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亡命天涯

  風很大，窗外的溫度驟降，我透過半遮半掩的窗戶向外面看去，天空竟然洋洋灑灑地飄著雪花，這些雪花落在路燈下面，轉眼就化成了雪水，但可以預見的是，如果溫度持續下降，明天早上起來，一定會形成積雪。

  也就是此刻，這個傍著高速而建的旅館，開始有了動靜，我先是聽到了洗漱的聲音，而後那些停在院子裡的大貨車，便陸續啟動；起初，我還沒有意識到，後來，雪越下越大，我才恍然大悟，他們是想趁著積雪還沒有形成的時候，抓緊趕路，也許，到了下一座城市，就能避開這場大雪，不至於耽誤行程。

  ……

  這個世界已經在悄然之間發生了這麼多變化，但我依然沒有等到對方的回信，他似乎很不想和我聊除了避難以外的任何事情。

  我起身坐在床角點了一支煙，心裡也漸漸平靜了下來，並試著接受自己已經成為「網上在逃人員」這個現實，在我接受這個事實的過程中，我終於能夠真真切切的體會到茶小清當時的心情。

  真的很壓抑，很需要一個人的陪伴，或是庇護，我一個男人尚且如此，她一個女人面對當時那種局面，只會更加絕望。

  絕望是因為，我們都是被冤枉的，商業欺詐這種罪行，怎麼可能會發生在我身上呢？

  魏如先的目的就是要控制我，然後逼我交出那份證據；或者，找到我的蹤跡以後，直接殺人滅口。

  ……

  

  一聲嘆息，我又看了看睡在隔壁床上的金燦，他的睡眠習慣很好，沒有打呼聲，也不會頻繁的更換睡姿，以至於屋子裡一直都很安靜，唯一的動靜，就是我心情不好時，發出的嘆息聲。

  面對這樣一個無力去更改的結局，也只能嘆息了。

  ……

  「怎麼還不睡？」

  我一驚，才發現是金燦醒了，大概是被窗外的大貨車吵醒的，也可能是被煙味給熏著了，我已經連著抽了兩根煙。

  「睡不著。」

  金燦也從床上坐了起來，窗外下著雪，即便不開燈，我們的動作，甚至表情，都能看個大概，他盯著外面看了一會兒，又向我問道：「什麼時候下的雪？」

  「快一個小時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我又對金燦說道：「你回去吧，不用再送我了。」

  金燦的語氣有些不快：「說好的事情，怎麼又反悔了？」

  我實在想不到既不傷害感情，又能讓他心甘情願回去的理由，索性直言道：「剛剛那邊傳來消息，我已經被立案調查了，罪名是商業欺詐……你跟著我一路走下去，很可能會被扣上一個包庇的罪名……」

  說到這裡，我停了下來，深吸了一口煙之後，才接著說道：「身邊的朋友，死的死，散的散，還有反目成仇的，就剩下你和唐檸過得還算舒服……我八成是逃不過這一劫了，你真的沒有必要搭上你和唐檸的幸福生活……你們一定得幸福，要不我們這群人就真的是全軍覆沒，慘不忍睹！」

  在我將「全軍覆沒」這四個字說出口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在顫抖著，因為對於我們這些人而言，這個結果真的是太悲壯，太慘烈！

  我們明明都是很熱愛生活的人，至少在經歷絕望前，我們是熱愛的，為什麼上天非要把我們逼上這樣一條絕路？！

  我不是非要茶小清給我一些關愛或者安慰，這會顯得我很卑微，出爾反爾；之所以想得到她的回應，是因為這一次的感覺真的很不好，這很可能是我們這一輩子最後的對話，但即便是這樣，她也沒有給我回應，這大概就是女人的決絕！

  罷了，從現在開始，我再也不會向那個神秘的號碼去表達一絲想溝通的欲望，我就是我，孤身一人，亡命天涯。

  在我失落到極點的時候，一直沉默著的金燦終於開了口，他對我說道：「就算進去了，最多不過三年，三年，唐檸一定會等我的，出來以後，現在是什麼樣的生活，我們還會這樣去生活……」

  金燦的表達能力一般，但是我能聽懂他話語裡的意思，他覺得我值得他去承受那三年的刑罰，可是我卻覺得不值得，因為不管他是不是陪我一條道走到黑，我的結局都不會發生改變，那他這三年就等同於白搭。

  我不能讓他這麼做；於是，我又報以最大的耐心對他說道：「金燦，你聽我說，我這邊結局難料，你真的沒有必要把自己搭進去，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讓你幫忙……我這裡有一張銀行卡，卡里還有八千萬。回去以後，你把這八千萬按照我的想法給分配了，這八千萬能改變很多人的人生，我不能讓這八千萬不明不白的爛在這張卡里……」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金燦打斷了，他對我說道：「如果那邊傳過來的信息屬實，你這張銀行卡大概率已經被凍結了，你現在根本不需要考慮財產分配的事情……想辦法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人沒事，就還有機會為自己討一個公道……」

  稍稍停了停，金燦又說道：「我是絕對不會走的，如果我現在走了，你連這個縣城都出不去……」

  我抬頭看著金燦，心裡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當初茶小清逃亡的時候，因為沒有人給她掩護，她甚至連廈門都沒能走出去，最後只能把自己的命運交給我這個陌生人，如果我在這裡失去了金燦的庇護，只會比當時的茶小清更慘……這對我來說，就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舉目無親。

  「走吧，不睡了，別讓這場大雪把我們困在這座縣城裡。」

  說完，金燦便起身開始收拾起了行李，我則坐在床沿上，心裡又想了一些事情，可是無論我怎麼苦思冥想，也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到底在哪裡。

  ……

  收拾好了東西，我拖著疲倦的身體，跟金燦繼續奔波在逃亡的路上……

  金燦完全不理會正在天上飄著的雪花，他將車子開的飛快；他跟我說，如果按照這個勢頭一直下，要不了一個小時高速公路就會被封，我們要趕在高速公路被封之前，開出省界。

  過了江西，便是湖南，我們到了湖南，再做休整。

  ……

  夜晚的景色一塵不變，可即便是如此單調的景色，也沒有引起我的倦意，我就失神地看著漫天的雪花，心裡想的卻是自己最喜歡的艷陽天，我真的太渴望陽光了，在這樣一個完全沒有光明的深夜。

  「餘味，待會兒我們就在前面一個收費站下吧。」

  我看了看路上的指示牌，回道：「還沒有到省界呢，現在下的話，就得走國道了。」

  「我們得走一段國道，省界收費站一般都有交警設卡盤查。」

  我愣了一下，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經是在逃人員。

  也許是心裡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我便抱著一絲僥倖心理，回道：「現在不是已經取消省界收費站了嘛。」

  「有些地方取消了，有些地方還沒有取消，咱們就別冒這個險了吧。」

  說完，金燦便放慢了車速，為下高速做準備，這依舊是一個小縣城……

  此時此刻，小縣城莫名會給我一種安全感，所以，在車子開進收費站之前，我的心情都還算放鬆，我甚至打了個哈欠，我終於有些困了，於是對金燦說道：「今天就別忙著趕路了，待會兒在縣城裡面找個旅館歇了吧。」

  金燦沒有回應我，我以為他沒聽見，便又說了一遍，可他依舊不回應；我這才轉頭看著他，卻發現他的臉色很難看，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收費站的外面，我追隨他的目光看去，才驚覺那裡竟然站了數個警察，也辨不清是交通警察還是刑事警察。

  這是高速公路，後退是不可能了，金燦只能硬著頭皮將車開到了收費口，而在我們前面出去的那一輛車，已經靠邊停下，正在接受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