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書畫鋪子（三）

  李少卿是在用飯的時候來找他的，彼時他正在與剛熟悉的墨詩跟墨畫一起坐在餐桌上，沒想到一個風風火火的人就闖了進來。

  「墨言！墨言！」他叫嚷了起來。

  使得安安靜靜的膳堂更加鴉雀無聲，孟夫子坐在上首，乍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準備訓斥，回頭瞧見了是李少卿，連忙換上了一幅笑臉，「二郎君怎麼來了，別讓這些粗人嚇到了您。」

  李少卿因父親的囑咐，總是對孟夫子格外敬重點，所以也敷衍的行了一禮，「夫子，你們這的墨言呢？」

  孟夫子蹙眉想了想，「不曾有這麼個人啊。」

  李少卿立刻炸了毛，「怎麼沒有，我今天還看到了呢，親口問的名字，我自己找。」

  「我在這。」王希孟生怕他把這鬧個底朝天，連忙站了起來，因他是最後來的，又是最小的，所以座位自然而然是最下等的。

  長長的木桌子延伸到了最遠處，李少卿跑近了看，才發現真的是王希孟，立刻眉開眼笑道：「可算是找到你了，來，我帶你去看好看的。」

  王希孟記得文宣的話，隨即就看向了孟夫子，孟夫子這才想起來，這個小子就是今天對他無禮的那個，李少卿對他的熱絡，落入孟夫子的眼中，那自然是靠手段吸引的，攀附主上的不良之徒。

  「二郎君，這有這麼多的孩子，隨便挑一個陪你玩吧，這個剛進來的，不懂規矩，不好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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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夫子此言一出，所有孩子都嚇白了臉，他們還沒忘記被李少卿害的躺在床上瘸了腿的人呢，可不想變成第二個。

  「不用了，我跟他合眼緣，我就要他。」李少卿不喜歡孟夫子總是陰陽怪氣的樣子，所以不大愛跟他說話，抓著王希孟就要往外走。

  剛走了兩步，停下了腳步，掃了一眼那些坐著跟木偶似得孩子們，身前的飯可是一口沒動。

  「你還沒用飯吧？那我陪你吃了先，別餓著了。」李少卿轉過身，又帶著王希孟回到了原位。

  王希孟跟牽線木偶似得被他扯來扯去，剛一屁股坐下，李少卿就坐到了他的對面，嚇得坐在他旁邊的墨詩臉更白了！

  「吃啊，怎麼不吃飯啊你們。」李少卿等了一會，發現一個個的居然都盯著眼前的飯，卻沒有一個人肯動的。

  孟道子這才清了清嗓子，「吃吧。」

  孩子們鬆了口氣，拿起筷子，規規矩矩的開始吃飯，連咀嚼聲都聽不到。

  王希孟也拿起碗筷，吃了起來，在以前，像這樣好的白米飯，就連過年都難見到呢。

  李少卿卻一把搶過了他的碗，蹙眉道：「你就吃這點？菜呢？」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這裡的規矩就是新來的，只能吃飯，沒有菜。

  孟夫子也放下了筷子，笑眯眯道：「二郎君，我們這新來的，按例是沒有菜的。」

  「那怎麼行，墨言那么小，還不給菜吃，豈不是要餓死了？什麼按例啊，每年我們家給東院多少銀子，就是為了養他們，怎麼現在連菜都吃不著了麼？」李少卿出言反駁，因為站起來的關係，眼尖的發現孟道子身前的四道菜色，醉蟹、清蒸馬蹄鱉、片兒川、桂花糕，樣樣都是極為考究的菜式，而那些孩子們，依照輩分大小，從兩樣菜色到無菜色，都是一些野菜果腹罷了，難怪爹總說這些孩子雖然不用干粗活，卻並無文人之氣，到底是欠缺了什麼，要是讓人總是吃白米飯，見到好吃的菜色就跟烏眼雞似得，能有什麼文人之氣？！

  李少卿向來被家裡寵壞了，有什麼便說什麼，立刻直言不諱道：「孟夫子，怎麼你的菜色比我爹吃的還好，這些孩子們連菜都沒有？！」

  孟夫子哪料得到這個混世魔王對自己發難？

  他震愕一會後道：「二郎君，規矩一直都是如此，能吃飽飯，就不錯了。」

  「我不管什麼規矩不規矩的，我先在就問夫子，我想要道菜給墨言吃，行不行。」李少卿今天看來偏偏要跟孟夫子過不去了。

  王希孟一直眼巴巴的盯著他，他沒經歷過這些，但是直覺告訴他，這樣是不行的。

  孟夫子與李少卿僵持一會後，笑意更深，「那有什麼不行的，我面前的這碟片兒川，最是口味俱佳，便給他吧。」

  「多謝夫子了！」李少卿也不用孟夫子旁邊的學徒遞過來，自己親自上去拿，專門擺在了王希孟一個人跟前。

  「快吃呀，這個可好吃了。」李少卿跟獻寶似得捧在他面前。

  王希孟夾了一口放進嘴裡，「嗯，真的很好吃。」

  孟夫子忍著怒氣，將王希孟，劃在了眼中釘的行列，他從未如此，在這些低等的學徒身上這麼丟人過，這筆帳，等李少卿走了，再慢慢清算也不遲。

  這裡所有的孩子都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麼，所以看向一無所知的王希孟時，都帶了一股擔憂與可憐。

  王希孟和李少卿這兩個當事人卻還跟沒事人似得，把一碗飯吃的乾乾淨淨，才一道出來。孟夫子親自相送，給足了李少卿面子。

  「二郎君，慢走，仔細腳下才是。」

  李少卿很是敷衍的哼哼了兩下，便不再理會他，等孟夫子再進門了，才輕輕啐了一口，「呸，我就一直說他苛待學徒，我爹還說是我想多了，我明天一定告訴我爹去。」

  王希孟跟在他旁邊，猶豫了一會道：「你怎麼來找我了。」

  「因為只有你肯對我笑啊，那些學徒們看到我就跟兔子見了狼似得，怕的不行，沒意思，只有你的笑，我的看出，你不怕我。」李少卿理所當然的說道。

  王希孟敏感的覺得，自己好像跟他的地位是不一樣的，他也不知道跟李少卿說什麼，便沉默下來。

  李少卿卻渾然不在意，從身後掏出了一個紅色的小鼓，做的精緻可愛，他左右晃了晃，便響起了鼓聲，「怎麼樣，我爹今天剛給我的，說是我哥哥從汴京城給我寄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