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好聞嗎，常平

  兩人共處一室，難得和諧的過了一夜。翌日一早，蘇桃雖仍舊黑著臉，但對周念的態度到底沒有之前那麼硬邦邦了。她心裡暗自恨自己不爭氣，也不知道上輩子欠了他多少。

  馬車駛出一段路，遠處層雲翻卷，天色忽的黑了下來。一陣又一陣的急風翻卷著車簾，迎面的風沙吹的人迷了眼睛。

  「周公子，你去裡頭避一避吧，眼看要下大雨了。」

  「不用。」

  「那個，周公子，這遮雨的車簾就這麼點，你個子又大，那個我——」

  小陳支支吾吾，一臉為難的樣子。好好的夫妻，幹啥一個在外頭一個在裡頭啊，憑白搶了他的位置，等會下了雨，自己可不得淋成落湯雞了。

  周念臉色一黑，「噗嗤～」，裡頭傳出一聲輕笑。他僵著身子坐了片刻，抬眸看了眼車簾。這車簾堪堪夠遮兩個人，只是他個子高大，將小陳縮手縮腳的擠在一旁。

  正猶豫間，天邊驀然炸響一個驚雷，而後「噼里啪啦」的雨點敲打在車頂上。周念冷冷一瞧，見那小陳果然濕了半邊肩膀。他面露糾結，小陳已經苦著一張臉，對他露出一臉討好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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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進來吧。」

  小陳鬆口氣，如蒙大赦一般對著周念說道，「周公子，你娘子喚你呢。」

  周念冷淡的「嗯」了一聲，依言鑽入車內。

  「多謝蘇姑娘。」

  周念道了聲謝，坐下以後盡力將身子往一旁靠。只是這馬車狹小，他再如何努力，兩人的腿還是貼在一處。夏日衣衫單薄，驚人的熱意順著薄紗傳來，蘇桃驀然就紅了臉，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了。

  「蘇姑娘，我有一件事一直想問你。」

  「什麼？」

  「蘇姑娘的武藝是向何人學得的？」

  「干你屁事啊！」

  周念：……

  「蘇姑娘，據我所知，《金匱要略》是一部極名貴的醫書，一直在太醫院保存。你外祖父——」

  「我要睡覺了別吵我。」

  蘇桃語氣冷淡的說完，緊緊的閉上眼睛，將頭靠在一邊馬車壁上。媽呀，露餡的地方實在太多，有點難圓回來，周念該不會是發現什麼了吧？

  想到最近幾日周念對她冷淡的態度，又感覺不大可能。她心底冷哼，你一輩子別發現才好，看我往後怎麼折磨你。

  雨勢漸大，車頂「噼里啪啦」的雨滴聲響個不停，伴著大珠小珠落玉盤的雨聲和晃動的馬車，蘇桃閉眼片刻，漸漸的一股睡意湧上來。她頭一歪，靠在周念身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周念渾身一僵，想推開她，又怕將她得罪的狠了，往後再沒有機會知道真相。他猶豫片刻，只得渾身僵硬的坐直身體讓她靠著。車外大雨瓢潑，馬車駛入山林的小道中，樹蔭遮擋了大半光線。再加今日天氣陰沉，車內視線昏昏，更加看不清楚。

  人的視覺受阻，其他感官就會格外敏銳起來。周念只感覺挨著自己腿部的肌膚格外的溫熱柔軟，即便隔著幾層布料，都能感受到它下方驚人的彈性。喉頭不自覺的滾動，心口發癢，想要用力的咳嗽。

  蘇桃的發頂挨著自己的臉頰，陣陣少女的幽香鑽入鼻中。那香味若有若無，似花香又似帶了一點果香，聞著格外的清甜馥郁。周念輕嗅兩口，只覺得這香味有幾分熟悉。

  他擰著眉，凝神細想，那分熟悉卻仿佛極細微的弦音，待你認真去聽它便斷了。只在你無意識的時候撩撥你幾下，叫人不上不下，如鯁在喉。

  「蘇姑娘用的什麼香胰子洗頭髮？」

  這話問出來實在孟浪，話一出口，周念便後悔了。幸而蘇桃沒有發現，她睡的迷迷糊糊，分不清是夢裡還是現實中。聽到問話，老老實實嘟囔道：

  「唔，加了薄荷葉，佛柑，是不是很好聞呀，常平～」

  「轟——」

  驚雷炸響，蘇桃猛然被驚醒，她慌亂的直起身子。待看清馬車裡的情況，一顆心又放了下來，她不安的拍拍胸口。

  「這雷聲真是嚇死人了！」

  轉身看到周念蒼白的臉色，蘇桃微微睜大雙眸，「周念，你也怕雷聲？不是吧——」

  周念已經沒有心思去注意她調侃的語氣了，他一顆心如同被放在油鍋里煎，熱辣辣的疼的厲害。

  「常平，你去將你祖母院子裡的佛柑給我摘一個來。」

  「你要那個做什麼，那玩意兒除了供在佛前一點用也沒有。怎麼，你去護國寺住了幾日，改信佛了？」

  「噗嗤～我年紀輕輕，信那個做什麼？我同你說，這佛柑加了薄荷葉拿來洗頭髮，可香可好聞了。年份越久的佛柑聞著越香，你聞聞，香不香涼不涼？噯，你躲什麼啊——常平！」

  少女嘟著嘴在原地跺腳，前頭是面紅耳赤狼狽逃跑的白衣少年。

  「周念？該不會真的嚇壞了吧？」

  蘇桃伸手在周念眼前晃動，他看著臉色蒼白，一雙深色的瞳眸定定的看著她，瞧著竟有幾分嚇人。

  「你——你到底是誰？」

  周念喉結滾動，心口劇烈的起伏，他伸手緊緊抓住蘇桃的手臂，五指用力，掐的蘇桃吃痛叫了出來。

  「好痛！你放手！周念，你是不是夢靨住了，我是蘇桃啊！」

  好看的劍眉揚起，一雙細長的鳳眼中滿是她讀不懂的複雜情緒。

  「蘇桃——」周念低頭輕嘆，清冷如山泉般的嗓音低沉下來，「蘇桃，你到底是誰啊？」

  俊朗深刻的挺拔五官在眼前靠近，周念伸手握著蘇桃，將她向自己拉近。

  「你告訴我好不好，嗯？」

  「咕咚！」蘇桃情不自禁的咽下口水，周念的眼眸沉沉的盯著她，仿佛不想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小的情緒。

  完了完了，我剛剛說夢話了？周念懷疑我了？蘇桃一顆心瘋狂跳動，她努力的克制自己，盡力做出一副平靜的表情。

  「蘇桃就是蘇桃，李家村的蘇桃。周念，你是不是有病啊！」

  李家村的蘇桃，周念自嘲一笑，是啊，他何嘗不知道，她是如假包換，在李家村生活了十六年的蘇桃啊。只是這世間真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嗎？難道婉兒真的已經不在了，那道人說的有緣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