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說媒

  月塵端坐著搖搖頭，一張粉紅色的小嘴嘟了起來，忍受著那媒婆散發著胭脂味道的手帕拂過她的臉頰，忍受著那橫飛的唾沫濺到她的皮膚上。

  那媒婆卻又不回答她這個問題了，反說道「你知道秦二狗在外面怎麼說你的嗎？」

  月塵還是不動聲色地搖搖頭，只聽媒婆說道「那兔崽子說你是什麼妖怪之類的，你其實不是人，你會看病是用你們妖族的法力來的，是這樣嗎姑娘？」

  月塵還是搖搖頭，輕言細語地說道「奶奶，你瞧。」

  她說著把袖子裡的銀子悄悄過手給媒婆，那媒婆私下地用手一捏，見有好幾兩銀子，遂喜得眉開眼笑道「你家秦二狗看中的是張大財主家的千家，名喚作春花。要說這春花，別的不敢說，她的媒我可是作得了主的。」

  

  月塵向前傾著身子問道「奶奶如何做得了主？」

  媒婆於是把春花的往事一一地說與月塵聽。原來春花雖然長在富貴之家，卻是張大財主的小妾所生，那小妾不是別人，正是這媒婆當年說與張大財主的。那小妾年老色衰以後，加之只出一女，逐漸地不受張大財主的寵愛了。那小妾便時不時來到媒婆家聊天解悶，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她們的感情便日益深厚起來，由至於張春花的終身大事那小妾全指望在這媒婆身上。可是她一個婦道人家哪裡知道，這世界上最信不得的人便是媒婆了，只要銀兩足夠，從媒婆子們嘴裡說出來的話，黑能說成白，白能顛倒成黑，哪有半點真心實意。

  那日秦二狗看見張春花，正是張春花坐轎來媒婆家去接她娘回府，就那一瞥間的富貴全落入了秦二狗的眼睛裡，自此月塵便真的像塵埃一樣被秦二狗輕賤了。秦二狗心裡一直沾沾自喜，自己還守住了處子之身，沒有與那個傻姑娘有苟且之事，不然別說張大財主的千金，就是張小財主他也不敢開口了。

  月塵聽到媒婆這麼說，又是千恩萬謝一番。

  媒婆聽著月塵奉承的她高興，因又問道「姑娘是要給二狗子做小房的人麼？」

  月塵一愣，軟軟問道「奶奶，小房就是小老婆嗎？」

  媒婆笑著捏了一把她的肩，笑得臉上的褶子更加明顯了，那媒婆臉上的白粉也簌簌地往下掉，月塵看得真切，她失憶之後，像天真的兒童一樣，伸手指了指媒婆的臉，剛想指出她臉上的粉掉了。可是那一刻突然福至心靈，她緘口不言。那媒婆以為她姑娘家害羞，故此也只是輕賤地笑笑，不再說話了。

  月塵見事情已辦妥，實在沒有再留下的必要，便又客套一番離去了。

  那媒婆是最喜奉承的人了，見月塵待她恭恭敬敬，人又溫言軟語，再加上醫術出眾，秦家窪關於她的傳言又多不勝數，能得到焦點人物的奉承，她的高興非同一般。

  一向來找她說媒的人要麼能大把地甩銀子給她，能得以讓她送到門外，要麼是姑娘非常出眾，能讓她大賺一杯媒婆酒來她才會青眼相看。月塵只給她奉上了幾兩銀子謝儀，但是她那與眾不同的氣質讓媒婆非常高興，加上她奉承得她很開心，況且她隱隱約約地聽說她是個傻子，一瞬間那媒婆的心思轉了一圈又一圈。這樣的一個可人兒到得她手裡不知道又能賺幾多錢。

  因為這媒婆能說會道，十里八鄉的公子、姑娘並小姐們哪一個不是托她保媒，拜她求親。做人間姻緣這事原本是一件積德行善的事，但是媒婆這個行當天生地就要昧著良心為著銀子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比如誘拐良家婦女以完浪蕩登徒子一親芳澤的非分之想。現在她的心裡又打起了算盤，這月塵姑娘只是這初來乍到，天長日久，難免沒有那些好色之人求到她的頭上，她先與她套個近乎，到時候行走起來也方便。

  因此，她不但因允了秦二狗向張大財主的千金求婚之事，對月塵那也是親近非常。

  她明明知道秦二狗是配不上張春花的，她也知道秦二狗除了月塵治病救人幫他賺了錢，他一無是處，但是她為了日後的算計，心裡轉了一個彎又一個彎。剛送走月塵，袖了銀子，她又在鏡前把口紅勻了勻，又打開粉盒，把臉上掉下來的粉又補了補，末了，覺得自個兒的氣色終有點顯老，雖然她已經五十開外了，可是慣喜那些大紅大綠大紫的衣裳，於是她又拿起腮紅，把兩個乾癟癟的麵皮上抹上一抹紅色，看起來紅光滿面，一幅喜氣洋洋的樣子。

  收拾停當後，她又覺得自己的衣裳已經會過月塵了，再去穿這一身掌，有點讓她的面子過不去，再說去張家說親，那是喜事，穿得衣服自然要喜上加喜，紅上加紅才好，她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明顯那紅色有些暗了。

  於是她又翻出一件鮮紅色的褂子來，對著鏡子扭了幾扭，她滿意極了。叫來自己的兒子，備了兩三樣點心，原本打算步行去張大財主家的，轉念一想，步行過去顯得太掉價了，再說了為了說服張大財主的小妾，她早就準備了一番說辭，自然要隆重一些。

  她果斷地去叫了頂轎子，那轎夫也不是省油的燈，早就認識這媒婆是十里八鄉挨罵名和美名一樣多的人，伸手要四兩銀子才肯讓她雇半天。她想想朋塵統共才沒給幾兩銀子，一邊在心裡叫屈，一邊又想著以後統統要在月塵頭上撈回來，就這樣她坐著轎子，拿著點心上了張大財主家的門。

  張大財主的小妾一向備受冷落，又是外鄉人，難得有一個人肯來看顧她，即使陪她說說話她也是滿心歡喜。她雖有兩個使喚丫頭，可是那些丫頭們的月錢是張大奶奶按月發放的，她們哪裡肯好生地服侍小妾呢？那小妾受張大財主寵愛的時候，還能為自己的丫頭們爭取幾文錢，現在人老珠黃，哪裡還有說話的機會？丫頭們過得慘，她自然過得更慘了。她落魄的時候，也就只有媒婆與她相交甚歡，媒婆提著點心來看她，也是從來沒有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