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我一向認為自己是個很有原則的人，所以在茶小清給出了這麼誘惑人的條件之後，我還是對她搖了搖頭，我不是不想幫她，我只是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去承擔可能會出現的後果。

  茶小清有點失望的看著我，我趕忙避開她的眼神，看向了對面不遠處的那個「蘭州拉麵館」，老余正在裡面吃拉麵……

  我有些恍惚，這真的是我的父親嗎？ 為什麼如此瘦弱的背影，卻是我二十多年來的陰影？

  他太愛賭了，最後輸掉了自己的工資，輸掉了我們的童年，輸掉了曾經讓他風光過的摩托車，更輸掉了一家人的尊嚴和希望；輸的多了，他自己也開始變得頹廢，明明才五十歲的年紀，卻已經像個小老頭，整天勾著背，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特別是在我媽面前。

  相比於怨恨，我好像更同情他，因為他活得真的不太像個男人了！

  轉過頭往身邊看了看，茶小清竟然還沒有走，她和我一樣，也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老余吃飯的那個拉麵館上……

  我隱隱感覺不對勁；果然，茶小清避開車流，向那個拉麵館走了過去；我不知道她要做些什麼，出於本能，我緊緊跟上了她。

  ……

  拉麵館的生意並不好，只有老余和另外一個學生模樣的顧客，所以茶小清貿然站在老余身邊，也沒有吸引什麼注意力，只有老余抬起頭看著她，一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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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叔，你不要為難餘味了，我這兒有兩萬塊錢，你先帶回去。」說著，茶小清便從包里拿出了兩萬塊錢現金，放在了老余的面前。

  老余傻了，半晌沒開口接話。

  茶小清又對他說道：「叔叔，錢你收下吧，算是我的一點心意……但是，你得把餘味剛剛寫的那個字據還給我，他是你兒子，不管他有沒有能力拿出這筆錢，你都不能讓他寫這個東西，他會難過的……相比於他弟弟，其實你們更應該體諒他，他一個人在廈門，父母都不在身邊，當他困難的時候，又能指望誰呢？……他身邊甚至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我不是一個喜歡動情的人，但是聽到這一番話，就感覺一股暖流淌進了心裡，繼而刺激了淚腺……

  獨自一個人在廈門，我是真的很孤獨，我很想念家門前的那條石板路，想我媽和老余對我說幾句暖心的話，可現實卻偏偏如此殘酷！

  老余和我媽幾年都不來廈門看我，一來，就是問我要錢的。

  ……

  老余咧著嘴對茶小清笑了笑，然後順勢將放在桌上的兩萬塊錢現金抓進了自己的包里……

  茶小清似乎特別在意那張字據，她又向老余伸出了手，示意老余把那張字據給她。

  老餘一邊遞字據，一邊又對茶小清說道：「丫頭，我說的沒錯吧，你就是餘味新交的新女朋友。」

  茶小清下意識看了我一眼，我頓時清醒了過來，老余怎麼能要茶小清的錢呢？這不是在害我嘛！

  我沉聲對老余說道：「爸，天上可沒有掉餡餅的事情，你趕緊把錢給人還回去。」

  老餘一臉不在意的樣子，然後又用教訓的口吻對我說道：「餘味，你也太不知好歹了，人家丫頭把錢給我，說明她心裡有你，這哪能說是天上掉餡餅呢？……我早就和你媽說過，餘味不用咱們太操心，他有他自己的福氣……你看，這就應驗了吧，人家丫頭多知道心疼你，你得好好珍惜，別老想著那些婆婆媽媽的小節！」

  我當然不能把茶小清的真實目的告訴老余，所以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而老余就趁這個機會，在我們之前跑出了拉麵店……

  我想追出去，卻被茶小清給拽住了，她壓低聲音對我說道：「你真以為我給你爸那兩萬塊錢，是為了利用你嗎？」

  「難道不是嗎？」

  茶小清稍稍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對我說道：「也許你並不喜歡聽同情這個詞，但我……我就是覺得你坐在長椅上不說話的樣子，真的很孤獨，很無助……你父母本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可是他們卻好像忽略了你的情感需求……

  我避開了茶小清的目光，然後低聲說道：「我已經麻木了……不管怎麼說，我爸都不該接受你這筆錢，我會儘快想辦法還給你的。」

  「如果你真的能想到辦法，你就不會覺得這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了……我不會害你的，我知道自己沒有違法，所以才敢和你提出這個交易……我現在真的很需要你的幫助，如果我再這麼拋頭露面的話，說不定很快就會被警察給盯上，一旦我進去了，就再也沒有辦法為自己洗清罪名了。」

  看著茶小清滿臉期待的表情，我的內心終於有了一絲動搖，我低聲對她說道：「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你得把你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告訴我。」

  ……

  我又一次將茶小清帶到了我的出租屋裡，她坐在沙發上，我坐在餐桌旁。

  我先打破沉默，開口對她說道：「在聊你的事情之前，我先問你另外一件事情……前天，我好像在環島路上看見你了，我親眼看見你上了計程車，我給警察打了電話，他們布控攔下了那輛計程車，但是他們告訴我，裡面的人不是你……我就想知道，你那天到底有沒有出現在環島路上，我不相信自己會看錯，因為你是個很特別的人，別人或許可以長的很像你，但那種氣質和表情是模仿不來的。」

  茶小清有些驚訝，隨後又點了點頭對我說道：「我那天是去了環島路。」

  「幾點鐘去的？」

  「夜裡九點半到十點之間。」

  「時間上吻合……我看到的肯定就是你……那問題到底出在哪兒？」

  茶小清陷入到了沉思中，她在片刻之後對我說道：「我也不知道，應該是警察攔錯了車……就當是運氣好吧，可能老天也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稍稍停了停，茶小清又苦笑道：「想起來真是後怕，如果那天不是上車走了，你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我選擇了默認，點上一支煙後，再次開口對茶小清說道：「說說吧，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惹下這麼大的麻煩？」

  茶小清嘆息，然後又是一陣失神，等我一支煙快要吸完的時候，她才沉聲對我說道：「我以自己公司的名義，從銀行申請了一千五百萬的貸款，然後將這筆貸款借給了我一個特別信任的朋友……他將這筆貸款，放給了另外一個企業，想從中賺取一筆過橋費，結果這個公司的項目出了問題，他就帶著兩個社會閒散人員去追債，衝突中，他們失手把那個企業的負責人打成了重傷……這個事情就是這麼發酵的，據我所知，受害人，以及他的家屬，現在一口咬定，是我把錢借給了受害人，並且是我指使人打傷了他，目的是為了要挾我放棄和他們追要這筆欠款……銀行知道這筆貸款出了問題後，也向警方報了案，我估計那五萬塊錢的賞金，就是銀行出的，他們怕追不回這筆貸款……所以，想洗清我的罪名，就必須先找到我的那個朋友，我是出於對他的絕對信任，才幫他從銀行貸了這筆錢，結果他卻給我惹來了這麼大的麻煩。」

  「你的那個朋友呢？」

  「跑了。」

  「我覺得你可以和警方說明情況，然後讓他們去找你那個朋友。」

  茶小清搖了搖頭，說道：「不行，絕對不行，我已經和你說的很清楚了，現在受害人以及他的家屬都在指認我，再加上銀行急於追回這筆貸款，一旦我進去了，很快就會被移交給檢察院，並且清算個人資產，然後抵押給銀行……」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個朋友既然跑了，就證明他根本不想承擔這個責任，他（她）就是想讓你背這個黑鍋。

  「所以我更要找到他……餘味，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等我找到他，我會說服他去承擔責任……我敢肯定，他只是不知道自己把禍水引到了我的身上，如果他能知道我現在的境遇，一定會主動去承擔責任的……」

  我陷入到了沉默中，但心裡卻沒有特別複雜的想法，我只是覺得茶小清很可憐，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最怕的就是錯信了一個人……我覺得，茶小清和這個人的關係一定很不尋常，否則她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去用自己的公司給他貸款。

  這個人應該也很在意茶小清，要不然不會用這麼極端的方法去追債；所以茶小清的推測，在邏輯上是可以成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