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吳芳

  林旭讓自己進入催眠狀態，跟隨著潛意識，進入吳芳的記憶深處。

  潛意識告訴林旭，口袋裡有一塊玉佩，讓他應急。

  他來到一處叢林，陽光透過頭頂密集的樹葉，在地上投射出斑駁的痕跡。濃霧，四散升騰，寂靜中帶著一絲詭異。

  林旭站在高處，想要尋找正確的方向。

  在濃霧的遮擋下，什麼也看不清，越高的地方，霧越濃。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空氣中的水份夾雜著嗆人的氣味，讓他不由的咳嗽了兩聲。

  從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歌聲，由低到高的哼唱著。這聲音空靈而悠遠，寂寞而悲切。

  簡單沒有歌詞的歌聲，只一個「啊」字，就唱出了百轉千回的人生。

  而這歌聲，就在一瞬間，從遙遠的地方飄然而至，來到林旭身邊。

  他渾身哆嗦了一下，在濃霧中四處尋找聲音來源。

  歌聲停了，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靜謐。

  「呼呼……」

  「是誰？」有人在林旭耳邊輕輕吹出涼颼颼的風。

  沒人回答。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環繞在林旭周圍。

  聲音止，林旭的左手臂被狠狠擰了一把，這股子疼，讓措不及防的他，差點摔倒。同時，他發現，貼近地面一尺高的空間，霧氣稀薄。

  林旭迅速的站起身，揮動雙手，想要抓住這個偷襲他的人。可是身邊，空無一物。

  林旭乾脆趴在地上，透過沒有霧氣的地面，看到左前方，有一雙穿著紅色繡花鞋的三寸金蓮。腳面上，是大紅色羅裙的金邊，並用金絲線連接著一圈精緻的刺繡，浮蘿花。

  這花代表著往生七級浮屠，穿紅裙的女人，並不是結婚，而是喪葬。

  林旭心裡一緊，那雙腳輕輕抬起來，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一步，生怕攪亂了上面的濃霧。女人再次唱起那只有一個字的歌聲，聲音依舊甜美悲傷。

  林旭看著那雙小腳距離他越來越近，一步，兩步，三步……

  突然一張扭曲的大臉清晰的出現在他面前，林旭嚇得一聲驚叫，一骨碌從地上躍起往後退了幾步。

  「呵呵呵，這就怕了？男人啊……哼！」冷笑之後，大臉壓迫性的抵在林旭額頭上，冰冷瞬間從額頭向全身蔓延。

  「吳芳，你別這樣，我是來幫助你的。」林旭聲音有些顫抖，他不是害怕，而是面對這個叫做吳芳的女人，有些心疼。

  她扭曲的面容，是上吊的瞬間造成的。

  眼睛從眼眶中凸起，眼球爆裂。舌頭從口中掉落而出，脖子因為無法承受上吊的重力牽扯而折斷。臉色鐵青，耳朵鼻孔和眼角，都有鮮血滴落。

  「你幫我？」吳芳冷笑一聲。

  「是的，請你相信。但是需要你配合，我必須找到癥結所在，才能讓你脫離那個自殺的輪迴。」

  「少放屁，你就來這兒陪姑奶奶吧。」說完，吳芳伸出手，一尺長的指甲比刀鋒還利，直接戳向林旭心窩。

  林旭迅速閃身，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玉佩，遞到吳芳眼前。

  吳芳看到這塊淡綠色的雕龍玉佩，停住了動作。她接過玉佩，捧在手心。漸漸的，吳芳的臉變了，不再是恐怖如斯的面容，而是一張憂鬱清秀的臉兒。

  她咽了咽喉嚨，眼眶裡流出了淚水。

  林旭鬆了一口氣，他等吳芳哭夠了，從衣襟處拽出一條紅色絹布手帕，擦了擦臉，開始給他講述她的故事。

  那年，還是民國十六年。剛滿十六歲的吳芳，情竇初開，愛上了村裡的一個小伙子。她不敢告訴這個男孩，只在他路過她家的時候，默默注視著他。

  日子久了，這個男孩也發現了吳芳。

  兩個人就這樣暗送秋波，互生情愫。

  第二年的春天，媒婆找上門，給吳芳說媒。父母很滿意，媒婆給她找了一個有錢人家，雖然是做小，但也是衣食富足，還能貼補家中一大筆錢。

  吳芳怎肯就範，她和父母抗爭過，可是沒用。對於她這樣的窮苦家庭來說，還要靠賣她的錢給弟弟娶媳婦生活。

  吳芳被關在了柴房，哭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眼看著就快到成婚的日子，吳芳絕望的靠在柴房的牆壁上，以淚洗面。

  某一個深夜，柴房的小窗外傳來非常輕的敲擊聲，伴隨聲音，還有人在呼喚著她的名字。

  吳芳謹慎的走過去，窗戶打不開，被父親用木條封死，但留著一條寬寬的窗縫。透過縫隙，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睛：是他！

  「一言哥，你怎麼來了。」吳芳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使勁扒在小窗戶上。

  「小聲點，我來救你。」說著，手裡拿出一個工具，用力但很小心的，將封住柴房窗戶的木條全部拆掉。

  二人合力，吳芳逃了出來。

  他們相視一笑，未來在哪裡，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刻，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

  原本一言打算帶著吳芳，無論天涯海角，逃到合適的地方就安家。

  可他們還沒跑出多遠，就被身後村民追逐的火光嚇到了。畢竟，他們都年輕，沒經歷過事情。

  情急之下，一言帶著吳芳往山上逃。

  山里樹林茂密，還有山洞可以躲藏。

  就這樣，他們躲過了第一個夜晚。

  天剛蒙蒙亮，一言出去找了些野果，柴火什麼的。又拔了很多草，將山洞做了簡單的布置，這樣睡起來就暖和舒服很多，好在這個山洞本身就隱蔽，給他們提供了非常便利的躲藏之處。

  只是白天他們不敢行動，怕在山道上萬一遇到了人。只等天黑，想辦法繞過前面的那條河，就算逃了出去。

  昨晚一夜緊張，兩個人抱在一起坐了一夜，誰也不敢合眼。

  這會兒，一言整理好草糰子，軟乎乎的。兩人確實都累了，躺在草糰子上很快進入夢鄉。

  一言一覺醒來，天色已盡黃昏。他看著身邊還在熟睡的吳芳，忍不住靠近了些。吳芳也正好轉身，直奔一言懷中……

  夜，漸漸來臨。

  吳芳嬌羞著臉龐，從此，一言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他們順著山道往河邊走，這一路都小心翼翼。一言心中喜滋滋的，而吳芳卻多了一分擔心。

  終於，來到河邊。夜幕中，河水黑漆漆一片，看不清楚深淺。只聽到湍急的水流聲，此起披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