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河神

  「這可怎麼辦啊，一時半會的，這橋也修不好啊。」

  「是啊，我這貨還趕著送到府城去呢，現在這行情一天一個價格，晚了可就損失大了。」

  「掌柜的，你們這客棧開了多年，可有遇到過這種情況，要如何是好啊？」

  眾人穿著簑衣站在岸邊眺望，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有那著急的客商回身拉著客棧掌柜，一副一籌莫展的樣子。

  「眾位客官莫急，咱們這溧水三不五時便要漲一回水，有專門的客船可以渡河的！我這便使人去喚那老艄公前來。」

  「哦哦，這就好這就好，咱們便在此處等著。」

  「眾位先去用了早膳吧，那艄公來的可沒有這般快的。」

  大家依言去客棧里用了早膳，鄭子安皺著眉頭髮愁，他們的馬車比旁人的要大上幾分，也不知那船能不能運的過去。還有這幾匹馬，可都是上好的良駒，過了岸還指靠著它們呢。

  

  他想的頭疼，一時卻也沒有旁的辦法，只能在店裡喝著茶，同那些客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蘇桃垂眸握著茶盞，她朝樓下眾人逡巡一圈，過得片刻，果真見那戴著銀色面具的青衣男子沿著樓梯緩步而下。

  那人將手中的長刀往桌上一擲，發出「哐啷」一聲，廳內聊天的眾人瞬時一靜。過得片刻，才有竊竊私語聲響起。

  蘇桃盯著他的手細看，他手指修長，骨骼均勻，瑩潤的指甲修剪的乾乾淨淨，一看便知是個極講究的人。

  許是注意到了蘇桃的視線，那人不動聲色的抽回手，垂眸吹著杯中浮茶。

  「公子如何稱呼？」

  蘇桃坐到他對面，一雙漂亮的杏眼微眯，朝他露出一臉明媚的笑意。

  握著茶盞的修長手指微微收緊，銀色面具下的鳳眸冷冷打量著她。

  「鄙姓常。」

  「常公子也是去府城嗎？」

  那銀面男子寒涼的目光掃她一眼，並不作答，身後的樓明達見了，忙上前拉過蘇桃，

  「蘇姑娘，莫要同這些江湖客打交道。」

  銀面男子的視線停在樓明達扯著蘇桃衣袖的手上，頓了片刻，他轉過頭，眸色深深，辮不清其中意味。

  不多時，門外有喧譁聲傳來，原來是那位艄公到了，只是划船之人看著不過三十左右，是個留了八字鬍的中年男子，並不是掌柜口裡的老艄公。那船看著有好幾丈寬，比尋常的渡船大上一些，客商們見了，紛紛放下心來，直道車馬和貨物盡可放心過岸了。

  鄭子安幾人商議片刻，說好他們姐弟兩個先過到對岸。等艄公返回時，蘇桃兩人再將貨物車馬先送上船，最後再由她和樓明達二人過河。那銀面男子當先跟鄭子安幾人過了河，到河對岸時，似想到了什麼，卻又不走了。他一手打著傘，一手握著刀，冷冷的視線掃著雲蒸霞蔚的江面，也不知在想什麼。

  樓明達伸手去扶蘇桃上船，蘇桃避開他的手，輕輕一躍就上了渡船。樓明達愣怔片刻，臉色微微沉了下來，蘇桃轉回身，得意的沖他一笑，仿佛在炫耀自己的身手。見此，樓明達擰著的眉頭漸漸鬆開，他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迎著蘇桃走上去，溫言說道：

  「蘇姑娘，大雨天，小心腳滑。」

  「這小公子可真是體貼。」

  一旁的婦人捂嘴笑道，她懷中抱著一個沉睡的嬰兒，一張胖臉肉嘟嘟的，瞧著分外可愛。樓明達略帶羞澀的朝那婦人笑了一下，沒話找話的同她攀談了幾句。

  婦人原是對岸村子裡的，此番帶著丈夫和女兒回娘家住幾日。旁邊那位一身短打衣衫，精瘦黝黑的漢子便是她丈夫了。兩人剛聊了幾句，那婦人懷中的嬰兒突然張嘴嚎哭起來。婦人抱著哄了一陣，誰料那娃娃越哭越響，哭聲尖利，直震的人耳朵嗡嗡作響。

  「吵死了！別哭了！快讓她閉嘴！」

  精瘦漢子滿臉不耐，眉眼兇狠的瞪了婦人一眼。那婦人見狀，忙緊緊的抱住懷裡的嬰兒，一邊不住的哼著童謠，一邊輕輕的搖晃著。只是她使出渾身解數哄了半晌，那嬰兒仍是不見好，照舊扯著嘴嚎哭。她丈夫終於忍不住了，站起身狠狠的打了襁褓一下，「再哭！再哭把你丟河裡餵河神！」

  眾人聞言都是一靜，尤其是那划船的艄公，他拉下臉，陰沉如水的瞪著這漢子，「扯你娘的屁呢？再亂說你滾下去，我不拉你了！」

  那漢子一愣，他對妻女威風，對外卻是個慫包。此時被艄公一吼，他嚇了一跳，忙作揖賠禮，賠著笑道歉了幾句。眾人或不屑或冷漠的看著他，並不在理睬他們一家。

  「咚！」

  突然一陣劇烈的碰撞聲自船底傳來，那船身猛的一晃，眾人七倒八歪的摔了一片。

  「哎喲～船家，你怎麼劃的船！」

  「哎我的腰啊，撞的疼死了。」

  大家紛紛抱怨，蘇桃踉蹌了一陣，扶著船上的護欄站住了，倒沒有摔倒。她轉頭朝河面掃了一眼，眼角仿佛看見一個巨大的黑影一閃而過。這是什麼？腦子裡剛冒出這個念頭，冷不防船尾又一陣大力襲來。

  「砰！」

  船身朝左側一歪，樓明達一路滑著狠狠撞上了護板，他齜牙咧嘴的撐著手站起來，皺著眉正要罵人。抬頭一看，面色已然大變。

  「這是什麼東西！」

  那巨大的黑影從船尾滑過，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一大片黑色的尖利鱗片。艄公也看見了，他面如土色，緊緊抱著船舵一言不發。船上眾人紛紛驚恐起來，大家各自找好位置或蹲或趴，緊緊的拉住護板旁的把手。

  「船家，這是什麼怪魚？你快划船啊，咱們還能平安到對岸嗎？」

  那艄公黑著臉，抱著船舵的手青筋鼓起，他張了張嘴，似要說話。便在此時，「咚！」巨大的撞擊聲襲來，整艘渡船被一股巨力自下而上頂出水面。船尾高高翹起，又重重拍回河面上，濺起一大片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