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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有美人兮,殘花墜1

2024-06-01 20:09:44 作者: 恬劍靈

  松韻茶坊。

  浮婼再度登台獻藝。

  因著上回柳長津故事的精彩演繹,轟動整個京師,她竟成了說書中另闢蹊徑的翹楚,得了一些個看客們的眼緣。

  

  三弦彈唱、快板說書、舞姿融入評書……浮婼的說書方式不一而足。她生得貌美,且說書時又不守舊,還能令看客們踴躍互動,這茶坊幕後的東家原先還只是與她簡單地合作個兩場,結果沒料到竟這般火爆,又有其它茶坊酒肆來爭著搶浮婼,於是他咬牙肉痛地給浮婼開出了豐厚條件,將人留了下來。一月至少兩場說書,且獨家供給松韻茶坊,抽成由了浮婼開。

  至於浮婼,倒是極喜說書,腦子裡似乎總有那道不完的故事。利用那說書反哺浮家書鋪的話本子,這一筆筆的進帳,每每都令浮有財挺著那肚腩傲嬌地逢人就夸自己的閨女。就連向來對浮婼看不順眼的浮家老太太,自從兒子將鋪子裡多餘的銀錢交給她保管之後,她也捨得給浮婼好臉色看了,甚至飯桌上還會為浮婼備下就連浮書焌這個孫子都難以享受到的吃食了。這待遇,可謂飆升。

  「浮娘子,今兒個這評彈,你有些不走心吶。」掌柜的走了來,雖是提出意見,卻是陪著小心。至今他還清楚地記得那日茶坊里鬧出刺客的事兒,這位主可是連君上都得成為她肉墊的呢。若非被宮裡的公公提點過封了口,他們茶坊還想著藉此宣揚一番,當今君上親自蒞臨的茶坊,京師中誰能與之爭鋒?

  總之,浮婼是不能得罪的主,這是掌柜的以及店裡跑堂的所有人的共識。

  浮婼聽了掌柜這話,滿是歉意:「今兒個委實是我的錯,不小心想著事兒走了神,累得譚老先生屢屢為我圓場。也累得掌柜您為我/操碎了心。」

  今兒個的評彈是雙人檔,浮婼與那長期在松韻茶坊說書的譚老先生打的配合。兩人一人撥弄三弦一人手抱琵琶,唱的卻是最近的家國大事。

  沒錯,所謂的家國大事,與周欽衍有關。

  兩人為了此次的登台事先排演過兩回,沒想到臨了,浮婼一個晃神沒跟上節奏。好在譚老先生看顧著她這個晚輩,在某些抑揚頓挫之處特意多加停頓,容得她追上步調,才沒釀成被看客們大罵的慘劇。

  至今想來,都是心有餘悸。

  不過浮婼還是忍不住想要將過錯怪到周欽衍身上。

  這評彈的內容,說的便是他在纏綿病榻多日後身子又爽利如初。只不過老君上和老君後卻為了周欽衍而衣不解帶憂心勞碌病倒了,在各自的宮裡休養了好一陣子。

  也正是因此變故,周欽衍那個本準備得隆重浩蕩的冠禮,竟一切從簡。

  本該舉國同慶的日子,竟那般沉寂,就連冠禮當夜應有的煙火霓虹,都被禁了。據說是怕擾了正休養身子的老君上和老君後的清淨。

  自然,評彈的內容遠不止於此。

  這高/潮處,才最是引人入勝。冠禮之後,按照從開國君王那一代就開始傳襲下來的規矩,君上該選後了。若是長輩已逝,選後則由君王自己定奪。若是長輩在位,則由長輩把關。

  本朝君王的長輩,老君上和老君後都健在,自然是理應由這兩位最親近之人幫襯著為君王選後,舉辦一場浩浩蕩蕩的選後儀式,從眾貴女中角逐出那個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最能與君王比肩而立之人。

  只不過在選後前兩日,卻鬧出了一樁大事。

  君王周欽衍竟是從宮外帶回來個五歲稚子,養在膝下,並在早朝時下旨封他為儲君。一時之間,朝野俱驚。

  有那不怕死的官員質問君王怎能立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為儲君,卻是被周欽衍駁斥,稱那孩子是他兒子無疑,有經天緯地之才,堪當儲君重任。

  這下子可不就捅了馬蜂窩了嗎?世家勛貴將自家的女兒送進宮,為的不就是那個後位嗎?即便得不到後位,那品階也絕對不能低。

  如今自家女兒們都還沒為後呢,就平白多出了一個嫡子。且未來自家女兒即便是生下兒子,也與儲君之位失之交臂,無緣君王寶座。

  如此一來,這後位的角逐沒了那利益的彩頭,竟有點兒失去了價值。

  那些個想要將女兒嫁進宮來的人家,開始觀望起來,琢磨著是否遞牌子進宮走走老君上和老君後的路子,撤了自家嫡女的名額。不過這畢竟是少數,自有那對後宮趨之若鶩者,期盼著前朝與後宮相輔相成,加官進爵榮華三世。

  為此,群臣可謂煞費苦心,開始查這孩子的身世。

  他們根據這孩子的年歲一下子就推出他極可能是周欽衍在十四五歲知曉人事時便留下的種。這般一推算,便將孩子的生母鎖定在了當初老君後為周欽衍安排的宮婢身上。

  然而不查不要緊,一查眾大臣就不淡定了。

  那令君王知曉了人事的宮婢,竟被周欽衍反手就送給了老君上。如今五六年過去,她早就被老君上喜新厭舊,扔到了哪個犄角旮旯里自生自滅了。

  很顯然,她不可能是這孩子的生母。

  且這孩子是被從宮外帶回來的……

  眾大臣不免猜想這孩子的生母或許是哪個上不得台面的民間女子。可又是誰勾了彼時才堪堪知曉人事的周欽衍並生下了子嗣,便不得而知。

  而浮婼與譚老先生的評彈,也便正是唱到此處。順便又為選後起了個頭,描繪了一番美人們爭奇鬥豔之景,引人深思,湊了鬧去。

  *

  浮婼歸家後,曾氏便有意無意在她跟前唉聲嘆氣。

  她被她的嘆氣聲弄煩了,不得不丟下手頭的活計問道:「阿娘,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聽她問了,曾氏迅速拋下給浮老太太打洗腳水的活,恨鐵不成鋼地和她說體己話:「你這賤蹄子沒事吧?君上選後,你……該不會受傷了吧?」

  浮婼不明所以:「我為何會受傷?」

  曾氏一副早就看穿了她的架勢,食指往她腦門上一戳:「你這些個時日可是沒少與君上走動,人家還派了禁軍供你差遣保護著你,又往咱家送了那一車子值錢的寶貝,還有那逗趣的鸚鵡。這相處久了,你能不心動?如今他選後,你心裡頭該不會是窩著火吧?想當初爬上他的床被他扔出來就是宿命。你和他身份地位在那兒擺著呢,他要選的女子,不管是君後還是其它位份,都得是從世家貴女裡頭出的。咱們這些個沒什麼銀錢的商賈人家自然是入不得他們的眼的。你看的那些個話本子裡說什麼從民間選秀的話,聽聽也就過了,沒點兒家底,想要從民間被選上入宮飛上枝頭變鳳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浮婼聽著曾氏這些個掏心窩子的話,只覺得哭笑不得。

  周欽衍選他的後,與她何干?沒想到她這頭不在意,反倒是另一頭的曾氏上了心。

  「阿娘,我確實是不甚在意。君上一國之君,本就該擁著身為貴女的君後為他打理後宮母儀天下。」她毫不避諱地將自己的心事道出,「我在意的是君上那個憑空冒出來的兒子。及冠之齡的君上卻有一個五歲稚子,阿娘你說,君上是否太隨性了些?那會兒他才多大啊就胡亂播撒,導致子嗣流落在外五年。」

  浮婼清楚地記得那夜在乾洺宮與周欽衍易壽時問過他的話。

  她問他,中意誰當一國之君。

  他回答的是:「若可以,本君自然是希望自個兒的子嗣來承繼。只需有經世之才,管他男女,本君皆會傾盡一切助其上位。」

  他膝下無子,彼時的她也僅只是猜想他是否想讓長公主或者長公主腹中未出世的孩子來承繼這萬里河山。彼時他體力不濟,是萬萬等不到長公主的孩子出世的,那最大的可能便是讓長公主掌權,為她鋪路。畢竟他也說了,不管男女,只需有經世之才。

  可如今,原本膝下無子的他短短時日就冒出了一個五歲大的兒子,且不顧朝臣反對執意立他為儲君。

  他的速度,真夠快的。

  所以,這個稚子,應該便是周欽衍當時想的後招。只不過,他怎能確信小小年紀的孩子能在他薨逝後接替他的位置打理好這江山社稷。單單是能否被群臣認同這一關,就極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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