上的大姐。

  把天麟殺了固然爽快,但接下來的後果她如何能承擔?

  目前的她根本打不過伯翳,更不要說他旁邊還有一個同樣實力不菲的夷光了。

  拽住天麟的右手緩緩鬆開,天麟抓住機會一路連滾帶爬的跑到了父母和堯羽身邊。天戈和月氏簡直心疼壞了看天鳶的眼神不免有些怨恨,但其中似乎也夾雜著一絲恐懼。

  天麟在父母的幫助下撐起身子要去跟堯羽解釋,堯羽卻是避如蛇蠍的往後退去。

  他實在不敢相信剛剛天鳶揭露的真相,但事實又讓他不得不信。

  所以,天鳳根本沒有背叛他,甚至那些她離開的日子裡還被天麟如此囚禁折磨。

  他到底都幹了什麼,他簡直不是人!

  堯羽拼命的用手錘著自己的頭,他誰也不敢看,誰也不想靠近,他恨不得就此死去才好。

  局面似乎完全被伯翳控制住了。天鳶放棄殺死天麟,眾道宮的人也放棄了抵抗。接下來似乎得留下這個少鳶的轉世看看她知不知道成就上位神的秘法......

  在伯翳緩緩收回威壓的時候,誰也沒想到,誰也沒發現,一個身披深色長袍的瘦弱身影一點一點的靠近了天麟。

  天麟此時還在想著要怎麼哄回堯羽,她沒有發現頭頂的陽光被一點一點遮擋,腳下也出現了一個細長的影子。

  事情便發生在一瞬間。

  那個身影突然伸出手,一把短刀刺破了天麟的頸部!

  血,澎涌而出。

  她最後回頭的瞬間,便看到長袍落下,一個滿臉都是金色紋路的瘦弱女子憎恨的看著她。

  她的眼中早就沒了往日的溫和善良,她的身體殘破不堪醜陋至極,就是這樣的她,在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工夫,一把短刀要了天麟的命!

  「唔......咳咳!」

  伯翳趕忙跑到天麟身邊想要救她,夷光也是慌亂的跑下來準備施救,但晚了,一切都晚了。天麟在伯翳和夷光的懷裡快速咽了氣。

  天戈和月氏哪裡能接受這個,第一時間要衝過去扑打天鳳。

  堯羽想要阻攔,天鳶卻先他一步擋在了天鳳面前。

  「你們兩個還是為人父母的嗎?你們不喜歡我也就罷了,但大姐卻是你們第一個孩子!她做錯了什麼?被天麟陷害失了夫君,還要被她關起來取血!她殺她有何錯?你們又有何面目怪她!」

  「混帳!」天戈一個耳光甩向了天鳶。「麟兒做事都是以大局為重,你以為她那麼做是為誰?還不是為了我們花山迷霧!你們說她殺你們,但你們死了嗎?最後死的還不是麟兒!兩個畜生,看你生的兩個畜生!」

  月氏歷來怕天戈,只得同樣用仇恨的眼神看著她生下來的這對姐妹。

  天鳶將嘴裡的血沫吐了出來,幽幽看著她的父母道:「那如果今天換天麟活著,我們死了,你們會這麼罵天麟嗎?」天鳶嘲諷地勾起嘴角道:「不會!你們不但不會罵她畜生,還會覺得她這麼做都是為了大義。好個大義,好一對父母!那我不妨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吧。」

  「花山迷霧......沒了!裡邊的所有人差不多都死光了!」

  「你......是你做的!畜生,畜生不如!」天戈說著又要來打天鳶,天鳳卻伸出滿是疤痕的右手一把拉住了他。

  「鳶兒不會這麼做,莫要血口噴人。」

  那一瞬間,天鳶突然覺得喉嚨哽住了,一直以來的委屈終於有了宣洩的出口,她一把抱住了天鳳。這便是她的大姐,她唯一的親人,她不會問都不問就冤枉她,她一直都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天鳳現在的臉布滿了金色的紋路,實在算不上好看,她的眼睛因長久處於黑暗中更是折射不出絲毫光芒。但就是這樣的她在看天鳶時,眼中卻是難得的出現了一絲溫情。她一點一點的撫摸著天鳶的長髮和她的臉蛋,臉上沒有嫉妒沒有羨慕只有無邊的溫柔和寵溺。

  我的小鳶兒已經長得這般漂亮了,多好看啊。

  不光好看,她也變得非常強了。這是她養大的女孩兒,她心中很是驕傲。

  然而溫情只是一瞬間的,當她再回過身看天戈和月氏時,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感情。

  天戈和月氏直覺的有些不妙,他們不敢與這麼可怕的天鳳對視。這樣的行為直接導致了接下來的悲劇。天鳳竟毫不猶豫的拿出那把沾滿鮮血的短刀刺向了天戈和月氏。

  「大姐!」

  「天啊!」

  在眾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天戈和月氏瞪大眼睛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天鳳便在此時哈哈大笑道:「死了,都死了。天麟、天戈和月氏都死光了,是我天鳳一個人殺得!」說到這,天鳳幽暗的目光直直的射向伯翳道:「國師大人不是說誰都不許殺了天麟嗎?我不但殺了她,還把她的父母也殺了!國師大人預備拿我怎麼辦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鳳一邊笑著一邊要靠近伯翳,天鳶趕忙拉住了她,這時萬法觀的人也紛紛上了擂台。

  天鳶顧不得和眾人寒暄,只是牢牢地抓住了天鳳。

  天鳳搖了搖頭,對天鳶說了一個字:逃。

  隨後用力扳開她,一人向伯翳走去。

  不,不可以!

  天鳶想要上前,卻被至善拉住了。

  「你姐姐的用心你不明白嗎?她根本不是要去對抗國師,而是為了給你爭取時間逃跑。還不走!你覺得你打得過國師和他的夫人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啊!!」

  至善說的很對,也很有道理,但天鳶無法苟同。「至善,若你重要的人遇到了這種事,你也會逃嗎?你會棄她於不顧嗎?」

  「我......」至善下意識的看了眼至真,嘴裡的話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你們先逃吧,我要去救姐姐。我知道我打不過伯翳,但那又如何?哪怕可能性很小很小,我也要去試試,我沒辦法看著她就這樣在我眼前消失。」

  天鳶掙脫開至善,正要往前走,不想秦家兄妹和自然道長跟在了她的身後。

  「鳶兒妹妹的姐姐,也是我們的姐妹,理應同行。」

  「我怎麼可能看著別人欺負我的徒弟呢。」

  天鳶眼中一酸,剛要回頭拒絕,自然道長又開口道:「至美徒兒,還記得比試一開始為師跟你說的話嗎?你只管好好比試,只管往前走,其他的事都交給為師。」自然道長說著舉起了他的那根樹枝,此時這根樹枝較前兩日又長出了許多葉片,那他人看不到的細處,甚至還分了枝丫。

  枯木,竟違背常理,又充滿了勃勃的生機。

  天鳶還待說什麼,那邊的伯翳卻是對天鳳出手了。

  眾道宮的弟子趕忙退開了一個大圈。

  天鳳狼狽躲過伯翳的第一輪攻擊後,趕忙用短刀劃破自己的手臂。金色的血液散發出無以倫比的馨香誘惑著方圓百里內的所有蟲。數以萬計蟲前仆後繼的湧向擂台。這場景比天麟那時候又壯觀許多,不愧為蠱師之能。

  蠱潮在鮮血中蛻變,一浪高過一浪,卻無法對伯翳造成實質傷害。

  伯翳雙手托舉,極陽之力迅速凝聚在了他的周圍,下一刻他整個人如同太陽般散發出無與倫比的光輝。這是道門的極陽之力,可融化萬物。

  此時的伯翳,竟比天上的烈陽還要燦爛幾分。

  不好!

  天鳶顧不得許多,召喚出了九獄。

  「九獄,救我大姐!」

  九獄一瞬間恢復了原身,巨大的蛇體如山巒般牢牢的護住了蠱潮中的天鳳。

  轟隆隆——

  極陽之力盡數打在了九獄身上,但他並沒有受什麼傷。伯翳一驚,繼而像發現了什麼低呼道:「擁有光屬性的九頭蛇,怪不得能免疫極陽之力。等等,你身上竟被我標記了印記,你就是那個殺了我大弟子的妖獸!」

  伯翳這下是真怒了。

  天麟是他成就上位神重要的工具,結果被殺了。

  他曾經耗費精力培養的大弟子,也被殺了。

  這幫人真真是他的克星。

  「我要你們死!」

  信仰之力源源不斷的輸送到伯翳體內,他的身軀後方漸漸浮現出一個巨大的虛影。那人腳踩大地,頭頂蒼穹,目中的神光只讓人看一眼就能被灼熱殆盡。

  原本還想看熱鬧的修道者們哪見過這個架勢,趕忙催著身邊的人胡亂逃命。

  而這巨大的虛影也影響到了一派繁華的天都城內。

  當百姓們見到半空中那個巨大的虛影時,以為是他們的什麼行為觸怒了通天觀的國師大人,趕忙三三兩兩的跪下磕頭求國師原諒。

  在此起彼伏的饒命聲中,天都城內一下子亂了套。

  通天觀內的伯翳可不管外面的那些螻蟻,他們不過是他獲得信仰之力的工具罷了。

  伯翳朝身後的極陽神體看了一眼,神體會意,沖向了護著天鳳的九獄。

  九獄雖有九種元素之力且它的肉身強橫,但與極陽神體相比依舊落了下風。兩個巨大的生物在硬性衝撞的時候,難免顧不到天鳳。天鳳便在此時被伯翳鎖定了。

  伯翳手中重新凝聚起了極陽之力,眼看著就要掃到天鳳時,一根樹枝擋住了伯翳的攻擊。

  那是一根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樹枝,拿著樹枝的人也是個普普通通的老頭。

  伯翳眯起眼睛,便見那老頭伸了個懶腰道:「唉,許久不見,伯翳你還是這麼恃強凌弱啊。」

  「你是誰?」

  自然道長嘿嘿一笑道:「千針林內藏青木,眾神圍剿葉皆枯;誰道枯木不逢春,來年枝丫點翠色。哈哈哈!」語畢,自然道長展開樹枝,一瞬間它像活了一樣紮根在了通天館內。

  須臾,弱小的樹枝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而當它的根須和筋脈徹徹底底與通天觀的地底融合好後,鬚髮皆白的自然道長竟慢慢變成了一個眉目清俊的青年。

  當那青年重新睜開眼睛時,伯翳不可置信的道:「你是青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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