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六章：你的安全感

  金燦已經將車開到了收費窗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緊張的緣故，他竟然一時忘了繳費的卡被放在哪裡，他一會兒打開中控台下面的儲物格，一會兒又在放杯子的格子裡找，就連車門兩旁的格子也找了找，還是沒有繳費卡的蹤跡。

  我能理解他的緊張，因為他是個忠厚之人，一輩子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此時，跟我這個在逃人員一起，不管我是不是被冤枉的，他心裡都會虛弱，這絕對不是好兆頭，這種虛弱，有經驗的警察一眼就會看出來。

  因為金燦遲遲找不到繳費卡，後面的車子開始變得不耐煩，尤其是緊跟在我們後面的那一輛，已經數次按喇叭催促，喇叭的聲音很尖銳，很快就吸引了那些警察的注意力，他們齊齊向我和金燦這邊看了過來。

  「你是不是把繳費卡放在遮陽板上面了？」

  我比金燦先冷靜了下來，於是出言提醒，金燦這才想起，趕忙拉開了遮陽板，繳費卡就在上面放著。

  金燦找到繳費卡後，卻也沒有在第一時間將卡交給收費員，他憂心忡忡地看了看那些把注意力都放在我們身上的警察，眼神漸漸變得堅決，堅決中又透露著一股狠勁兒。

  我的心頓時一緊：他該不會是想闖關？

  ……

  交完了通行的費用，金燦合上了車窗，然後對我說道：「如果那些警察是為了找你，那我們就直接衝過去。」

  

  「別慌……就算他們是找我的，你也別沖卡……就算你暫時衝出去了，街上到處都是攝像頭，我們還是跑不掉。」

  說話間，金燦已經將車開出了收費口，那些警察當即對我們做了一個靠邊接受檢查的手勢，我能感覺到自己的手上已經開始冒冷汗，金燦也是一言不發，他將車子靠邊停下，然後打開了車窗……

  「你好，請出示一下駕照、行駛證。」

  金燦從包里拿出了駕照和行駛證，警察看了一眼之後，問道：「這不是你的車吧？」

  「嗯，問朋友借的。」

  警察又看了看車，說道：「這輛車的強險過期了。」

  「過期……了嗎？」

  警察又指了指貼在擋風玻璃上的標誌說道：「上個月就已經過期了，麻煩把你的身份證也給我看一下。」

  說著這句話的時候，警察又將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雖然他沒有明確提出要我的身份證，但我的心裡仍不免緊張。如果我真的是網上在逃人員，不管他是刑事警察還是交通警察，都能通過設備查到我的相關信息。

  金燦將自己的身份證遞給了警察，我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可是一輛要去無人區的車，尤其是在進入西藏後，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盤查，茶智明絕對不會給我們一輛有問題的車，大概率車子已經交過強險，但是卻忘記了更換標誌。

  我當即打開了副駕駛的儲物格，裡面真的有一份保險合同，就是今年的，我一邊將保險合同遞給警察，一邊說道：「強險早就交過了，就是忘了換標誌。」

  「忘記貼標誌可是要罰款扣分的。」

  「我們這就把標誌貼上，您給通融一下。」

  說完，我就主動下了車，然後又打開裝合同的文件袋，並從裡面找到了強險標誌，冒著大雪往車窗上貼，我表現的這麼計較且主動，交警也就沒有對我產生進一步的懷疑，他將身份證、行駛證、以及駕照都還給金燦以後，說道：「下不為例……另外，縣城城區已經有積雪了，你們要謹慎駕駛，如果要趕路的話，就不要走高速了，我們已經接到通知，要對全縣境內的高速都進行封閉管理。」

  ……

  一個依舊不需要身份證登記的小旅館裡，我和金燦坐在各自的床上，心裡仍是後怕不已……今天是逃過一劫了，可以後的路又該怎麼走？

  小旅館的空調已經不制暖，我就裹著被子取暖。

  對著窗外發呆了片刻之後，我給自己點了一支煙，沒過多久，在公共衛生間洗漱的金燦回來了，他的家鄉嚴寒，他也不畏懼這樣的寒冷，就坐在床沿上，穿著一套單薄的秋衣秋褲。

  「抽菸嗎？」

  我揚了揚煙盒，好似沒有抽菸習慣的他，這次，竟然出乎意料地點了點頭，我給他遞了一支煙，並幫他點上，然後又縮回到了被子裡。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面對這逼人的寒氣，也就只有燃燒的香菸，能給我帶來一絲暖意了。

  深吸了一口煙，我終於以閒聊的口吻對金燦說道：「我這人好像就沒有發財的命，說是賺了一個億，還沒有來得及享受，就已經被老天爺收回了……誰會相信身價一個億的人，會住在這樣一個連衛生間都沒有的小旅館。」

  說完，我苦笑一聲，然後又深吸了一口煙。

  「這都是暫時的，你也別太往心裡去。」

  「我也不想往心裡去，但是真的感覺活得很沒有安全感，從小到大，貧窮或者有錢，一直都是這樣。」

  金燦看了我一眼，問道：「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一個人能給你安全感嗎？」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有些泛焦黃的食指，低聲回道：「如果香菸這東西也有生命的話，它算一個……你知道嗎？不管我窮成什麼樣子，哪怕連飯都吃不上，我也一定會留下買一包香菸的錢……我離不開它，我的安全感都是它給我的……它就像是一個無私的親人，會燃燒自己，溫暖我。」

  金燦點了點頭，他用力吸了一支煙以後，便陷入到了沉默中，很久之後，他才又開口向我問道：「你還不困嗎？」

  「困，可是睡不著……我在睡前會有用手機看新聞的習慣，我這個手機只有２Ｇ網絡，看不了網頁。」

  「我的手機給你用吧。」

  「不用了，你幫我看看有什麼熱點新聞，咱倆還能聊幾句。」

  「行。」

  金燦應了一聲，隨後便打開了自己的手機，他刷了片刻之後對我說道：「今天最熱的新聞，說是武漢華南海鮮市場，確診了７例ＳＡＲＳ……」

  「非典？」

  「最新消息是冠狀病毒感染確定了，正在進行病毒分型。」

  「會大面積傳播吧？」

  「有專家說不會，讓民眾不用過度恐慌。」

  我點了點頭，又問道：「還有什麼熱點新聞嗎？」

  「其他都是說國際關係的，我給你念念。」

  「好。」

  金燦用他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跟我說著這兩天的熱點新聞，漸漸，我就有了倦意，然後很進入到了睡眠的狀態中……

  我做夢了，夢中大雪紛飛，天寒地凍，我就站在一個陌生城市的廣場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毛衣，我很冷，也很渴望有那麼一個人能給我送來一件禦寒的棉衣，可是整座城市卻極其肅靜，街道上沒有行人也沒有車，大雪就像一個結界，徹底封印了這座城市。

  我知道這是一個夢，夢裡的城市也是不存在的，它就是我的內心世界，孤獨、悽苦……

  ……

  直到聽見推門而入的聲音，我才猛然從床上坐起，卻發現走進房間的人是金燦，他的肩頭有積雪，頭髮上也已經結了冰渣……

  我按了按有些疼的腦袋，問道：「你出去了？」

  「嗯……幫你搞了一點安全感。」

  他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麼一句，隨後便敞開了自己的棉衣，只見裡面兜著數條香菸，都是我喜歡抽的牌子，有中南海，有玉溪，還有七匹狼……

  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刻意不去看著他，可是當我看著窗外紛飛的雪花時，我的眼睛還是濕潤了……我終於知道，他為什麼一定要陪著我：如果沒有這個朋友，我在這大雪紛飛的冬天，根本熬不過三天，我連夢裡都充滿了危機感和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