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的婉兒

  蘇桃淨完手走回偏殿，發現周念正臉色灰敗的站在一旁。見到她出來，他嘴唇顫抖著張了張，也沒有冒出一個字。

  「哼，奇奇怪怪的！」

  蘇桃橫了他一眼，獨自朝前走了。她走路時，下巴微微收著，脊背筆挺，裙擺輕搖，彷如一隻高貴的天鵝。這是京中貴女自幼受教，才能養出來的體態。

  往日他一顆心被蒙了塵，竟絲毫都沒有發現。周念輕嘆一聲，目不轉睛的看著蘇桃的背影，只感覺她連走路都透出幾分不同常人的嬌俏可愛來。

  兩人回到殿中坐下，那兩個小廝坐在牆角打起了瞌睡，兩個丫頭靠坐在一起，正小聲說著悄悄話。

  「你說姑娘這次能原諒他嗎？」

  「我看是不能了，估計這樁婚事要玄。」

  「哎，那多可惜啊，李公子這麼好的一個人。姑娘同他自幼定親，青梅竹馬，哪裡能說完就完了？我不信，姑娘也就是生悶氣，過幾日就原諒他了！」

  「哎呀，小圓你年紀小，還不懂呢。姑娘越將他放心上，便越不能原諒他！」

  「好姐姐，這是什麼意思。要我說，姑娘女扮男裝成這幅怪模樣，認不出她有什麼稀奇的，犯不著生這麼大的氣吧？」

  

  女扮男裝？蘇桃跟周念對視一眼，情不自禁的停下腳步。

  「如果李公子真的在意姑娘，他們兩人相處幾日，他難道不能從細節中認出姑娘？便是認不出姑娘，他既然真心喜歡咱們姑娘，難道姑娘變作一個男子，他就不喜歡這樣的品性了？怎麼著也得把姑娘當知己好友才是，他倒好，橫眉豎眼的，還藉機打了姑娘一拳，有這樣的人嗎？眼盲心瞎！」

  「小玉姑娘說的不錯，我聽了這麼一耳朵，我看你們這個李公子也不是真心喜歡你們姑娘。」

  小陳八卦的湊了一嘴，小玉聽的連連點頭。

  「咕咚」，周念情不自禁的滾動喉頭。

  眼盲心瞎？

  不能原諒？

  小陳見他們回來，忙起身往旁邊坐了坐，盛了一碗肉粥遞給蘇桃。他見小玉兩人一臉意動，也大方的給兩人盛了一碗。滾燙的熱粥下肚，渾身都暖洋洋的舒坦起來。那兩個丫頭放鬆下來，更是打開了話匣子，同小陳在那裡攀談。

  「我同你們不一樣，我是娶了媳婦的。要我說啊，這真將一個人掛在心上，不管那人是胖是瘦，是美是丑，喜歡便是喜歡。我媳婦懷孕時，胖的跟頭豬似的，我瞧著還分外可愛呢。」

  小陳砸吧砸吧嘴，「這女扮男裝，五官身量總變不了吧？言談舉止總改不掉吧？你們那李公子，還說自幼相處呢，這都認不出，肯定就是不在意了。」

  小陳侃侃而談，搖頭晃腦，看著圍著他點頭的幾位姑娘，心裡頭更覺得意起來。

  「要我說啊，喜歡一個人的皮相算不上喜歡，這世上貌美的姑娘多了去了。若是只喜歡皮相，那便見著一個喜歡一個，就是戲曲上說的朝三暮四了。」

  「小陳哥真是有見識，這番話真是說到我心坎里去了。」

  小玉忙不迭的點頭附和，小陳端著肉粥長吸一口，囫圇吞下。

  「我喜歡我媳婦，便是喜歡她的性子！她那人為人爽利，行事潑辣，我瞧著痛快極了。要我說啊，這容貌漂亮的都差不多，每個人的性子卻是獨一無二的。

  你那位李公子說不定便只是中意你們小姐貌美，實則不喜歡她的性格。這兩人若是性致不和，那往後日子必是過不到一塊去的！」

  這下連蘇桃都跟著點頭了，周念聽的心裡直打鼓，那碗肉粥吃在嘴裡，真是味同嚼蠟。婉兒是不是也以為，我不是真心喜歡她？這下可糟了，要如何做才能挽回呢？

  他食不知味的吃著粥，一顆心早不知飄到哪裡去了。

  「周公子？周公子？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小陳滿意的收穫了三張贊同票，不甘心的看著發愣的周念，我說的這麼好，你不同意嗎？

  「嗯，對。」

  周念低咳一聲，漸漸回過神來。他慌什麼，現下婉兒還不知道自己已經露陷了。他仍舊裝作不知情的模樣，再同她慢慢的日久生情，不就都解決了嗎？

  了卻一樁心事，周念大大的鬆了口氣。心如死灰的過了十年，直到今日，他才感覺蒙著自己的那層陰翳散去。

  他又聞到了花香，聽到了鳥鳴，感受到了自己如鼓的心跳，「砰砰」，「砰砰」，沉穩有力，每一下，都喧囂著一個名字：——周婉。

  想到婉兒認出自己以後，那些若有似無的撩撥。周念側頭看著她嬌俏可愛的身影，緩緩的勾起嘴角。

  外頭雨勢減小，大家重新上路，蘇桃一上車就閉眼裝睡。周念側著頭，看她緊閉的雙眸下眼珠子時不時的轉動，長長的羽睫輕顫，心下就有幾分好笑。

  他伸手撐住一邊車壁，慢慢的將頭朝蘇桃靠過去。溫熱的呼吸噴在白嫩的臉頰上，他滿意的看到蘇桃渾身一僵，而後緩緩的睜開眼睛。

  「你幹嘛！」

  一隻手抵上他的胸口向外用力，周念收回身子，淡然自若的伸手撫上她左邊臉頰。

  「蘇姑娘，你這沾了點灰塵。」

  蘇桃面色漸漸漲紅，不自然的伸手在臉上抹了幾下，一臉的怒意。

  「知道了！你離我遠一點。」

  周念勾起一邊唇角，笑著點點頭，「蘇姑娘如此倒甚是守禮。」

  「哼！」

  蘇桃輕哼一聲，轉過頭去。周念抱著雙臂看她發脾氣，心裡仿佛灌下一大碗花蜜，絲絲甘甜順著心間湧出，他輕輕喟嘆，努力克制住擁抱她的衝動。

  ***

  馬車在溧水縣衙前停下，蘇桃略帶驚訝的跳下馬車，轉頭疑惑的看著小陳。

  「蘇姑娘，我家老爺是溧水孫知縣，姑娘裡面請。」

  小陳驕傲的挺起胸部，在前頭引著兩人朝內院走去。

  穿過幾曲幽折迴廊，是一座寬敞的花廳。廳里或站或坐幾個人，都是滿臉著急的神色。

  「再去問問，怎麼還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