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下毒？

  張迪手上的活不停，嘴裡道：「童太尉這是有所不知了，官家覺得吃清淡些養身，嫌原本的御廚做的太過油葷了。」

  童貫看著菜頓時有點不知道如何下筷了，以前趙佶可不是這樣的，這種越發陌生的改變，對他而言，是在潛移默化地在告訴自己，屬於自己與蔡京的時代即將過去，被替代的，正是眼前這個與他平起平坐的少年，一個才十幾歲的娃兒，而自己是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坐在這？這種不滿的情緒使得童貫的心裡越發不平衡。

  「童愛卿素日裡喜歡吃鹿肉，不如跟我一道吃點清湯小菜，別有一番風味。」趙佶神態自若，童貫看著急上心頭，趙佶若開始勤儉，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將來如何奢靡？俗話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才不稀罕吃什么小菜。

  「官家如此這般，臣內感惶恐，但臣一心為大宋，有句話卻不得不說。」童貫突然說出這番話來，趙佶雖不悅，但還是停下了筷子，「童卿想說什麼？就儘管說吧。」

  「臣不敢妄言，只是想問一句不知是何人諫言讓官家吃這等粗鄙之物，若傳出去，豈不是讓人嘲笑我大宋君主還不如他們的庶民吃得好麼？如何還能讓人相信我大宋國富民強呢？」看著趙佶的眉頭越發緊蹙起來，童貫立刻繼續說道：「官家乃我大宋之主，當為萬民表率，決不可如此啊，您的一舉一動，都會被人效仿，臣此番話就算得罪官家，也是要說的。」

  這話極為嚴重，趙佶愛面子，眾所周知，童貫說是為趙佶想，其實是衝著自己來的，王希孟冷冷盯著童貫，只見童貫說完，目不斜視，滿臉擔心的看著趙佶，仿佛趙佶吃幾盤素菜而被天下人恥笑一事會成真。

  趙佶原本確實把他的話給聽進去了，可想到提議此事的人是王希孟，就頓時明白了過來，不動聲色道：「不過一件小事，童卿是不是小題大做了，我大宋之好，不必事事都向外人道，難道我想吃點什麼，都是做給別人看的麼？」

  童貫垂眸，低聲道：「是，是臣笨嘴拙舌，惹官家不快。」

  王希孟鬆了口氣，拿起筷子夾了青菜，到小碟子上，「菜快涼了，我覺得這菜色不錯，看著很有食慾，官家吃吧。」

  按照宮裡的規矩，臣子們是不可以給皇上夾菜的，王希孟素日裡都跟趙佶一塊吃，便多了一份小碟子，讓他夾在這，由內侍官傳遞到趙佶跟前。

  

  王希孟剛放完，便從身後走出一個內侍，拿起了碟子，走到趙佶跟前，除了童貫與馬植，無人發現那內侍對他們二人使了一個眼色，待他快將碟子放到趙佶桌前的時候，童貫開口了，「方才官家一番迅捷，使得臣十分愧疚，也想嘗嘗這小菜，不知官家可否賞給臣這個恩典。」

  趙佶一愣，無奈的撇嘴，拿起筷子的那隻手擺了擺，「給他吧，免得他絮絮叨叨個沒完。」

  「是。」內侍轉身走向童貫。

  王希孟見趙佶的話里又多了一層親昵，心裡跟一塊石頭堵著似得，他始終不想讓趙佶太靠近童貫這些人，可是帝王的心思，哪裡是他能左右的呢？

  「謝官家。」童貫接過碟子，笑吟吟的嘗了一口，雖是淺嘗，但趙佶也開懷不少了。

  「如何？是不是清爽可口？與一般的油葷菜色不同？照我說啊，你也應該每個月單獨挑幾日，好好嘗嘗這些。」趙佶剛說完，童貫手中的碟子就應聲落地，「啪！」地一聲，碎了，而童貫則嘴角沁血，面色猙獰起身，顫聲指著碟子道：「官……官家……這……菜里有毒……」

  趙佶霍然起身，滿殿的宮人們嚇得面無人色，王希孟看著手中的飯菜，突然不知道怎麼做，還是張迪最先反應了過來，大聲喊道：「護駕！」

  宮人們立刻簇擁著趙佶入內殿，張迪忙不可支，又是宣太醫又是召衛士，直把紫宸殿圍的如水桶一般才消停。

  桌上的飯菜還在，只是冷冷的散發著死氣，王希孟站在紫宸殿中間，左邊是趙佶，右邊是正在搶救的童貫，心裡發毛，他想著是什麼人，竟然敢在內宮下毒？那菜難道是下給自己的毒？自己又夾給十一郎，那會不會，十一郎覺得自己會跟對方是一夥的？

  他惴惴不安的神情落入了剛進門的鄭瑜兒眼中，使得她差點腳軟滑倒在殿門旁，後面的宮人呼道：「聖人小心。」

  王希孟往門邊看去，忙起身行禮：「聖人好。」

  「官家如何了？」鄭瑜兒疾行幾步到他面前，關切問道。

  「官家無事，是童太尉中毒了。」

  鄭瑜兒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我去見見官家。」

  鄭瑜兒略過王希孟，直往趙佶所在的寢殿而去，此時寢殿內立著衛士們，氣氛緊張嚴肅，鄭瑜兒隔著重重人影，在龍座上發現了撫額的趙佶。

  「官家。」她柔聲的呼喚使得趙佶抬起頭來，他的眼裡儘是疲憊，還有……還有她從未見過的害怕。

  趙佶伸出手，「來。」

  鄭瑜兒鳳冠有些歪斜，她卻渾然不覺，可就是這樣的驚慌關切，甚至失了禮數的在乎，才讓趙佶此時此刻的心得到了一絲絲溫暖。

  「我沒事，你一定很擔心吧。」鄭瑜兒將手放入趙佶掌中時，趙佶輕聲道。

  鄭瑜兒欲語淚先流，「我在宮中聽到消息就立刻趕來的，聽到官家沒事，臣妾才放心。」

  「你是有心的，我知道，只是……」趙佶神色鬱郁。

  「官家永遠不是一個人，臣妾永遠陪著您，官家有什麼話，不妨對臣妾說吧。」鄭瑜兒立刻說出了趙佶信中的疑慮。

  一旁的張迪忙使了個眼色，身邊的人統統退去，只留帝後二人在屏風後頭。

  「我……我覺得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很害怕。」趙佶的手涼涼的，沒有溫度，鄭瑜兒將自己的臉貼上，去溫暖他，「臣妾一直在，十一郎不要害怕。」

  「十一郎……」趙佶突然想到了什麼，盯著鄭瑜兒道：「你覺得對我下毒的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