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請客

  窗外天氣晴好，花窗枝上停著兩隻正在梳羽的翠鳥，時不時有幾聲清脆地鳴叫。

  「三……三叔……」

  柳拂緹侷促起身，一不小心碰掉了放在桌沿的筆，有幾滴墨灑在了藕色的裙邊。

  陸雲舟看著她慌手慌腳的樣，臉上的陰雲散了大半，噙著淺淺笑意道：「我還當嫂嫂忘了有我這麼個人呢。」

  「你腿好了？」柳拂緹也沒顧裙子，上前彎身看了看。

  陸雲舟誇張地踢了踢腿，不想說話。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柳拂緹耐著性子，一面挽袖給他倒茶一面解釋：「最近府上的事太多，我有些抽不開身，況且我去瞧你也不大好，這樣吧，我請你去宴華樓喝酒，就當賠罪謝禮可好？」

  陸雲舟雙手並撐在圓凳上，往前躬身詢問：「就今日？」

  「就今日。」柳拂緹說一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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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雲舟這才笑開，故意湊近一分：「嫂嫂，咱們孤男寡女出去吃酒，不好吧？況且咱倆這身份……」

  柳拂緹看著他一臉的討打模樣，伸手在他頭上敲了下，白眼道：「想什麼呢？你自己去，我哪有空。」

  陸雲舟一怔，失望之色溢於言表：「那有什麼意思，你當真以為我是為了那口酒？」

  「不然是為啥？」柳拂緹怪異地看他。

  陸雲舟蹙眉道：「當然是……」

  話說一半，又泄氣地揮手：「罷了，你忙你的就是，我走了。」

  陸雲舟茶也沒喝，起身欲走，柳拂緹看他背影失落，有些過意不去，試探著問道：「若你不願意去宴華樓，要不我親自下廚，請你吃頓飯？」

  陸雲舟頭也沒回，只加快了步子：「我去買酒！」

  夜色初上，彎月靜靜掛在枝頭，點點繁星在天，熠熠閃爍。

  柳拂緹想了想，在院內藤架下備了矮桌子，桌上擺個小炭爐，坐上一口銅鍋，著人備下新鮮的肉片來燙鍋子。

  大牛幾個光是聞著湯底的香味就在外面垂涎欲滴了。

  柳拂緹開天恩般地朝他們招手：「你們站在那做什麼，自己尋個板凳過來坐。」

  說話間，陸雲舟提著兩壇酒回來，瞧見大牛等都入了坐，嘴上抱怨著柳拂緹不是單獨請他，可唇角卻帶著歡喜的笑意。

  「大夫人，您別忙了，快坐吧。」

  幾個素日裡五大三粗的糙漢，這會兒一人端著一個巴掌大的小碗，拿著筷子，規規矩矩坐在桌前守著，誰也不敢想私下同陸雲舟那般放肆，倒是格外詼諧。

  「動筷動筷。」柳拂緹招呼著素心蕊心一同坐，她們還不太習慣主僕一桌，耐不住柳拂緹招呼，也入了座。

  「今日算是謝過那日失火諸位相助，事後又幫忙修繕，算是個自家的答謝席，沒那麼多規矩，過了今日，該守的規矩還是得守，咱們春煙堂的人，更不能叫人挑出毛病來。」柳拂緹先提杯道。

  陸雲舟在柳拂緹的杯上碰了一下，大家也都逐漸不再拘謹，夾肉的夾肉，倒酒的倒酒，只是一貫貪杯的大牛今日沒喝幾口，只顧著從他們手下搶了肉，再小心放在素心碗裡，還生怕她嫌棄，連連解釋這筷子是專門給她夾菜的，不是自己的，惹得素心臉紅髮笑。

  幾杯酒下肚，暖意襲來，柳拂緹借著嘈雜的笑鬧問道：「對了，你還沒說，那幾個月你幹嘛去了。」

  陸雲舟獨自斟酒，簡短道：「賺銀子。」

  「賺了多少？」柳拂緹打趣問。

  陸雲舟想了想，回憶道：「最開始跟著商隊走水運，出海，賺得不多，遇上兩次風浪，還差點喪命，後來因禍得福，捕了些海珠蚌，賺了點小錢，又跟著人南下，一路沉下心，學了些賺錢的門路，見識過許多與京城不一樣的東西，聽到了很多從未聽過的民聲，再後來，一路北上，想去極寒之地走走，見家中來信，二叔公來了，我想著府上可能有事發生，就回來了。」

  若說一開始還像是聽故事，可柳拂緹越聽下去，情緒便越是複雜，聽他遇難時擔心，聽他賺錢時欣慰，聽他所見所聞又不免羨慕，就好像自己也親身體驗了一般。

  「嫂嫂，你怎麼了？」陸雲舟見她許久沒說話，憂問道。

  柳拂緹回過神，悵然一笑：「沒什麼，只是在想，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曾見過，我這一生，好像都囚在了這方寸之中，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見了，若是有，我也想去看看。」

  陸雲舟看柳拂緹眼有醉意，可那份嚮往卻是真真切切，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不由發自內心道：「嫂嫂若願意，我可以帶你去看。」

  陸雲舟的話很輕，旁邊又正吵鬧，柳拂緹沒大聽清，側目詢問：「什麼？」

  陸雲舟剛想開口，院外就探進來一個腦袋，眼睛一閃一閃地直放光：「大嫂嫂，我能進來吃點嗎？太香了，我要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