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族譜

  最後還是雲墨站出來替天鳶善後，說湘雲之前行為怪異，懷疑被妖附了體。二小姐又在外域學了些法術，便趁夜想要收伏這種妖弄出了這麼大的動靜。

  眾人往天鳶身後的一鳥一鼠看了一眼，心裡便有些信服。

  不說那隻紅色的大老鼠，光那隻鳥便不是凡物。能收服這樣的異獸，必是個法術高強的人。

  

  林氏這時候看向天鳶，已經與昨日不同了。她不由分說的拉住天鳶的手道：「我的好侄女啊！你可要救救你姐姐！！她可憐啊，從小被那些髒東西纏上不說，如今還要被那些禿驢欺負。我真的......」

  林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有一些還差點濺到了天鳶臉上。

  天鳶忙用袖子擋住臉，自己則被林氏哭著喊著拉走了。

  路上林氏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講著秦子離的可憐，天鳶忍不住想到了秦子梁。同樣是子女，只是因為其中一個出了事，就可以完全不顧另外一個嗎？

  這樣的母親，實在讓她喜歡不起來。

  天鳶輕輕抽回了被林氏拉住的手。林氏愣了愣，見天鳶並沒有往回走，才停下話頭引著她到了秦子離的居所。

  如今已經是下半夜了，照理說屋子裡沒有光亮並不奇怪。但連屋檐都沒有照明，就讓人費解了。林氏似乎已經習慣了摸黑前行，但對天鳶來說有點難度。

  好不容易走上階梯，屋門吱呀一聲就開了。

  林氏有些抱怨的道：「娘不是讓你待在屋裡別出來的嗎？快，快進去。」

  穿著玄色外衫的秦子離有些怯怯的抬起頭道：「我......我有些害怕。」

  林氏一把拉過天鳶道：「如今不用怕了，你妹妹來了。原來她在外域還學習過法術，剛剛可收伏了一條屋子大的蛇妖！你這個情況，她興許有辦法。」

  說罷滿臉期待的看向了天鳶。

  天鳶嘆了口氣，她可沒說過對這個有辦法，是這位夫人自說自話把她拉來的。

  似乎是看出了天鳶眼裡的不滿，秦子離想了想讓出身子道：「先......請進來吧。」林氏當先一步進了屋子，天鳶猶豫了一下，也跟著進來了。

  到了屋裡後，秦子離她們依舊沒有點燈。不過幸好這個屋子開窗的位置正對著月光，天鳶勉強能看清楚兩人。三人坐下後，還是林氏先開了口。

  「我說侄女啊，我女兒這個情況你有沒有辦法？」

  天鳶想了想，做了一個挖眼的動作。這當即把母女倆嚇了一跳。「不可以不可以！我們子離還要嫁人，不能沒有眼睛。」

  那我就沒辦法了。

  天鳶擺了擺手，做出一副沒有辦法的模樣。

  林氏見了，便有些生氣：「你這小姑娘，心腸怎麼這麼歹毒，動不動要挖人眼睛。我女兒是被髒東西纏上了，跟眼睛有什麼關係？！」

  「娘！」秦子離拉住林氏道：「妹妹可能說的沒錯。我......之所以能看到那些東西，跟這雙眼睛有莫大的關聯。娘，若實在不行，便舍了這雙眼睛吧。」

  「不，這怎麼可以。你還這麼年輕，怎麼能成了一個瞎子呢。」林氏說罷又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秦子離有些無奈喚了一聲娘，但林氏卻哭的更厲害了。

  最後好不容易把林氏哄去睡了，回來的時候，秦子離卻發現天鳶已經枕在了桌子上。

  秦子離往邊上看了一眼，拿起一件深褐色的外袍便披在了天鳶身上。卻不料對方淺眠，一下子就被驚醒了。秦子離有些無措的低下頭道：「對不起，吵醒你了。」

  天鳶搖了搖頭，見秦子離身後沒有林氏，便鬆了一口氣。

  秦子離也知道林氏有些反應過激，她歉意的對天鳶行了一禮道：「我娘叨擾妹妹了。」天鳶擺了擺手，也不好說什麼；便用手支著下巴，認真的觀察著秦子離。

  秦子離的那雙眼睛在月光下呈現出淺淺的琥珀色，配上她清秀的面容倒有種說不出的清麗之感。天鳶看著看著不由得有些呆了。

  秦子離不習慣被人這樣打量，她抬起頭想說什麼時，餘光瞥到天鳶的身後，趕忙又低下了頭。

  她這反應......難道我身上有什麼髒東西？

  天鳶趕忙伸出手，在秦子離眼前晃了一晃。

  秦子離輕輕的吁了一口氣道：「對不起，剛剛失禮了。」

  天鳶有些疑惑的指了指自己身後，秦子離見了便搖頭道：「那些東西不是跟著你的，而是跟著你脖子上的那個圓環。妹妹，我覺得這圓環有些不詳，之前靠近它時，我甚至能聽到魂魄悽慘的叫聲。你還是快點把它取下來吧，我怕它對你有害無益。」

  我也想取下來啊。

  天鳶在撫上那個圓環的瞬間，手指與圓環錯開了。

  秦子離有些驚疑不定，她試著伸出手也去觸碰那個圓環，但依舊錯開了。「這......這怎麼會？」

  天鳶朝她搖了搖頭，情緒有些低落。

  秦子離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便道：「原來我們姐妹倆也是同病相憐啊。我有著這麼一雙麻煩的眼睛，而你又有一個取不下來的圓環。唉，我們秦家這都是怎麼了？」

  是啊，這都是怎麼了......

  煩惱讓兩個小姑娘不自由主的靠近了一些。當胳膊跟胳膊碰在一起時，兩人不禁同時轉過頭看向了對方。天鳶是先笑的那個，秦子離便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種感覺很奇妙，仿佛兩人是認識許久的好友一般。

  秦子離知道天鳶還不能說話，便自己先開口道：「你知道嗎？娘跟我說府里來了一個妹妹時，我真的好高興。娘一直不讓我出門，也不讓我跟哥哥一起玩。我想著如果來一個妹妹了，娘可能就會允許你來找我了。」

  林氏為什麼不讓秦子梁接近秦子離？難道是因為晚膳時候說的那件事？

  似乎是為了回答天鳶的疑問，秦子離接著道：「娘之所以這麼討厭哥哥，都是因為我。我自幼便身子不好，又常聽哥哥說起外面的世界，便央著他帶我一起去。當時我們都小，又哪裡想到這一去我會大病一場，之後便能看到那些髒東西了。娘因為這件事怨著哥哥，哥哥又性子倔不肯認錯，久而久之，他們就疏遠了。後來哥哥連我都不大搭理了......」

  秦子離說到秦子梁時，表情非常悲傷。想必哥哥在她的心裡，其實是很重要的存在吧。

  天鳶真的很想跟她說，其實秦子梁也是擔心著她的。否則那和尚找上門的時候，他也不會這麼生氣了。他們這對兄妹，即時看上去並不親近，但心裡卻是有著對方的。

  不像她跟天麟，中間已經橫著殺身之仇，再無轉圜餘地。

  「今晚，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們一起睡吧？」天鳶正想著事情，不料秦子離來了這麼一句。她私心裡是想回去跟紅龍和紫都待在一起的。

  但秦子離的鬼神之眼，錯過了這次可能以後都看不到了。

  天鳶緊了緊懷裡的靈獸譜，最後還是點了點頭。秦子離很高興的去鋪床了。

  當兩人一起躺下的時候，秦子離既高興又新奇，怎麼都睡不著。雖然耳邊還能聽到那些東西的叫聲，模糊的視線里也能看到它們飄來飄去，但不知為何，天鳶躺在她身邊的時候，讓她很安心。

  而此時的天鳶正縮在被子裡偷偷看秦子離的眼睛。

  鬼神之眼，花山迷霧的神力之一啊。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能看到。若當年這兩位聖女沒有逃跑，花山迷霧會不會是另一種結局呢？

  不過比起這些假設性的問題，天鳶其實更想知道聖女逃跑的原因。不惜背井離鄉，不惜捨棄親族，她們這樣做的理由，究竟是什麼呢？天鳶下意識的動了動身子，然而手放在枕頭上的時候，卻碰到了一個硬物。她詫異的掀開了枕頭，便看到枕頭的下面壓了一本書冊。

  秦子離沒想到天鳶會發現這個，她小心翼翼的取過那本書冊道：「那是我們秦家的族譜，我是趁那日晚膳回去的時候，偷偷拿過來的。」

  族譜？

  天鳶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秦子離覺得有趣，不禁捏了捏天鳶的臉道：「我也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我是想著我這個病，也許祖輩也有人得過，所以才偷偷把族譜拿出來的。如果祖母知道了，一定會氣死的，所以千萬不能說漏嘴。」

  那你可以放心，我現在根本說不出話。

  天鳶做了一個閉緊嘴巴的動作。

  秦子離被天鳶這可愛的動作逗得咯咯直笑。眼見著也睡不著了，秦子離想了想，終於鼓起勇氣點亮了屋子裡的油燈。霎時，屋內亮了起來。

  秦子離拿過那本族譜道：「一起來看？」

  天鳶點了點頭，兩人便靠在一起看起了秦家的族譜。

  秦家數得上名的祖輩可以追溯到已經覆滅的前朝。他是前朝的一位縣令名喚秦越，娶妻水氏育有一子。後來新舊朝更替，秦越經歷了牢獄之災後，重病不治而亡。其妻水氏跳崖殉情。

  之後秦越和水氏的兒子長大，娶了一個秀才的女兒為妻。就這樣平安過了三代。到了第四代好不容易出了一個舉人，卻不料陷入了科場舞弊，最後雖然平反，但舉人和妻子都死在了獄中，只留下了個被毒瞎眼的兒子活了下來。

  這個孩子，名叫秦方遠。

  他雖身無功名，秦家卻是在他這一代起來的。他年少時便認了忠孝侯府的侯爺穆凌峰為義父，後來又先後結識了當時赫赫有名的戶部尚書邵長恆和威遠大將軍林肖然。他成年後更是娶了一位姓元的女子為妻。元乃國姓，其妻身份可見尊貴。再之後他們生了一兒一女。兒子秦微雲娶了當時大長公主的女兒邵氏為妻，女兒秦寒雲則嫁進了忠孝侯府。

  秦家就這樣又沉沉浮浮了四代，直到了秦雷這，又開始有了興旺之勢。

  鎮遠大將軍啊......

  當秦子離合上族譜的時候，天已經有些微微亮了。但天鳶和秦子離都睡不著了。

  「沒想到秦家還有這樣的來歷。怪不得二叔有難的時候，邵家和穆家都來幫忙了。」

  天鳶點了點頭，心裡也有些震撼。

  一個家族的崛起和沉浮真的比想像中還要複雜。可惜她並沒有在秦家的族譜里找到姬姓女子，或許是改名了吧？

  天鳶這般想著，迷迷糊糊的便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