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解脫

  面對韓澤的質問，談允賢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忽然露出一個滲人的微笑。

  「一千年前我為了救治心愛之人傷害了很多人的性命，我為了得到最精密的使用方法做了很多次實驗，每一次都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那時我認為他的生命比其他人的生命都尊貴，他們理應犧牲！可是我錯了，錯的非常離譜……」

  

  她的聲音空寂悲傷：「是以，這次我不會再錯了，朱辰賀得了絕症，只有無疆草才能治療，所以我要用自己的陽氣來治好他，並不是因為他的性命比我的珍貴，而是因為我愛他……實話告訴你，其實我本來是打算分成幾個階段一點一點的完成治療，這樣我的陽氣並不會一下子枯竭，好歹還能保住條性命……可是你讓我提出分手那天他出了車禍，病情不能拖下去了……現在的我，已經沒有幾天日子了。」

  她說的無比平靜從容，好像這麼可怕的事情並不是發生在她身上，而是發生在一個路人甲的身上，甚至連後悔、難過、惋惜等等情緒都不可見。

  韓澤雖然已經猜到，但是真的聽到她這樣說，卻心痛如刀絞，整個人一下子就垮了！原來是他害了談允賢！

  因為他無知、嫉妒、自私、貪婪，他想要搶奪別人心愛之人，卻親手將愛人逼上了死路！

  他本以為談允賢只是失去一個不甚牢靠的戀人，相反還會得到一個像他這樣懂她理解她的好人，誰知道，竟然讓談允賢付出了生命！

  他鬼迷心竅，說是喜歡談允賢，卻從來沒有尊重過她的想法！原來她這樣愛朱辰賀，甚至願意為了他去死！

  韓澤惶惶無語，仿佛看到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他無異於親手殺害了自己心愛的人！

  他半晌無語，腦中冒出一個瘋狂的想法，他拒絕相信她說的話，反覆道：「肯定有什麼不對，你肯定在騙我！對不對，談允賢！你現在的脈象是不是假的，是不是你剛才吃的藥假裝的？你想教訓我對嗎？你說實話啊！」

  他絕對不能相信談允賢的話，她肯定是在報復他，她一向古靈精怪，竟然想到了一個這麼可怕的故事！

  談允賢直視他的眼睛，就像看穿了他所有的想法，她忽然笑了：「我說了，這只是個故事而已，不要太當真了！還有，韓老師啊，就算這些都是真的，其實也沒人怪你。

  故事裡的女人行差踏錯，違背了醫者的良心，為了一己之私傷害他人性命，雖然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是她的內心從未得到安寧，時時刻刻都受到良心的譴責，她總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一定會救更多的人，治更多的病，以此贖罪，可是還是無法欺騙自己！午夜夢回，冤魂索命！現在她為了救人犧牲自己的性命，才終於踏實了，從此便真的可以解脫了……」

  她重活這一次，深感生命的可貴。

  身邊的人都是那麼善良可敬，無論是當初同樣貧窮的張曉蘭對她伸出援助之手，還是鄭家惜的嘴硬心軟，還是朱老太太對她莫名的信任，還是……朱辰賀再一次愛上她這個心地不善良的女人……

  可愛的小石頭，樂觀的李玥學長，率真毒舌的黃真，腹黑的吳澤言，單純漂亮的趙瓊瓊，每個人的臉都牢牢地刻在她的心裡……

  這個時代真好啊，老師對學生們關愛，同學們互相友愛，戀人們可以拉著手走在街上不用顧忌任何人的眼光，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事情去做……

  她能來到這個世界一次感覺已經知足了，只可惜她沒有成為真正的醫生，沒能救治更多的病人……

  為什麼每次等到她明白過來了，事情都已經來不及了呢？

  她終於紅了眼眶，走到門口說：「我要離開這裡了，時日無多，還有一些事情沒做完，如果你對我還有一絲愧疚，請不要告訴朱辰賀，我希望他能把我忘了，從此健康幸福的生活。你也是，就當我從來沒有存在過，反正我也是個早就不在了的罪人……」

  韓澤傻呆呆的坐在原地，巨大的衝擊讓他不知所措！

  談允賢說了這麼多，無非是良心二字！她想救人，只能犧牲自己，這樣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可是他呢？他的良心呢？一個真摯善良才華橫溢的女孩就此隕落，他的良心又如何面對將來的每個日日夜夜！

  韓澤終於明白了談允賢的心情，有些事情做完，即使是以死贖罪也難以承受！

  ……

  談允賢從韓澤家走了出來，屋外的太陽曬得猛烈，人人避之不及，幾乎全都做了防曬措施，可這陽光照在談允賢身上卻輕柔溫暖。

  她幾乎失去了身體中所有的陽氣，曬太陽可以聊以補充。

  剛才她對韓澤說的大部分都是真心話，尤其是當她做出這個決定之後，內心真的一下子平靜了。

  萬水千山，有死而已。

  死亡可以讓人解脫，真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人追求長生不老。

  就算是有源源不絕的無疆草，長生不老也是很難做到的，需要不停地把活人身上的陽氣補充到一個人身上，可謂罪孽深重。

  她的陽氣也無法讓朱辰賀長生不老，但是可以讓他的身體扶正祛邪，消滅一切不好的病灶！

  兩相抵消，朱辰賀從此就是個正常健康的男人了，這才是她一直想要做到的事情！

  其實她的故事還有一個結局沒有說出來，當她被滿朝文武彈劾、被親爹逐出親族的時候，只有皇上還相信她。

  他當時病勢沉重，為了她的事情殫精竭慮，可知道事情真相的他拒絕用別人的陽氣給自己續命！所以他才是真的愛民如子、品德高尚，可惜她和他相守多年，從來沒有近朱者赤。

  這樣的他並沒有堅持多久，在藩王逼宮的大亂中病死在了她的懷裡，而她已經知道自己錯的離譜，卻無法挽回，只能拔劍自戕而亡！

  後世人對她這樣任用邪術、禍亂帝王宮廷的皇后自然是沒什麼好話，直接把她的名字從歷史上消除了。

  談允賢輕輕撫摸了自己被曬得滾燙的臉頰，所有的事情都交待的差不多了，現在只剩下一件就圓滿了。

  她走到路邊剛想攔一輛計程車，一輛豪華的轎車忽然停在她身前。

  該來的都會來的。

  朱辰賀從車裡走了下來，用手遮住她頭上的陽光，溫柔的說：「你怎麼不打把傘，會曬傷的，這幾天你去哪裡了？為什麼不和我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