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裝大頭蒜

  「補償？我的親妹妹，隨你怎麼說，反正長姐能給你的都給你了，也就剩下這一口野菜湯，你是不是也要來分一口？」桑小暖眉頭一挑連嘲帶諷，餵小包子吃飯的手就沒有停下，反正家裡確實沒有什麼東西，她既不怕賊偷也不怕賊惦記！

  小包子有樣學樣，斜著眼睛瞄了桑小月一眼，旁若無人的吸著野菜，沒有把來人當回事，桑小暖偷偷的給小包子比了一個大拇指。

  眼見飯都快要吃光了，二娘一伸手毫不客氣地打翻了桑小暖餵小包子吃的飯碗，野菜湯潑了一地，「你今天不把東西給我拿出來，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桑小暖看了言桑小泰，又看了眼桑小暖，嘻嘻一笑，「你們什麼時候和我客氣過了，我怎麼不知道！」轉瞬之間，桑小暖的臉已經從六月變到了臘月，一層厚厚的冰霜仿佛在她的臉上鋪展開，二娘瞥著眼睛露出了大片的眼白，想看看她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娘，野菜湯沒了，狗娃好餓啊……餓！」狗娃飢腸轆轆，看見好不容易到口的食物不見了，難過的哇一聲哭了出來。

  正是下午，田地里的農民匆匆的吃完了午飯又開始了辛苦的勞作，院子門上不如地里熱鬧。桑小暖硬是拉扯著二娘到了田地里，站在田埂上就開始撒潑,「二娘您快看看，自己好好瞅瞅，這地里有哪一塊地是我們榮五郎家裡的，大冬天的山上的動物都冬眠了，五郎還要上山去找糧食，是我之前糊塗您說什麼我就信什麼，才胳膊肘往外拐，聽您的什麼東西都往家裡帶，不管狗娃的死活，還妄圖攀上王員外一家。如今我算是想明白了，若不是五郎護我，我可能早就已經被人浸豬籠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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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小暖半真半假地說道著，一下子把原來的那個桑小暖做過的壞事、醜事都和二娘扯上了『教唆』的關係。二娘當然登時就不樂意了，管她做過還是沒有做過，這麼多的鄉里鄉親此時都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向她，好像是在說：原來如此啊，都是這個女人教唆的。她如果承認了，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桑小暖！你別含血噴人，我什麼時候叫你做過這些事情？明明是你自己放蕩不已，還想把罪名都栽贓在我的身上！」二娘指向桑暖暖的手指一點點發抖，她那點不可見人的隱秘心思被公然地曝光在眾人面前，極大地觸動了生活在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鄉村里愛好打腫臉充胖子體面的神經。

  「二娘，你明搶暗奪的手段哪一種沒有用過？隔三差五的就趁五郎不在家裡過來搶糧食，我也是以前被你打怕了連反抗都不敢反抗！只能看著狗娃餓的得瘦骨嶙峋的……哎……!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桑小暖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哭的那叫一個傷心，真恨不得馬上就一頭撞上去一了百了。

  桑小泰和桑小月衝上來一把抓住桑小暖的衣服，試圖把她從地上抓起，「桑小暖你裝什麼裝，給我起來再不起來小心我們對你不客氣！」桑小暖壓實了肥胖的身子，巨型體重就好在只要自己不想起來，任個這裡的誰都拉不起來她，小包子趴在桑小暖的身上穩如泰山。

  村子就只有這麼大，榮家的惡媳婦和桑家的惡二娘在這裡掰起來了，這消息一傳出去，先來的一撥一起鬨，地里的地外的就都來看熱鬧，氣的桑家老爺子在家裡拿著拐棍直戳地，榮家老太太笑道,敢不給我好處，你就是不好過！

  這次吵架和前兩次都不同，桑小暖的手裡沒有兇器，嘴上沒有髒字，淚眼婆娑、懷有小兒，儼然是一個受到婆婆和繼母雙重壓迫的悽苦小媳婦，這麼一想村民們又覺得這個女人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好像都沒有那麼討厭，難以理解了。

  人人都愛做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尤其是在泥地里自己自身都難保的莊稼漢，李大叔一個人鰥居對鄉里鄉親的辛苦顧家的女人家都很照顧，這個桑小暖雖然長的是一臉橫肉，好不雅觀，勝在知錯能改還顧家心疼孩子，李大叔立馬第一個站出來說：「別說我們不相信，就之前五媳婦來我們村子的時候那個瘦的樣子真是和沿街乞討的乞丐沒有什麼分別，要不是你虐待老桑的孩子怎麼會這樣!?」

  李大叔的話在人群中炸開了花，大家都像名偵探一樣說出了各種各樣的證據證明桑家二娘確是一個貪得無厭，狠心無德的人。

  「是啊，我前幾天路過老桑家的門口還看見，桑二娘和她的兩個孩子一手拿雞一手拿兔子，剛從榮五郎家裡回來呢!」

  「你在這瞎摻和什麼！？這閨女是你養大的？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虐待她了？」桑二娘指著人家的鼻子吼道，要是防在平時，趙二嬸被這一吼也就不敢說話了，但今天不同人多勢眾吐口吐沫都能淹死螞蟻，趙二嬸也大著膽子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也就給五郎家的留了一口氣，能活到現在呀真是她福大命大，我勸你！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以後人家的家事你還是少摻和的好！」原話奉還，桑小暖默默在心裡給趙二嬸點了一個贊。

  二娘面子上掛不住，只能灰溜溜的離開，桑小暖此時一下站起來拽住桑家二娘的胳膊警告道：「要是二娘非要蘸著人血才能吃得下去饅頭，那我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也不會再容許你來打擾我們的生活。是窮是富、是苦是樂我都和榮五郎甘苦與共，不離不棄!」桑小暖話已至此，二娘一轉身甩掉了桑小暖的手，一溜煙走了個沒影兒。

  村名們被桑小暖的一番話感動，覺得榮五郎的媳婦兒終於浪子回頭，知道顧家了。明明是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可能是之前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荒誕，放在小小的山村里就像花邊新聞的熱度一樣高，才會對桑小暖的改變也感到欣慰。

  打發走了二娘，桑小暖心裡的石頭又掉了一塊下去，抱起狗娃有說有笑的回家了。

  榮五郎回來了，一共一隻山雞一隻野兔，山雞直接放進了灶房間準備當作晚飯，還有一隻野兔放在了門外。不用想也知道這一隻肯定是他準備給榮來太太送去孝敬的。

  桑小暖心裡明白和榮五郎化解矛盾最好的方法就是潤物細無聲，必須讓他自己去發現自己的好，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三言兩語的解釋對一個受傷已深的人來說是敷衍而不是尊重。

  「五郎，我來幫你生火吧。」榮五郎一個人默默地在灶房間忙活，就連狗娃要幫著添柴都被他拒絕了。榮五郎看也不看桑小暖，繼續生自己的火，看著灶爐里說了一句：「不用。」

  「那我去幫你把兔子的皮剝了？」桑小暖耐心的繼續問。榮五郎還是一句話：「不用了。」

  桑小暖無奈，這是把她當成賊來防呢？

  然而，雖然被拒絕了多次，桑小暖還是決定要把這兔子的皮毛剝下來給小包子做手套，手套早一天做好小包子的小手就能早一天受到保護。

  榮五郎出來看到一張完整利落的兔子皮已經被處理成一個圓筒放在那裡，兔子也用水去過了腥味清洗乾淨好好的放在盆子裡，眼神一暗看不出是喜是怒。

  晚飯時，一家人圍著用一整隻雞燉出來的雞湯，香氣四溢，湯盆上浮現的有胡椒有花椒還有八角和幾個小蘑菇，裝點得整碗雞湯是色香味俱全。榮五郎莫名其妙的看了桑小暖一眼，突然之間明白了桑小暖剛才為什麼硬是要把他推出去，本以為桑小暖是要偷偷藏起來什麼東西，沒想到卻是為了放這些調料……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榮五郎沒讀過幾本書的腦子裡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耳熟能詳的話來，心虛的趕緊低頭吃飯。

  桑小暖瞭然一笑，這個悶葫蘆就算是好奇也不直接問她，這都是跟誰學的真是。為了做好小包子的學前教育工作，做父母的一定要做好榜樣啊。桑小暖把頭往前一伸，把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是想要讓榮五郎看見她眼睛裡亮晶晶的真誠，榮五郎只看到了被一臉肥肉擠的不堪重負的小眼睛「咳咳……」兩聲咳開，不自然的抽了下鼻子。

  桑小暖忘了自己還處於肥肉縱橫早衰的三十歲婦女模樣，只以為榮五郎是領會到了自己的意思，開口道：「這些東西都是鄉親們今天送給我們家的，案板下面還放著一些別人自己地里種植的蔬菜，還夠我們吃一頓呢。」說著小包子也樂呵呵地笑了起來，停下吸吮小骨頭的嘴巴，對桑小暖說道：「娘親好厲害！」

  「那給娘親拍拍手好不好啊？」

  「好！」

  母子兩個互動的開心，這是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榮五郎的心結沒能成為孩子的心結。在這樣的一個家庭里，榮五郎從來沒有感受到的溫馨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只是他還不知道該不該接受，眼前這個劣跡斑斑的女人還值不值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