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重尋雲水鄉

  王希孟與趙佶在談畫，一旁默不作聲的蔡京突然蹙眉道：「老臣以為這幅畫的底稿不妥。」

  趙佶一愣，「哦？愛卿有何高見？」

  蔡京指著畫道：「既然參照的是《江帆樓閣圖》，那麼《明皇幸蜀圖》中,畫山石技法與之相同，空勾無皴，但剛勁有力，似鐵線描一般，再通過各種線條的變化和伸展來畫出不同的物件，山石當然要以方折、剛勁的中鋒線條為主，幾座主峰輪廓和內部都應該要用輕重、頓挫的長線條來表現其巍峨壯闊，至於這些山崖斷壁，碎石則用繁密，首重而尾輕，類似於釘頭鼠尾描的短線條來表現它們的險峻，要用舒朗、緩和的線條稍稍刻畫出遠山的輪廓和山勢走向即可，以此就可拉開中景和遠景的距離，王畫師這幅畫，山石勾勒雖然富麗堂皇，但細細看來，粉勾了東西，峰頭的用筆都不統一，臣實在覺得是下品之作啊。」

  蔡京說完，原本以為王希孟會臉色不佳，甚至生氣，沒料想他與趙佶相視一笑後，趙佶起身，「不打擾希孟作畫了，好好畫，我等著你，愛卿走吧。」

  蔡京納悶，跟上了趙佶，這兩人聽完自己的話為何什麼反應也沒有，還走了呢？

  張迪見蔡京甚是想問原因，便捨出老臉上去問道：「官家，方才蔡相公所言不無道理啊，為何官家笑了笑就不說什麼了呢？」

  趙佶看了一眼蔡京，挑眉道：「愛卿的話用在別的畫師身上可以，王希孟這副卻無可指摘啊，這副江山圖已經擺脫了空勾無皴的青綠山水畫法，與《明皇幸蜀圖》相比，它的山峰輪廓線並不十分明顯，但要看上色後整幅畫如何才能下判斷，但只要敢想敢做，我就覺得他這幅畫，必定超越李思訓、李昭道！」

  蔡京啞然，「官家對他如此有信心，這可都是先輩啊。」

  「當然有，若沒有，我怎麼可能讓他來畫大宋江山，等著瞧吧，王希孟的本事在後頭呢。」趙佶說起王希孟時，臉上是擋不住的洋洋得意，這是他的學生，他親自教導出來的。

  

  「好，老臣便等著，對了，官家，此前我遇到一個雲遊四海的高人，想引薦給官家。」

  「哦？如何高？」

  「絕不再劉混康之下。」

  趙佶來了興致，「人可來了？」

  「一直等著呢。」

  張迪挑了挑眉毛，劉混康，許久都未曾聽過這個名字了。

  當年趙佶膝下無子，便有個茅山道士來找他，說這是皇宮西北角地勢太低的緣故，如果能把西北方的地勢墊高，就能子孫繁榮，結果趙佶真的信了，讓人挖土，去墊高，墊著墊著便乾脆弄個假山園子出來，便是那艮岳，花團簇錦的太湖石，十船編一綱，源源不斷運到汴京，多少百姓的血淚就在這條河上流幹流盡了，而造成這一切的，便是趙佶聽信劉混康的緣故。

  洺州洛水鎮

  剛過完年節，大街小巷還有爆竹的硝煙味，雲真去街邊買了點肉，然後上馬往郊外去，在那邊的半山腰上的小木屋，就是他跟李南依的棲身之所。

  雲真回來的時候，李南依正在洗衣服，她怕人看到，便用布蒙著臉，見雲真回來，忙起來揮了揮手。

  雲真將手上的肉舉起來，「李娘子，我買了點肉，這個年也好過些。」

  李南依一雙手凍的發紅，她起來看著那串肉，喜道：「好，晚上我給你做飯。」

  「這可使不得，我已經讓李娘子你洗衣服，還要做飯，小郎知道會怪罪我的。」

  「我才沒那麼嬌氣呢，對了，你去鎮上打聽過了麼，雲水鄉到底在哪啊，咱們都來這兩個月了，還沒下落。」

  「哎，我問了好多次，他們都說沒聽過，若不是小郎幾番提及，我都懷疑這裡根本就沒有這個地方。」雲真將馬拴好，坐到了河邊。

  李南依蹲下來，「那可怎麼辦？」

  雲真抬頭看了看天，「若真找不到，娘子有沒有別的打算？」

  「我只知道洺州、汴京、蘇州、還有我的家杭州，別的地方，我一點也不想去。」李南依說道。

  「蘇州是小郎戶籍上的地方，咱們可去不得。」雲真想起之前被人追殺的感覺，他不想再冒險了。

  「我知道，那你說，咱們去哪？」

  「不如，咱們去別的鎮上打聽打聽，若真的找不到雲水鄉，咱們就去杭州，那邊離小郎更近，等他出來找咱們，也方便。」雲真道。

  李南依點點頭，「好，明日咱們再出發吧。」

  他們二人正在說話呢，身後走過一群人，嘴裡還說著雲水鄉，雲真與李南依忙對視一眼，上去攔住了他們。

  「幾位等等，剛才你們可是在說雲水鄉麼？」

  其中一個樵夫模樣的人點頭，「是啊，我們是在說雲水鄉呢，你有什麼事麼？」

  李南依歡喜道：「我們想問問雲水鄉怎麼去？」

  「你們要去雲水鄉？那邊沒多少人了，你們去那幹嘛呀。」

  「我們去探親。」雲真道。

  「哦，你們在這是問不到雲水鄉的，得去東邊，那邊有個特別小的鎮子，抬頭便能看到一座高山，順著那山上往裡頭走，到了一個山坳處，找地方下去，那山坳裡面便是雲水鄉，這可是個除了鄉里人，其他洺州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呢。」

  「原來如此，難怪我們怎麼打聽不到，多謝您了。」雲真躬身行禮。

  「你們不是探親麼？怎麼連路都不知道。」

  「當年我還小，離開時才不過五歲，後來娘也不在了，讓我回去尋根，所以我這才不知道。」雲真不慌不忙編了話出來，那人點點頭，「是這樣啊，那你就順著東邊走，一定找得到。」

  「多謝了。」

  「哦，那邊是原先的廢后孟皇后的故居，你們去了那，千萬別提她，要被官府治罪的。」

  「好咧，我們記得了。」

  待人一走，雲真對李南依道：「那邊偏遠，指不定沒信差，不如我去鎮上寫封信，寄到張先生家，轉交給小郎，告訴他我們的下落。」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