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令牌

2024-06-03 12:08:33 作者: 靈追

  自己看到自己的墓碑會是什麼心情呢?

  荒誕?可笑?甚至都來不及悲傷。

  天鳶有一瞬間的震楞。她指著那塊墓碑道:「那個...是什麼?」

  天峰沒有回答,只是顫顫巍巍的拉住了天鳶的手。當他感覺到手心的熱度時,眼眶不禁濕了。

  

  「你這死丫頭去哪了!啊?你怎麼就不早點回來呢!」

  「峰老,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峰老擦了擦眼睛道:「你二姐說你被落鷹崖上的妖獸給害死了。她拼死與那邊妖獸搏殺,卻終究是來不及救你。你大姐不信,非要去找你。那邊代國的使者等的不耐煩了,便說人死了就讓族長選一個人頂上,這不你父親就選了你二姐。你大姐鬧了一場,不肯讓他們立碑,不肯讓你二姐去,最後還是你父親把她敲暈給帶走了......」

  天鳶一邊聽,一邊握緊雙拳。然而還沒等峰老把話全說完,她突然伸出拳頭狠狠砸在那塊墓碑上!

  「她怎麼可以這麼無恥!!!被妖獸害死?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

  由於砸下去的力道過大,天鳶的小指外側一瞬間便破開了好幾道口子。血,順著墓碑蜿蜒而下。

  天峰皺緊眉頭看向天鳶道:「小鳶啊,你究竟是怎麼了?你二姐是不是撒了謊?」

  天鳶緩慢的轉動著眼珠道:「沒有妖獸,是她,一切都是她做的。」

  至此,天鳶不再說一句話。只是站在自己的墓碑前,不知在想些什麼。

  九獄眯了眯眼,朝鐘離和鍾別使了個眼色。

  兩人立馬拉著秦子瑜和紅龍走了。留下的峰老皺著眉還想再問什麼,卻被九獄阻下了。

  「讓她一個人待著吧。對了,她的那個二姐現在在哪?去代國了嗎?」

  峰老點了點頭,直道造孽。隨後便搖搖晃晃的往族裡趕去。

  九獄挑了挑眉,默不作聲的站到了天鳶身後。

  不知究竟過去了多久,久到九獄都有些不耐煩了。它忍了忍,再忍了忍,終究還是問出口道:「我以為你要哭......」

  天鳶背著身,微微動了動頭顱道:「哭,有用嗎?」

  從很小的時候起,天鳶就知道眼淚只對在意自己的人有用。她對爹娘哭,爹娘卻並不怎麼願意了解她哭的原因。她對天麟哭,天麟只會厭煩的把她趕走。只有她對大姐哭的時候,大姐才會心疼的抱住她,溫柔的哄慰。

  大姐,她突然好想大姐啊。

  天鳶拼命忍住眼裡的酸澀。被二姐打落懸崖,被父母當作死人,但這些都比不上此刻對大姐的思念。天鳶不禁蹲下身,將自己縮成了一團。

  九獄並不是很理解天鳶此時的舉動,照理說她應該是憤怒的,但為何卻又如此悲傷?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啊。

  九獄回憶著以前它在外域看到的情景,便試著伸出手撫上了天鳶的腦袋。

  那是長輩對晚輩的一種安慰。

  它在外域常見到迷路的孩子,他們的長輩找到他們時,便是如此做的。所以應該沒錯吧?此時的天鳶不就像個迷路的孩子嗎?

  九獄綻開了嫣紅的唇角,天鳶回過頭時正看到這個笑容。

  恍惚間,她覺得這個笑容與姐姐的笑容重疊了。

  一樣的美麗,一樣的溫暖。

  天鳶站起身,撲進了九獄懷裡。直到此刻,她才覺得慌亂離她遠去,悲傷亦停止了下來。明明應該是冰冷的軀體,卻為什麼如此溫暖呢?

  九獄沒有推開天鳶,只是挑了挑眉任她抱著。

  就這樣維持了許久,久到秦子瑜終於突破鍾別的防線沖了過來時,兩人才分了開來。

  秦子瑜忍不住吹了個口哨道:「喲,我來的不是時候。」

  天鳶揉了揉有些澀澀的眼角道:「你有什麼事嗎?」

  「我只是想問,接下來我們去哪裡?什麼時候出花山迷霧啊?」

  「出花山迷霧?」天鳶搖了搖頭道:「如今我得先回家看看,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出去,也出不去。」

  「什麼?」秦子瑜的聲音不由得尖利了幾分。「短時間?短時間是多久?我可還等著去百山族呢!」

  「秦姑娘,我想進來之前我就說清楚了,我本就是來花山迷霧的。至於你要去哪都隨你。只是我提個醒,花山迷霧早就被代徐兩國接管了,你要出去得先通過那些士兵和修道者。」

  「你!」秦子瑜還想說什麼,卻被趕過來的鐘別一把扯過。

  「誰准你對獸神無禮的!死丫頭,還想嘗嘗蠱的滋味嗎?」說罷從懷中逃出了竹筒。

  秦子瑜自剛剛的魚人蠱起,就了解了這些人的不尋常。她哪裡還敢再說什麼,只得陪著小心道:「獸神姑娘,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急著要去百山族。既然你們暫時沒有這個打算,我就等等唄。什麼時候要出去了再告訴我。」

  天鳶不解道:「你為什麼想去百山族?百山族如今也跟我們花山迷霧一樣,被他國徹底控制了。無論是你要出花山迷霧,還是要進百山族,都不是容易的事。」

  「我!」秦子瑜咬了咬唇,拽住右邊的袖子道:「總之我得去百山族。百山族如今屬於徐國對吧?」

  天鳶點了點頭。

  「呀!不對!」秦子瑜似想到了什麼,急急的追問天鳶,「獸神姑娘,你剛剛說花山迷霧這裡也有徐國的軍隊是吧?你知道他們駐紮在哪裡嗎?」

  天鳶遲疑了一下才回答道:「在北邊。」

  「北邊!」秦子瑜興奮的握緊雙手道:「我去看看,你們自便吧。」說罷也不等別人的回應就急急忙忙的跑走了。

  天鳶和鍾離鍾別兩姐妹俱都滿臉狐疑,九獄卻饒有興趣的勾起胸前的銀髮道:「有古怪。」

  「你有興趣的話可以追去看看。」

  「正有此意。」九獄說完身體一陣扭曲,竟化為了一條銀靈蛇快速追去。

  直到秦子瑜和九獄的身影徹底消失,天鳶才帶著紅龍和鍾離鍾別姐妹倆往花山迷霧的深處走去。

  那是一條開滿了奇花異草的道路。

  聞著熟悉的異香,走過那一片又一片的絢爛,天鳶終於回到了闊別十日的家。

  敦實整齊的柵欄,布滿鮮花的院子,還有紙窗上隨風搖曳的果蔬風鈴。叮叮噹噹的,就如千萬次她回到家時一樣的場景。但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比如說馬廄里的馬不見了,門口沒了唰唰的揮劍聲,屋頂也沒了炊煙升起。

  以及......天鳶小心的推開柵欄的門,院子裡再也沒有溫柔的大姐替她來擦去汗水了。

  走了,他們都走了......

  見天鳶站在院子裡遲遲沒動,紅龍望了望鍾離又望了望鍾別,最後還是自己抱著紫都偎到了天鳶身旁。當溫暖的紅毛貼上手背時,天鳶這才醒過神來。

  她這是怎麼了?

  先是九獄,再是紅龍,她未免也太嬌氣了吧。

  不過是被立了個碑,不過是被家人拋棄;比起這些,起碼她的這條命還在啊。

  只要活著,終有一天能討回公道。

  只要活著,總有溫暖陪伴著你。

  即便那溫暖的來源並非是人......

  啪!

  天鳶用力的拍了下臉道:「走,進我家去。我給你們做好吃的!紅龍,你愛吃肉對吧?我記得家裡還有虎肉和雞肉風幹著。紫都還在睡,它就算了。鍾離鍾別,你們呢?你們愛吃什麼?」

  鍾離和鍾別對望了一眼,有些惶恐的道:「我們有吃的就好了,不挑。」

  「好!」天鳶拿過屋邊掛著的竹籃道:「我去采點菜,你們進屋裡等著吧。如果累的話就找個屋子休息一下,反正也沒有人。」

  直到天鳶採好菜,打好水,生好火,陸續的又有族民過來拜訪。說的無外乎是天麟怎麼怎麼說,他們怎麼怎麼不信,但最後拗不過族長,也就是天鳶的爹爹,只得忍痛為她立了個衣冠冢。

  天鳶扯了扯嘴角。

  又聽他們問起自己失蹤的原因。

  天鳶便簡單的說了事情的經過。

  族民們無不驚訝於天麟的狠辣,他們花山迷霧何時出了個這樣的人?還去了代國學習法術。

  這......是禍是福啊?

  天鳶也不知道這是禍是福,但天麟差點殺了自己的這筆帳,她會親自討回的。

  即便父母阻止,她也會還了那一劍。

  同樣的位置,同樣的深度。

  至此,是生是死,各安天命。姐妹之情,一刀兩斷!

  砰的一聲,天鳶將砧板上的肉一切兩半。

  族民們趕忙停止了討論,有些惶恐的看向了天鳶。

  能殺了親妹妹的天麟固然可怕,但這樣的困境下還能活下來的天鳶自然也不是好相與的。

  族民們放下慰問品,哆哆嗦嗦的離開了。

  直到灶房裡只剩下天鳶一個人時,她才起鍋倒油,開始炒菜。

  屋頂上又升起了濃濃的炊煙,這間空了十日的屋子終於又有了一點人味。

  等九獄回來的時候,紅龍她們都湯足飯飽了。

  九獄聞著肉香,有些幽怨的看向了天鳶。仿佛在問她為什麼不等自己一起來吃。

  天鳶笑著朝九獄招手道:「我也還沒吃,就等你回來呢。」

  「咦?你沒跟她們一起吃?」

  天鳶搖了搖頭,去灶房端飯菜了。

  遠遠多過兩人份的飯菜,讓九獄驚喜異常。它趕忙恢復人身抓起了盤子裡的肉就塞進嘴裡。

  「慢慢吃,這個菜也很好吃。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還有這個鮮花羹,是用十種不同的鮮花烹製而成。香甜細滑,是我最擅長的一道菜!」

  九獄是肉食主義,有些看不上這些素食和湯羹。但它還是皺眉吃了幾口。

  結果竟然出乎它的意料,非常好吃!

  菜里竟然有肉的香味,鮮香脆爽。那個鮮花羹也不是很糟,那種甜滋滋的感覺,還挺不錯。

  九獄吃的眉眼舒展,心情愉悅。

  天鳶自己雖然沒吃幾口,但看到九獄它們吃的開心,她亦感覺到了滿足。

  若當時掉下懸崖的時候直接死了,沒有遇到紫都,沒有遇到紅龍,沒有遇到九獄,她在地底下該多寂寞啊......

  活著真好!

  天鳶遂也跟著九獄大口的吃起了飯菜。

  待兩人吃好了,飯菜還有剩餘。

  天鳶便問起了秦子瑜。

  九獄舔著唇道:「她啊,她被徐國的士兵抓起來了。」

  「怎麼回事?」

  「嗯~」九獄懶散的倚在桌上道:「那女人一個人衝進了北邊的軍營里,然後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塊黑不溜秋的東西,說什麼要見他們的秦大將軍。那幫士兵就笑了。有個看上去像士兵頭子的人說,他們沒有秦大將軍,只有趙大將軍。然後那女人就被抓了。」

  「你是說她一個女兒家被一群士兵給抓了?」天鳶雖然不喜歡秦子瑜,但想到可能發生的事,還是站起身往房內走去。

  「你要幹什麼?」

  「我去換件衣服。」

  「你不會是想救她吧?何必呢?這女人看起來有些心術不正。」

  「我知道。」天鳶一邊在屋裡換衣服,一邊找著佩劍道:「我只是去看看情況,畢竟同為女子,實在看不得那種情況發生。」

  「哪種情況?」

  天鳶穿上玄色的短衫,把長發梳起道:「對女子來說,最糟糕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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