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黎明里的未來（一）

  顧夜轉眼間，來到了一個白色的病房之中病床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女人，她閉著眼睛虛弱地躺在床上。

  

  身邊有個女人趴在她的病床邊上，安靜地睡著。

  這個女人是許華的母親，在上一條時間線里，曾給顧夜開門的就是她。

  「許華現在是待產的狀態嗎？」

  看著許華艱難地躺在床上，被子下大大隆起的肚子，顧夜明白自己現在可能就在魏萊出生的不久前。

  顧夜現在已經習慣了墨鏡夾在鼻樑下半段，半白半黑地觀察周圍的環境。

  病房裡倒是很自然，窗外甚至還有月光透著窗簾的縫隙照射進來。

  「我來到這裡的意義是什麼呢？」

  顧夜有些疑問，寧和的病房裡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文章可做，顧夜繞著病房轉了一圈，也沒發現別的問題。

  「咦？」

  顧夜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他湊近房門，從病房上的玻璃窗上，看到了外面黑黢黢的走廊。

  「照理說醫院裡的走廊不應該是開著燈，防止病人出事的嗎？為什麼這醫院的走廊里這麼暗，我的夜視能力似乎也不管用，而且魏城呢……」

  顧夜回頭再次看了一眼病房裡，孩子將要出生的時候，為什麼作為父親的魏城不在病房裡呢？

  突然，病床上的許華開始呻吟起來，她的臉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慘白和痛苦。而趴在她一邊的許華母親，卻沒有一點反應，就像是陷入了昏迷一樣。

  「許華這是要生了？」

  顧夜剛剛自言自語完，許華面部更加痛苦和猙獰起來，她咬著雪白的牙齒，一隻手捂著肚子，滿頭是汗。

  「大爺的，這得叫醫生啊。」

  顧夜按了按牆上的按鈕，卻發現一點用都沒有。

  這個時候，他也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居然是實體的。

  「緊急任務開啟：在黑夜的阻攔下，你必須找到黎明中的未來！」

  「倒計時5分鐘內，你必須找到醫生。」

  「任務完成後，將提高勸說主人格的成功率。任務失敗，則自動失去另外二分之一的鑰匙。」

  「檢測到宿主實力過低，已喚醒培訓班裡學員眼鬼幫助宿主完成這次任務。」

  墨鏡的提醒下，緊急任務突然被開啟，事況開始變得緊急。

  「嗯？本鬼怎麼醒了。嗯？本鬼怎麼滿電了？小子，你對我做了什麼？」

  眼鬼的聲音響起，但是顧夜完全沒有心思和他說話，床上的許華已經開始抓住周圍的欄杆，發出陣陣尖叫聲。被子下濕了一塊，顧夜以前聽說過這種情況，應該是羊水破了。

  門外有東西聽見了房內的尖叫聲之後，有什麼東西開始在撞擊著大門。

  沒時間了，墨鏡上的倒計時已經過了十秒鐘，顧夜不能再站在原地停留。

  「眼鬼，一會提醒我那些看不見的東西。」

  「你說你要出去？別啊！外面有很危險的……」

  話還沒說完，顧夜一把拽開了大門，身體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沖了出去。

  就在顧夜衝出去的那一刻，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從耳邊划過的聲音。

  虧得顧夜衝出門的時候，身體向下了一點，不然就直直撞上了那東西。

  大門破碎，藉助這月光，顧夜看見一隻巨大的觸手伸向了病房裡，月光灑落在病房裡，像是組成了一把無形的刀刃，切下了那條碩大無比的觸手。

  走廊里有什麼東西在痛苦地嚎叫，顧夜心裡發毛，但是他知道，如果任務失敗，不僅僅是失去半把鑰匙這麼簡單的事情。

  「小子，趴下。」

  顧夜之前就有過和眼鬼合作的時候，就在別墅里的時候，第一次躲過許華的斧頭也是靠著眼鬼的提醒。

  下意識的身體一趴，整個人隨著高速跑動的慣性，在醫院的地上，飛出去了很遠。

  地是光滑的，光滑的表面上似乎還有什麼粘液，顧夜感覺自己的手粘糊糊的。

  「別停下啊笨蛋，追在你後面呢！」

  顧夜眼前除了墨鏡上血色的倒計時，剩下的一片漆黑，他現在仿佛回到了曾經失眠的日子裡，第一次過馬路時也是這樣聽著車子的鳴笛聲，躲著急停的車輛。

  雙手一撐，還沒全起來，腳已經開始摩擦著光滑到不像樣的地，開始狂奔。

  「筆直跑，這是一個長廊，那東西還在後面追著你！」

  似乎是聽見了什麼東西從前面飛了過來，顧夜耳膜被高速飛行的某樣東西刺了一下，萬分痛苦，但同時他也反應過來，身子向著另一邊一側。

  「這東西怎麼還會丟飛斧的？小子還好你反應快！」

  「大爺的，靠你老子早死了！」

  「別罵我！本鬼剛睡醒，你再罵，我起床氣犯了！」

  不再和眼鬼嘴貧，他此時已經看見遠處有一點光亮，似乎是某個轉彎的地方。

  顧夜以為終點就在那裡，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向著那邊飛奔。

  隨著光點在眼裡越來越大，光下的護士站也越來越詭異。

  與其說是個光點，不如說是那台子頂上有著慘綠色的「護士站」三字。

  「底下有個指示牌，但是我看不懂簡體字。」

  當顧夜跑到護士站前的時候，想要和護士說404病房的孕婦就要生了的時候，護士站里一直低著頭寫著東西的護士，突然抬起了頭。

  空洞的胸口，黑黢黢的，被某種鈍物掏開了胸口，甚至顧夜能看到她胸口下另外在跳動著的器官，卻唯獨看不到血淋淋的心臟。

  被挖了心的護士，從桌子上拿出一根鋒利反著綠光的針，從護士站里站起來，想要刺向顧夜。

  「快跑啊！」

  眼鬼嘶吼，顧夜也知道這個護士站大有問題！

  跑，確實該跑，可是該往哪裡跑。

  倒計時已經進入了3分內，顧夜一咬牙，沒有想著反方向跑，而是縱身一躍，跳到了護士台上，踩住那隻伸向了他的手。

  顧夜一抬頭，拽著頭頂發著光的燈牌，隨著護士憤怒地用另外一隻手抓著顧夜的腳，顧夜上半身拽著燈牌，下半身失去了平衡，重重地帶著燈牌倒在了地上。

  這一下摔得顧夜眼睛金星環繞，但是顧夜只能咬著牙，把那還連著線的燈牌，甩到了護士站前，護士站下的那個指示牌顧夜終於能看清。

  他也終於看到了如何向著值班醫生房間走，咬著牙蹌踉地起身，裡面那個護士已經從櫃檯里爬了出來，身體裡剩下的那些器官，倒了一地，顧夜邁開腿的時候，啪的一下，不知道是踩到了肺，還是踩到了肝。

  「躲一下！」

  顧夜再次扭開了身子，但是還是沒有躲過。一根明晃晃的針扎在了他的胳膊上，隨後立刻失去了感覺。

  「什麼東西？」

  「絕望！你的時間不多了，你要做什麼就快點去！」

  「你不能吸收掉嗎？」

  顧夜感覺手臂上的那份冰冷，似乎開始先向著自己身體的其他部位開始轉移，緩緩侵蝕著他的胸口，擠壓著他的肺，他開始喘不上氣來。

  「這不是我能吸收的絕望，它是製造出來的絕望，不是人本身有的，我也不知道這種絕望是怎麼來的。」

  絕望已經完全蓋住了顧夜的胸部，開始向著他另外的四肢開始蔓延開來。

  窒息，顧夜無法呼吸，劇烈的運動，無法呼吸的肺部，就像是一台榨油機榨幹著顧夜身體裡的每一絲空氣。

  顧夜的頭開始眩暈，他有些移動不了自己的身體了。

  墨鏡上紅色彈跳著的倒計時，也像是對顧夜生命最後的燃燒的倒計時。

  顧夜倒在了地上，他耳朵邊上聽見嗡嗡的轟鳴，但是他卻聽不見到底是誰在和他說話，到底是說了些什麼。

  「我，我要失敗了嗎？」

  顧夜腦子裡一瞬間回爍了很多東西，很多他熟悉的畫面，在眼前一一閃過。

  像是死前的走馬燈，像是人一生中最後的閃光。

  巨大的陰影不知道什麼時候籠罩在了他的身後，一把斧頭高高地舉在了頭頂。

  顧夜看到了善，看到了小女孩抱著他時，他用手觸摸著她柔軟的頭髮，他看見了櫻花公寓裡的鞦韆，曾經有人也帶他去過那裡。

  最後顧夜又一次出現在了夢中那絕望的水底，他冰冷的四肢，在這滿是水草的水底，反倒是變得溫暖起來。

  他恍惚地看著水底向上的波紋，看著那粼粼的波光在自己的頭頂閃著，他伸出手去摸，卻是無盡的徒勞。

  突然一雙手從水面之上，伸了下來，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又有一雙手拉住了他，在水下被束縛住的顧夜，十多年來第一次感受到了向上漂浮的感覺。

  「是誰？」

  顧夜不知道，但是那兩雙手，暖烘烘的，驅趕著他四肢的冰冷。

  「我不能死！」

  顧夜突然反應過來，水底的畫面開始消失，他再一次回到了這冰冷的醫院走廊之中。他也聽到了眼鬼正在拼命地大喊著，讓他躲開。

  顧夜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趔趄地躲開了頭頂上的那把斧頭的砍落，他向前奔跑著，因為他看到了眼前終於出現了溫暖卻又昏黃的燈光。

  他衝到門前，轉開把手，打開了門。

  一個長相儒雅的醫生坐在桌子前，好奇地看著闖進值班室的顧夜。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醫生緩緩對顧夜說道，不知道為什麼，顧夜總覺得這個醫生身上似乎帶著光。

  溫暖的房間，溫暖的燈光，以及這個帶著光的醫生，顧夜覺得自己鼻頭一酸，差點要哭出來。

  「404號病房，有個孕婦要生了，急救按鈕按了沒用，我就過來找你了。」

  醫生聽完顧夜的話以後，連忙起身。

  隨著醫生走出門外，醫院的走廊終於亮了起來，黑暗裡所有的東西，都被醫生從值班室裡帶出去的光所驚嚇到了。

  顧夜坐在地上，看著火急火燎跑出去的醫生，也看見了自己墨鏡上的任務倒計時停在了十秒上。

  「剛剛那雙手的主人，是我的父母嗎？」

  顧夜攤坐在地上，有一種劫後逃生的亡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