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月老廟

  「蘇姑娘，這雨勢太大，山路不好走。前頭有座破廟，咱先進去避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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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陳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伸手敲了敲車門，雨聲把他的聲音扯的極細，被風一吹，消散在雨霧中。

  「蘇姑娘——蘇姑娘——」

  車窗被啪啪敲響，蘇桃伸手掀開車簾，見眼前是一座破舊的廟宇，有一座主殿兩座偏殿。裡頭荒草叢生，因年久失修，幾處院牆破敗的敞著口子。看著斷壁殘垣，一片荒涼。

  「蘇姑娘，你們先進去歇歇腳。此處是個廢棄的月老祠，前頭再走一個時辰便是官道了，咱們未時肯定能進城。」

  幾人進了殿中，殿宇內蛛網結織，香爐傾倒。唯有那正中間的月老像，塗著朱紅的寶漆，看著格外光鮮，同整個廟宇格格不入。

  小陳撿了柴火，利索的升起火堆，將隨身帶著的銅鍋吊在火上煮。他撿了些白米和肉脯丟入鍋中，過得一陣，咕咚咕咚的米香順著水泡蔓出，飄散在整個大殿中。

  小陳放鬆的嘆口氣，垮下肩膀縮在一旁烤火。

  「這真是一場秋雨一場涼啊，前幾日分明還是夏日。秋分一過，立馬變天了。」

  「可不是嗎，小哥，借個火嘿嘿。」

  門口有幾人走了進來，兩男兩女，瞧著像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僕從。蘇桃幾人挪了位置，將一半的地方讓出來。那幾個新來的倒是頗為守禮，從行囊里取了些點心果子當給他們當謝禮。

  眾人寒暄幾句，周念素來冷淡，蘇桃此時心裡有事，也不耐煩同他們打交道。那幾個見此，互使了個眼色，規矩的坐到一旁不敢再同他們說話。

  「這南離道人真是神了啊！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老神仙，大家都說他起碼一百多歲了，嘖，看著竟像四五十似的。」

  「是啊，要不是我親眼瞧見我還不信呢，咱姑娘定然有救了！」

  一位綠衣丫鬟拍著胸口，口裡直念「阿彌陀佛。」

  「噗嗤～玉姐姐，人家是道士，你又在這念佛。小心被那老神仙知道，到時候不肯來我們府里了，周媽媽可要狠狠打你板子！」

  那位年紀最小的丫鬟眨著眼，伸手捂著嘴偷笑，模樣甚是可愛。被她取笑的玉姐姐漲紅了臉，神色尷尬的撓著頭。

  「這不是往日跟太太念習慣了，我，哎呀，我是口誤嗎。」

  「幾位，你們說的南離道人，可是寧安縣新冒出來的那位？他又顯什麼大神通了？」

  小陳聽到他們提這道人，心癢難耐，趕緊加入了八卦行列。那幾人一聽，心下有幾分得意。顯擺似的將這幾日的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這次是一位村婦突然心疾，什麼都沒有來得及交代就死了。家裡的銀錢都是由她掌管，家人遍尋不到，急的沒法，來找南離道人幫忙。

  南離道人帶他們來到義莊，他掐個決使了個法，其中一具屍體就坐了起來，仿著那婦人生前的口氣將藏銀子的地方說了，說完便斷了氣。那家人忙回去找，果真在茅房後頭的牆磚裡頭找到了銀子。

  「借屍還魂？」

  周念神色一震，情不自禁的低頭喃喃，「天下真有這樣的事情嗎？」

  那名喚小玉的丫鬟見這位俊俏公子搭話，忙搶著答道：「怎麼沒有？這都是我們親眼瞧見的。」

  蘇桃不屑的撇撇嘴，往常在京中便時常有這些假模假樣的和尚道士，專騙人銀錢，她最是反感這些人。

  「這位大師既能借來魂魄，何不叫她多活一會，多說幾句話？也好同家裡人親近親近。」

  「你這小姑娘懂什麼！那人死了魂魄都被鬼差拘著，南離道人能借片刻已是不易，怎好一直借著？」

  「呵呵，這世上並無鬼差。」

  「怎會沒有鬼差，你又沒有死過，你如何知道？」

  小玉生怕在俊公子前失了面子，不甘示弱的同蘇桃回嘴。蘇桃無奈的撇下嘴角，不再同她多言。兩人本是無心之話，聽在周念耳中，卻不啻於平地驚雷，振聾發聵。

  他傻傻的盯著蘇桃，一個離奇又瘋狂的念頭自腦海中冒出：蘇桃的性子突然變了，她會武，會製藥，會醫術，她會做我愛吃的菜，她書架里放著周婉想看的書，她用周婉特製的香胰洗頭髮，她有些舉止同周婉一模一樣。會不會，有沒有那麼一點點可能——

  「婉兒——會是你嗎？」

  他一顆心滾燙的跳動起來，「噗通！噗通！」聲音越來越大，震動的他全身的血液跟著一起沸騰。

  頭腦格外的清晰，眼前飛快的閃過蘇桃同他相處時的一幕幕場景。所以那日山洞中，並不是他的幻覺！蘇桃真的認識幻海食人花，她可能是周婉，她——或許是周婉，她——她是周婉！

  周念目光灼灼的盯著蘇桃，強烈的歡喜淹沒了他。他想放肆的笑，想痛聲的哭，想緊緊擁住眼前的可人兒，將她揉到自己的骨血里。

  「我去外面走走。」

  蘇桃拍了拍裙角，站起身來，周念忙跟了上去。他心頭狂跳，一顆心猶如被吊在半空中，七上八下。

  第一句話該說什麼呢，婉兒，你過的可好。婉兒，那日我不是故意要——該死，他捏了捏拳頭，這一箭，也不知婉兒會不會記仇。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著，秋雨微涼，周念額頭卻有細密的汗珠沁出。

  「周念，你幹什麼啊！要跟著我去如廁嗎！」

  蘇桃滿臉羞惱的站在偏殿的一處茅房前，她不悅的皺著眉，「我告訴你啊，我們已經和離了，你跟我保持距離！聽見沒有？」

  和——離？

  恍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周念渾身一僵，心尖尖發起顫來。這幾日的片段飛快的在他腦海中閃過，他顫抖著伸出手，簡直想抽自己一個巴掌。

  婉兒問他有沒有一點喜歡自己，他怎麼說的，從未？是這樣說的嘛，還說她不知羞恥，要保持距離。那封和離書，也是自己寫了，親手遞給她的。

  我在做什麼啊，該死，我將一切都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