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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昏倒

2024-06-02 18:18:15 作者: 規劃失憶

  「如果有一天,你一定要為司馬真報仇的話,請你踩著我的屍體過去。」柚美丟下這句話冷冷地走了。

  走到門邊的時候,她回過頭說道「洛川殿下無罪。」

  月塵看著她在自己的視線里越來越模糊,她不知道是因為她太疲倦了還是因為淚水讓她的眼殹里蒙上了一層霧。

  柚美的身影像遲遲的夜暮一樣,在她的眼裡由清晰變得模糊一片。

  「如果有一天,你一定要為司馬真報仇的話,請你踩著我的屍體過去。」她反覆咀嚼著這句話,踩著她的屍體怎麼可能呢?她幫過她,是她把她帶出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窖,是她把司馬真的骨殖收斂好交給她,是她,給了她逃生的機會,她怎麼可能會向她揮起那沾滿血腥的手呢?

  不可能,她絕望地閉上了眼。

  腦海里那張少年的純真的臉又在她的面前閃閃耀耀。

  「你答應過我的,你要做到。」少年那絕望的像秋天的曠野一般沉寂的眼眸里流露出的對生的眷戀,她的肝腸寸斷,她的撕心裂肺。

  她的頭忽然就像炸裂了一般,她努力揮揮手,想把腦活里那個忽而活蹦亂跳的少年,忽而又變成那小木屋牆上的一幅掛畫的帶著冷峻的笑的蒼白的少年趕走。

  可是她揮之不去。

  

  文書緊緊地抱著她,「姑娘姑娘,你醒醒。」

  文書一直重複著這句話,她聽到了,可是卻停不下來。

  往事像一把鈍刀,一點點地砍斫著她的靈魂,讓她的血液急速地流動著,恨不能馬上衝破束縛著它們的血管,讓那鮮血像紅色的血海花一樣填滿所有的空間。

  她努力地保持著鎮靜,她要按捺著那燥動的靈魂。

  在這種激烈的衝突中,她突然就倒地地上了。

  她什麼也不知道了,文書急促的呼喊,那時而狂魅時而兇殘的少年的臉也不見了,那陽光般清新的笑容也沒有了。

  她就這樣墮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她像沒有翅膀的鳥一樣在虛無的空中飛呀飛呀,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一汪如她的黑髮一樣黑的溪水,在那溪水邊她又看到了頭髮長得及地的女人。

  那個女人用頭髮遮住了臉,她看著她,卻一動也不動,看著她像折翼的鳥一樣一直往下掉。

  她嚇得張大了嘴,「不要,不要啊,不要。」

  她絕望地哭喊著,可是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清楚地感知著自己在一片什麼也抓不住的空間裡往下掉。

  可是她明明看見那墨黑的溪水就在她的眼下,她的身體是一直下墜著的,可是她的人卻遲遲也不掉不進那滾滾的烏黑的波濤之中。

  但是那種墜下的感覺讓她的心膽俱裂,她不得不開口向那岸邊的女子求助。

  這次那女人還是沒有說話,她卻把擋住她的臉的黑髮給撩了起來。

  月塵看見了,那是一張臉,一張慘白的臉,像冬天的谷山山脈里那最白的雪一樣的白。

  她看著她,忽然就呆掉了,然後她就那麼平靜了下來,似乎一點也不害怕了。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上面布滿了溝壑,那一刻她以為那是自己,自己的臉不也曾是這樣的嗎?

  她以為她死了,人只有死了才能在空中看見自己的軀體不是嗎?

  她大叫道,「我死了嗎?死了嗎?可是司馬真你在哪裡?是不要渡過那條黑黑的河流才能找到你?」

  一定是了。她在大腦里對著自己說道,然後她拼盡全力想讓自己掉進那翻滾著的黑色的波濤里。

  可是她還是那樣掛在半天空中,一直往下掉,卻永遠也觸及不到堅實的土地或者幽暗的河流。

  突然一聲驚雷,她的大腦仿佛一下子清醒了許多,她再往下看去,那張臉還是那樣猙獰地展現在她的面前,她來不及說些什麼,

  那張臉既熟悉又陌生。

  她突然記起了,童年的那個夏天的清晨,她早早地就醒了,醒來的她突然覺得肚子有點餓,於是她去找桃婆婆,可是桃婆婆的房間裡卻發出如雷般的鼾聲來,她低著頭看看自己光著的腳丫子,再看看桃婆婆熟睡的樣子,小小的她終究是不想打擾婆婆的美夢的,於是她又踮起腳尖,貓著步子,推開院子的門,滿眼的綠色映入她的眼帘,一定是春天來了。她高興地想,猛地呼吸著清晨新鮮的空氣,讓那些帶著香甜的味道充溢於她的全身。

  樹林裡安靜極了,一定是那些小蟲子們鬧騰了一夜累了。

  她踩在綿軟的落葉上,有露水打濕了她光著的又白又嫩的腳丫子,雖然涼涼的,然而她卻很開心。

  她跑到石屋背後的小溪里,清晨的溪水帶著些許暖意,她用手掬了一捧水,甜絲絲的,直入心脾。

  她喝完一捧水,高興地砸巴砸巴著嘴唇。

  忽然她聽到一陣「嘩啦啦」的水聲,她直起了彎下的腰,哪裡來的聲音?

  她狐疑地四處看看,然後就在溪流婉轉而下的拐角處看見了可怖的一幕,那一幕她這一生再也不願意看見。

  她的師父,揭下了她常年不曾取下的黑色的面紗,在溪流里像一個任性的小女孩一樣,用手撩起溪水,擦拭著自己的臉龐。

  當她看見月塵赤著腳,面色驚恐地看著她的時候,她抬起頭,用平靜如水的深藍色的眸子凝視著她。

  「你起床了?」她淡淡地問道。

  而月塵用雙手捂住嘴巴,連連後退。

  她不可相信地看著在她的眼中、心中猶如女神一般存在的師父現在像一個受傷的嬰兒一樣,除了那雙又大又亮的眼睛是她所熟悉的之外,所有的一切她都聞所未聞。

  「你是誰?」她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她是師父嗎?她在心裡一邊問著自己一邊又不由自主地搖著著。不不不,她否定著自己,師父怎麼可能有那麼難看的臉呢?那是一張臉嗎?不是的,一定不是的。

  她搖著手,後退著。

  她看見那雙和善的眼睛裡忽然就流出了眼淚,那眼淚伴隨著黎明的微光發出奪目的光彩來,那一刻月塵有霎那的眩暈,但是只一瞬,她的心便軟了。

  她哭著對著自己說道「那一定是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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