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家人

2024-06-03 12:08:49 作者: 靈追

  秦子離的屋子很溫暖,還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如此讓人安心的環境,讓天鳶夢到了那個在花山迷霧的家。

  那裡,雖不能說很快樂,卻是讓她覺得安心的存在。只是一束鮮花,一張小床,普通的飯菜她便能一整天都很滿足。她還會跟著大姐一起將蔬果切成薄片,然而用特殊的藥水浸染,做成漂亮的風鈴。

  有一段時間她很不開心,大姐為了哄她便偷偷做了一屋子的蔬果風鈴。

  當她回到家時,風一吹過,滿屋子都響起了叮叮噹噹的聲音。真好聽,就像風為她譜的曲子一樣。她高興的轉過身去找大姐,然而她打開一扇又一扇的門,走遍了屋子裡的每個角落,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大姐了。

  天鳶唰的一下睜開眼睛!

  

  她摸了摸胸口,剛剛那恐懼的感覺還環繞在心中無法散去。真奇怪,怎麼會做這種夢呢?大姐如今跟著爹娘去了代國,想必以她的身手和天賦,應該能被代國的那些道教弟子賞識吧。

  退一萬步說,即便他們看不上大姐的天賦,應該也不至於太為難她。畢竟如她這般性子好的人,很少有人會討厭的。

  天鳶輕輕的呼出一口氣,便聽到旁邊響起了動靜。

  「妹妹。」秦子離揉著眼睛朝天鳶害羞的笑了笑。

  天鳶亦回以一笑。

  兩人各自穿好衣裳後,便有婆子端著早膳來了。天鳶想到了還在客院的紅龍和紫都,並沒有留下用膳,而是揮了揮手就走了。這次她認清了回去的路,不過一會兒就跑回了客院。

  彼時,巧伊正給紅龍和紫都餵食。

  紅龍倒也罷了,它向來不挑又認識巧伊還是很給面子的吃了起來。但紫都的意識卻還是個鳥寶寶,它吃了一會兒就飛到空中去玩;又吃了一會兒,索性嬉鬧著去啄巧伊的頭髮。

  巧伊沒想到這隻看起來威武漂亮的鳥,性格居然這麼糟糕,她都快被紫都欺負哭了。

  眼見著紫都又要去拔巧伊的頭髮,天鳶趕忙衝過去提起了它的脖子。

  紫都見來人是天鳶,高興的撲到她懷裡扇著翅膀。這一扇,地上的塵土也跟著起來了。嗆得天鳶和巧伊重重咳了起來。

  「咳咳!咳!」

  巧伊聽到天鳶的咳聲,一驚道:「二小姐,你能發出聲音了?」

  天鳶忍著喉嚨里的酸癢,點了點頭。巧伊驚喜的立馬便要去找林大夫,卻被天鳶拉住了。

  天鳶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巧伊。

  「二小姐,是要跟我一起去嗎?」

  天鳶點了點頭,邊上的紅龍和紫都也有樣學樣的點了點頭。

  於是兩人一鼠一鳥大清早的就浩浩蕩蕩的往林大夫的居所趕。林大夫依舊是跟秦子梁一起用早膳的,待天鳶來了後,秦子梁拐了紅龍一起去練武。剩下的紫都只能無聊的啄著九獄玩。

  九獄的傷口已經比昨日好了一些,天鳶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林大夫。

  林大夫擺了擺手道:「雕蟲小技,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它。」

  兩人正一個說一個聽的討論著九獄的傷,卻不料巧伊在半當中插進來道:「林大夫,二小姐早上咳出聲了,這是要好的症狀了嗎?」

  「咳嗽?」林大夫趕忙問天鳶道:「喉嚨有沒有痒痒的,麻麻的感覺?」

  天鳶點了點頭,林大夫欣慰的笑著道:「恢復的很快,可能明天就能發聲了。」巧伊高興的一擊掌,便要回去將這個消息告訴毛氏。

  天鳶也不阻攔她,而是默默的走到九獄面前,輕撫著它的蛇鱗。

  「你對它,似乎很不一樣。」林大夫不知何時走到了天鳶身邊。

  天鳶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不一樣?哪裡不一樣?

  「你看著它的時候,不像在看一隻妖獸,反而像在看一個人。」

  那是自然的啊,因為九獄已經修成了人形。它能拉住我的手,還能跟我說話,有的時候我真的會忘了它是一隻妖獸。

  天鳶這般想著卻無法述之於口,只能跟林大夫大眼瞪小眼了。

  林大夫覺得天鳶的這個模樣像極了秦子梁小時候,不由得颳了刮她的鼻子道:「小調皮,還敢瞪我。」說罷,拿了一本醫書笑著坐到了一邊。

  院子外依舊是乒桌球乓的響聲,過了一會兒有些無聊的紫都也加入了練武的行列。院子外的動靜變得更大了。時不時的還能聽到瓦片掉落的聲音。

  林大夫一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麼,直到頭頂一陣涼風吹來,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屋頂上多了一個窟窿。

  「這是誰幹的!」

  正舉著銀槍的秦子梁立馬指了指紫都;紫都迷茫了一下後便用翅膀指了指紅龍;紅龍無辜的站在原地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便被頗有厚度的醫書砸中了腦袋。

  「吱!」

  「你,立刻去給我把屋頂修好!否則中午沒有飯吃!!」

  「吱!!」紅龍覺得很委屈,它只是一隻老鼠又不是鳥,怎麼可能把屋頂打出一個窟窿。眼見著紅龍伸出爪子又要去指紫都,卻不料原地早就沒有了紫都的身影。

  原來這隻鳥寶寶在犯了錯後,就飛速逃到了天鳶懷裡。隨後任天鳶怎麼拽也無法把它拽出來了。

  無奈之下紅龍只好認命。它一邊安慰自己多才多藝,一邊抓過梯子慢慢爬到了屋頂。

  一隻圓嘟嘟的老鼠在修屋頂,畫面自然非常滑稽。

  秦子梁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林大夫本來是繃著臉的,隨後也跟著笑了。其實他哪裡是真的要紅龍去修屋頂,只是逗逗它罷了。

  眼見著這隻實誠的老鼠真的要開始修了,林大夫趕忙要召它下來,卻不料本來回了元華堂的巧伊竟又跑回來了。「不好了!不好了!林大夫,大少爺,二小姐,那群和尚又來了!!」

  笑聲戈然而止,林大夫和秦子梁臉色凝重的互看了一眼。

  「巧伊,還是之前那群和尚嗎?」提問的是秦子梁。

  巧伊點了點頭道:「是的。不過他們這次來不是為了大小姐,而是為了二小姐。我們府里走漏了消息,那群和尚知道二小姐帶著異獸,揚言說要斬殺異端......」

  「豈有此理!他們當我們秦家的人都死光了嗎?」秦子梁一把握住旁邊的銀槍就要殺過去,卻被林大夫拉住了。而屋裡的天鳶已經取出靈獸譜將九獄收進了冊中。

  這事是她引起的,不能連累秦家。

  天鳶朝懷裡的紫都看了一眼,紫都似乎感覺到了天鳶的情緒,它不再鬧脾氣,而是撲哧撲哧飛到了她的肩膀上。天鳶又走出屋看向了紅龍。紅龍已經收起了臉上的委屈,一躍而下,站到了天鳶的身旁。

  眼見著一人二獸就要出了院子,秦子梁和林大夫也不再糾纏了,而是一起跟了過去。

  此時的秦府門外,已經聚集了大批民眾。

  聽說秦府又出了異端,民眾們激憤之餘,紛紛朝大門口丟著爛菜葉和爛雞蛋。毛氏拄著拐杖走過來的時候,差點都被這些爛菜葉扔到。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毛氏提起拐杖指著門外的和尚道:「你們整日整日的念著我佛慈悲。若那個佛真的慈悲,又緣何要拆散我們秦家。什麼斬殺異端?什麼消除孽障,那都是我的孫女兒!你們這些人,有沒有一點良心啊!!那都是活生生的人!」毛氏說到這,雙眼通紅的看向了圍觀的百姓道:「今日他們敢打著佛的名號來抓我的孫女,焉知哪一日他們不會故技重施又去抓別人的孫女。你們醒醒吧,是佛重要還是人命重要!」

  毛氏的話不可謂不情真意切,漸漸的有些民眾放下了爛菜葉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就在這時,站在秦府門口的那些和尚動了。

  他們拿出法器,口中吟誦佛經,靡靡佛音不斷的傳入周圍人的腦中。

  原本迷茫的民眾們,一瞬間又恢復了原樣。

  毛氏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只覺得遍體生寒。這哪裡是傳播佛法,分明是控制人的妖術啊!

  眼見著周圍的民眾又開始叫囂著交出異端,斬殺妖孽。毛氏的身子幾乎搖搖欲墜。就在她要撐不下去時,一隻手扶住了她。毛氏回過頭,便見到眼神清亮的天鳶站在她的身後。

  在天鳶出現的一剎那周圍就安靜了下來。那安靜並不全然是來自她,還有她身邊的那兩隻異獸。

  一隻是半人高的火紅色巨鼠,一隻是漂亮到無法形容的紫金色雀鳥。

  無疑,這都不是普通的野獸。

  就在眾人不知所措時,一個面容慈和身披袈裟的和尚站出來道:「阿彌陀佛,貧僧法號淨空,是彌陀寺的現任主持。想必女施主就是秦雷將軍在外域的那個女兒吧?」

  天鳶既不點頭也不搖頭,而是整個人處於蓄勢待發的狀態。

  淨空見了也不惱,他微笑看著天鳶道:「女施主切勿妄動殺念。您的妖獸也許非常厲害,但它真的能保住秦家所有人的性命嗎?佛曰,拿起屠刀者,必被屠刀所傷。女施主還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好。」

  淨空話音剛落,秦風跌跌撞撞的跑過來道:「我的好侄女啊!你可別做傻事,還是乖乖跟大師們走得好。」眼見著天鳶回過了頭,秦風勸得更起勁了。「那淨空大師一看就是得道高僧。你跟他過去,他斷不會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害你性命。若他只是要那兩隻野獸,就更好辦了。快點牽走都牽走吧,只要不再來我們秦家,你們想拿什麼就拿什麼。」

  秦風的小人言論沒有影響到天鳶,反而把秦子梁氣得不輕。

  「爹,你在說什麼啊?那可是你的親侄女,我的二妹妹!怎麼可能讓她被這些和尚帶走!!」

  「你給我閉嘴,我才是這個家的大老爺。你們都得聽我的。子瑜,還不快跟著大師去。」

  「你!你說什麼!你這個沒心肝的東西,她可是你二弟唯一的獨苗苗,你怎麼做得出來!」毛氏已經忍了好一會兒了,如今再也忍不下去。她一把舉起拐杖重重的打在了秦風身上。

  秦風一邊被毛氏打,一邊勸著天鳶道:「子瑜,算大伯求求你了。我們家有個秦子離已經夠了,再多一個你,要我們怎麼活啊。」

  天鳶本就不打算在秦家動手,秦風的話正好給了她一個藉口。她假意便要跟著這群和尚走,卻不料秦子梁一把拉住了她。「我不會讓你跟他們走的,只要我秦子梁有一口氣在,誰也不許動我的家人!」

  秦子梁說著,一提銀槍殺到了淨空面前。

  淨空依舊笑得慈和,在秦子梁的銀槍就要刺到他的胸口時,他微微一閃,雙掌快速伸出,竟當場就要取秦子梁性命。千鈞一髮之際,紅龍噴出火焰救下了秦子梁。

  淨空詫異的看了紅龍一眼,隨後目光轉向了天鳶。「女施主這是在向我佛宣戰嗎?好,好得很,既然秦家不識抬舉,今日便把你和秦子離一起帶走——結陣!」

  「何人敢在我秦家撒野!!何人敢動我秦家人!!!」一聲震顫人心的怒吼截斷了彌陀寺和尚的陣法。

  淨空一怔,看向了那個一步一步走來的瘦削人影。

  即便身體如此虛弱,即便命不久矣,那人身上所帶的肅殺之氣依舊讓在場的所有人膽寒。那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戰士,那是幾百場戰役里從沒有失敗過的鎮遠大將軍秦雷。

  秦雷穿著上戰場時的紅金甲冑,手持奔雷破天槍;那雙原本黯淡無神的雙目此時像重新活了過來一樣,迸射出兇猛的光芒;仿佛下一秒,他便能從萬軍之中取人首級。

  那便是秦雷,靠著凡人之力斬殺過妖獸,並且攻陷了毒氣沼澤和百山族的徐國大將軍。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天鳶的身旁,隨後轉過頭,那雙兇猛的眼睛霎時便柔的滴出水來。他伸出了乾癟粗糙的大手,小心又滿含疼愛的撫上了天鳶的發頂。

  不同於九獄和秦子梁的安撫,那是來自一個父親的關愛,那是讓人安心的想要落淚的存在。

  一滴淚,猝不及防的滴落下來。

  天鳶迷茫的抬起頭,便見秦雷已經收回手看向了不遠處的淨空。

  「想要帶走我的女兒,那便踏過我秦雷的屍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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