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回家

  她記起了上一封信里，家人告訴她她的大弟弟在琉璃城買了一處小院子，在琉璃城做起了買賣，還娶了媳婦。

  在信里，全家人都對她對家裡提供的銀子表達了謝意，同時祝她身體安康，一切順利。

  如今美好的祝願落空，而那結誠摯的謝意卻要他們用實際行動來買單。

  她記得上上個月她才給她的大弟弟捎去了兩錠銀子，她記得大弟弟的院子就在琉璃城的西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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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她拖著病弱的身子，抱著飛鳳樓給自己的唯一的物品就是一床錦被，這還是因為她一向表現得好，再加上她病了之後，又是一副可憐的樣子，老鴇實在看不過去了，就從中斡旋允許她帶走一床錦被而已。

  現在她就抱著溫暖而輕薄的錦被來到大街上到處問著是否有馬車願意送她去琉璃城西南角的一家鋪子裡去。

  她問了一家又一家，人家一聽說她是飛鳳樓出來的，並且不能付現錢，得等到了地方才能找她的家人付錢，她又不捨得把她的那床錦被拿到當鋪里去當掉。

  那是她現在所擁有的唯一的財產便是她緊緊抱著的錦被了，她是絕對不願意除了衣裳之外這唯一的一床被子。

  好不容易有個車夫看她可憐，同意送她回家。她高興極了，快十年了啊，快十年了，她只是依稀地從畫象中識得兄弟姐妹們長大後的容顏，她朝思暮想的親人啊。

  好不容易轉來轉去，問了很多人才問到她的大弟弟在城的西南角的一排一排的大院子裡找到了弟弟的門頭。

  她敲門的時候內心裡是忑忑的，又激動又無法言說這些年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她輕輕地叩著門上的銅環，怯生生地，像是一個怕生的孩子一樣。

  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她的心裡是歡喜的，因為她看到了與畫像中變化並不大的大弟弟，大弟弟也一定是認出了她。

  他高高大大，白白淨淨，有著寬闊的額頭，有著溫暖如陽光般的笑臉。

  她站在門口，該如何開口呢？

  倒是送她來的車夫毫不客氣也毫不耐煩地說道「姑娘，你該付車費了。」

  她這才忙亂地又不好意思地說道「弟弟，你有銀子嗎？我，我沒帶銀兩。」

  弟弟熱情地說道「姐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車費是什麼？多少？」

  他一邊熱情地招呼著她進屋子裡，一邊爽快地付了車錢。

  進了大大的院子，院落里寬敞乾淨，裡面栽著幾盆好看的盆栽，還有綠色的吊蘭掛在院子的兩頭，隨著微風輕輕地搖曳著，那綠色的葉子與飛鳳樓里的景致不一樣，又是另一番煙火人家的氣息。

  她有多久沒有看過外面的世界了？她有多久不曾離開過飛鳳樓了？

  那裡的亭台樓閣，那裡的水榭歌台都充滿了富貴與浪漫的氣息，而這裡素素淨淨的一方小院子裡卻充滿了生活的味道。

  她突然就喜歡上了這樣的日子，這樣才是正常人應該有的生活吧，可以「吱呀」一聲打開大門，可以欣喜地看到來訪的親人或者朋友，而不像飛鳳樓里，哪怕上個街都會有人跟著，更不消說朋友呢。

  這麼些年來，她有朋友嗎？沒有。

  除了這一床錦被，她是什麼也沒有的。

  進了屋子，弟弟招呼著弟媳過來相認。

  弟媳梳著粗粗的麻花辮子，一看就知道也是莊戶人家裡的姑娘。

  她黑紅著臉，諂媚地笑著說道「姐姐好，經常聽你弟弟提起你，你可是全家的大救星啊。」

  說著，她還恭恭敬敬地給她端來了一杯茶水，水裡放了糖，那味道雖然比不上飛鳳樓特製的檸檬茶水，倒也是很可口。

  待一切坐定之後，弟弟忙著去磨豆腐了。

  她看著院子裡的碾子，問道「弟媳，你們是做豆腐生意的嗎？生意還好嗎？」

  弟媳乾笑兩聲說道「生意也說不上好與不好，倒是能糊餬口而已，而且你知道的，我這眼下也有了身子，所有的活計都不能做了，這天啊也越來越冷。這城裡比不得鄉下，樣樣都得花錢去買，一尺布，一寸線，少得了一文都得挨餓受凍，日子並不好過。」

  她說完看著她的臉色，又低頭給她倒了一杯水。

  她聽了弟媳的話，就更不知該如何說自己的苦處了，比如除了一床錦被，便什麼也沒有；更不能說自己身無分文還生著病。

  她滿肚子裡的苦水緊緊地攪裹著她，她的眉頭越皺越緊，心思也越來越沉重，眼看著晌午了，弟媳也不提做飯的事，就是不停地給她倒著水，只喝得她幾次去洗手間，肚子裡越來越寡淡，她的身子也越來越支撐不住了。

  她的額頭開始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最終她的弟媳吃驚地問道「呀，姐姐，你怎麼了？」

  她努力地支撐起身子，虛弱地說道「有沒有飯吃？我，我真的餓了。」

  看著她臉色蒼白，形容枯槁的樣子，她的弟媳也嚇壞了，忙不迭地跑去廚房抓了兩把剩飯，端到她的面前。

  雖然她老大的不高興，倒也沒敢說什麼。

  一來，她是姐姐；二來這宅子這院子哪一樣不是她的錢買來的呢？

  她只是奇怪為何姐姐第一次上門就帶著一雙破被子，這且不說，連車費都是自己家出的。

  她遲遲不肯做飯就是等著姐姐的下文，奈何一直坐到她的肚子都咕咕叫了，還是一兩銀子也沒見著。

  再看看姐姐的衣著，倒與信中所說的綾羅綢緞一點也不相配，反倒是寫盡了窮酸的意味。

  她本身懷有身孕，就不開心，再加上姐姐的回來反倒增加了她的負擔。

  啞女知道弟媳不歡迎她，她只能忍住自己內心的徬徨與不安，她已經無處可去了，她只能留在弟弟家裡了。

  等了好久，弟弟終於回來了，他以為她們已經吃過飯了。

  興高采烈地說道「姐姐，你弟媳做飯好吃吧？」

  她囁嚅著不知道說什麼好，而她的弟媳那臉陰沉得更加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