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黎明里的未來（二）

  顧夜坐在急救室的門口，和剛剛甦醒的許母一起等待著許華肚子裡的那個孩子誕生出來。

  聽著從手術室里傳出許華痛苦的嚎叫聲，顧夜身體倚著窗戶，回想著剛剛在那場九死一生的任務。

  任務還沒有提醒完成，面板上的時間還是定格在最後的十秒鐘上。

  

  剛來到這條時間線上的那詭異的醫院走廊，和恐怖的護士，在顧夜的腦子裡歷歷在目。

  剛剛甦醒後的眼鬼，告訴顧夜，最後要不是他醒得恰到時候，那一斧頭就砍在了他的身上。

  來到這條時間線的時候，顧夜就沒有看見魏城，哪怕是現在，孩子即將從媽媽的肚子裡出生了，魏城依舊沒有出現在手術室的門口，還是許華的母親，簽了手術單子。

  顧夜的腦子裡出現一個大膽的想法，他開始推測在記憶時間裡這條時間線上所發生的一切，是否曾經就在現實上演過。

  只不過，當時的醫院走廊是好的，護士也是活人。

  許華房間裡的那個按鈴，按不響，或許是因為有人刻意地損壞了它。

  許華的母親為什麼在房間裡沉睡著醒不來，也是因為有人在為她準備的餐食留下了東西。

  結合著眼鬼所說，最後那個拿著一頭差點砍下了顧夜腦袋的人。

  顧夜覺得這些事情就是發生過在許華身上的，有人不想讓許華生下這個孩子。

  這個人就是魏城，他買通了護士，破壞了按鈕，甚至他就在醫院的走廊里，看著這一切。

  護士的心被掏出了，是許華在暗示著護士的良心沒有了，對一個孕婦下了手。

  許華能夠生下孩子，還得謝謝那位醫生，應該就是他，及時發現了許華要生的跡象。

  雖然記憶世界裡，是顧夜幫忙找到醫生的，但是從醫生在這個記憶世界裡的形象，顧夜能夠看出，他就是這無邊黑暗裡的一道光。

  那晚醫生是怎麼得知這件事情的就不知道了，但在許華的心裡，就是這個醫生救下了他。

  顧夜仍然記得自己在家的時候，用水筆在玻璃板上分析出來那些關於魏城的性格分析。

  也記得之前在捉迷藏遊戲中，最後魏城在家暴許華的時候，說出的那些話。

  他恨，他恨為什麼當孩子還沒有出生的時候，許華就已經提前將所有的愛都給予了這個未出世的孩子，他想讓這個孩子胎死腹中，最後還是失敗了，所以他不願意和這個孩子說話，更不願意看到許華去照顧這個孩子，所以對許華進行了家暴。

  他就像是趴在許華肩膀上的第二個孩子，又或者是一個巨大的吸血蟲，啃噬著許華的身體。

  曾經在上一段記憶里有過的甜蜜愛情和海誓山盟，進入婚姻以後，就以他想像不到的速度破滅了，他變得暴躁，他不允許世界不按照他的方式來運行，他把這一切怪罪到了照料他生活起居的許華身上，以及記恨上了這個還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魏城，你不得好死啊！」

  顧夜喃喃自語道，他轉過身來，趴在窗子上，看著黑夜的那頭深藍色的帷幕，逐漸向著淺藍色過渡著。

  「黑暗過了，黎明終於來了。」

  「哇！」

  手術室里傳來孩子的哭聲，許華的孩子終於呱呱墜地了，魏萊終於成功地被他的母親生了下來。

  一個護士抱著孩子，走出了手術室，給已經站起來的許華母親看著懷裡的孩子。

  「恭喜啊，是個男孩！」

  不久後，許華就被推了出來，孩子放在了她的枕頭邊上，她鬢髮在臉上凌亂地粘著，她露出一個艱難的微笑，看著在枕頭邊上哭累了的孩子。

  許華的母親忿忿地說道，「小華，給你的孩子取個名字吧，魏城他不配！」

  顧夜看向窗外的已經亮了一半的天空，淡淡地說了一句。

  「未來終於來了。」

  床上的許華像是聽見了顧夜的話一樣，她吃力但是笑著說道，「就叫魏萊吧，希望他能擁有他想要的未來。」

  「顧夜！」

  眼鬼突然叫著顧夜的名字，顧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問眼鬼怎麼了。

  「這條時間線已經到了，但是後面還有一條時間線，你要去那條時間線還是直接回到原來的那個，之前我低耗能的時候，是自動往下接，但是現在你有選擇。」

  「去吧，我可什麼都不想錯過。」

  假如之前眼鬼要是說這些，顧夜說不定就跳過了，不過如果不是上次的自動續接，顧夜可能就錯過了和小女孩許華的相遇。

  那遠處的黎明開始扭曲，化成一團漩渦。

  「怎麼下雪了？」

  顧夜剛到這條時間線，就發現漫天雪花紛飛，他此時站在一家店的門口，店裡亮著燈，很多人都從家裡跑到街上，看著滿天飄零的雪花。

  「明州市居然還下過雪，真少見啊。」

  南方真的很難見下雪的天氣，往往十幾年下一次，顧夜以前上學的時候就有過一會，當時放了幾天假期，把其他同學都高興壞了。

  顧夜把視線從飄落的雪花上挪開，繼而看向了自己後面亮著的這家小店。

  小店裡本來在外面擺著的東西，都早就被店主撤回了店裡，只有幾個醒目的小熊掛件，還留在了雨棚里的玻璃櫃檯上。

  看上去很羨慕，讓顧夜也很熟悉。

  「這個小熊……不就是曾經在別墅里見過的那個，許華幻想出來的魏萊嗎？」

  「所以說許華馬上就要來了？」

  顧夜順著兩邊的路看過去，路燈照著蓋上皚皚白雪的小路，一個女人手裡牽著一個孩子走了過來。

  女人穿著單薄的衣服，只有外套看起來還算是保暖，而小男孩又是裹著圍巾，又是穿著大襖，看起來非常暖和。

  「媽媽，你看下雪嘞！」

  小男孩興奮地對著媽媽說道，紅彤彤的臉蛋上掛著激動的笑容。他緊緊拉住女人的手，像是永遠也不會分開。

  「魏萊很幸運哦，小時候就能看見雪，媽媽小時候都沒有看過雪呢！」

  女人就是許華，孩子就是已經長大的魏萊，魏萊背著書包，許華的手上有細細的繃帶纏著，顧夜猜，魏萊放學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許華工作的地方等著許華下班。

  兩人走到了顧夜的身前，突然停下了。

  不是因為他們被顧夜攔住了，而是魏萊的眼睛，死死盯著玻璃櫃檯上的那個小熊掛件。

  女人的手被魏萊拽住了，她跟著停下來，順著魏萊的眼睛看向了那隻小熊。

  許華對魏萊說道，「魏萊是不是想要那個玩具？」

  知子莫若母，她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魏萊想要那個小熊掛件，看著魏萊渴望的眼神，許華拉著魏萊的手，就要往店裡走。

  「媽媽，算了，我不要，你不要給我買，買了我也不要。」

  魏萊鼓起臉頰，嘴上說著不要，拉著媽媽往外走，其實眼睛一直在回頭看著那個小熊掛件。

  「沒事的魏萊，媽媽從來沒有給你買過玩具，今天就給你買一個吧。」

  雖然魏萊說什麼都不願意，但是小孩子怎麼可能又拗得過大人的手。

  許華來到店裡，叫著老闆，指了指那個小熊掛件。

  「一塊錢。」

  老闆說著價格，然後從玻璃台上取下了那個小熊掛件，等待著許華付錢。

  許華用那隻纏了不知道多少繃帶的手，從自己的大衣里，掏出了一疊疊的整整齊齊的小鈔。

  她的手指頭在嘴唇上抹了三四下，然後點了十張紙幣，遞給了小店老闆。

  接過了小店老闆手裡的小熊掛件後，許華蹲下身子，把它放到了魏萊的手裡。

  「魏萊，要好好保管媽媽送給你的禮物哦。」

  許華真的很愛魏萊，她不像是別的家長，對自己的孩子有那麼大的要求，她給孩子起的名字叫魏萊，就是想讓孩子能夠自己選擇自己想要的未來。

  她沒有提出附加條件，沒有要求魏萊做什麼，只是把玩具放在了魏萊白嫩嫩的手心裡。

  魏萊點了點頭，開心地笑著，他珍重地把小熊掛在了自己洗得發白的藍色書包上，拍了拍它。

  兩個人牽著手，消失在了雪夜的路燈下。

  他們雖然走進了黑夜裡，但是光卻像著路燈，照亮了顧夜的記憶。

  顧夜的心裡五味雜陳，他想起了就在不久前，那兩雙伸進水裡的手，暖烘烘的大手。

  失去父母的這十多年，甚至可以說是二十多年，因為他的記憶是從十歲那年之後才開始的。

  他在救贖許華的過程中，看到許華經歷的一切，他自己在某種程度上，被許華給予了很多東西。

  鬼怪輔導班的到來，告訴了他，他的父母也很愛他，但是十年前那場變故奪走了一切。

  那場事故發生了什麼，顧夜不得而知，但他肯定，和這副墨鏡，和鬼怪輔導班一定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除了維持住自己恢復的視力之外，顧夜有了更多的原因去完成鬼怪輔導班的任務。

  「小子，回去了嗎？」

  「嗯。」

  顧夜回答完眼鬼之後，周圍的場景開始不斷扭曲，回到這條時間線上，他的手依然還放在那個搖籃上。

  但他還是在原地保持這個動作很久，直到樓下傳來關門的聲音，才把他從思緒里拽了出來。

  是誰回來了，顧夜並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距離他抓住謎底的距離已經越來越近了，他似乎已經猜到了謎底是什麼，剩下的就是拿到剩下的那半把鑰匙。

  現在別墅里就寥寥無幾的幾個地方沒有去過，樓上的空房和陽台，以及一樓的廚房。

  顧夜擺放了一下雜物間裡的東西，把搖籃後的東西都往門口方向堆了堆，讓搖籃遮住自己的身體，靠著後面的牆，抱住膝蓋。

  善是不會騙自己的，並且雜物間裡有著不管是主人格，善，還是惡意都不會願意觸碰的搖籃。

  現在只要等到明天，顧夜就可以探索剩下的房間。

  「然後結束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